正文 第四十六章

露安用車上的電話傳呼了傑克遜給她的號碼。不到一分鐘他就回了她的傳呼。

「我也正開著車,」他說,「我們需要談談。」

「我正要向你回報,就像你說的那樣。」

「我知道你會的。我相信你有許多事要告訴我。」

「我認為我們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要處理。」

「啊,真的嗎?我聽到這話非常高興。」

露安回答時有些不耐煩:「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

「要聽,但要當面聽。」

「為什麼?」

「為什麼不呢?」他反問道,「而我也有一些信息會令你感興趣的。」

「關於什麼?」

「不,是關於誰。馬特·里格斯。比如說他的真實姓名,他的真實背景,以及為什麼你在同他打交道時應該十分小心。」

「你可以在電話中告訴我這一切。」

「露安,你也許沒聽到我的話。我說你要親自與我見面。」

「我為什麼要那樣?」

「我來給你一個極好的理由。如果你不來,我就在半小時之內找到里格斯,將他殺了。我會砍下他的頭,把它郵寄給你。如果你打電話提醒他注意,那我就到你家裡去,將那裡所有的人,從女僕到園丁統統殺掉,然後再放一把火將它夷為平地。接著我就到你寶貝女兒的上流子弟學校去殺掉那裡所有的人。你可以不斷打電話,設法警告全鎮的人,而我只管開始胡亂地殺人。這是不是一個很充足的理由,露安?你要不要再多聽一些?」

聽他說出這種攻擊計畫,露安臉色蒼白,身子顫抖,好不容易透出一口氣。她知道,他的每一句瘋話都不只是說說而已。「什麼地方?什麼時間?」

「仍按老規矩。講到老規矩,你何不請查理也參加我們的談話?這對他也適用。」

露安將電話拿到一旁,瞪著它,好像要將它連同另一頭的那人一起熔化掉。「他眼下不在這裡。」

「哎呀呀!我原以為他從不離開你身邊呢,那個忠實的幫手。」他的腔調中有什麼觸動了露安記憶中的一根弦。她想不起那是什麼。「我們又不能算是一家人,他要過他的生活。」

暫時讓他過一下,傑克遜想,暫時,就像你一樣。不過我是懷疑的,我真的懷疑。

「我們就在那位愛管閑事的朋友營巢的小屋裡見面吧。30分鐘,你能趕到嗎?」

傑克遜掛斷了車上的電話,下意識地摸摸他藏在夾克衫里的飛刀。

10英里以外,露安也有幾乎同樣的舉動,打開了她4.4毫米口徑手槍的保險。

當露安沿著兩旁樹木成行、地上落葉繽紛的土路驅車前進時,已經是暮色四合。那個地區非常昏暗。頭天夜裡下過一場大雨,她開車經過一個深水坑時激起的水花濺在了她的擋風玻璃上,把她嚇了一跳。小屋就在前頭。她放慢車速,目光掃視著那一地帶。她沒看到車,也沒看到人。她知道那說明不了什麼。傑克遜何時出現和消失,似乎都非常喜歡做到來去無蹤,比一顆石子投進大洋激起的漣漪還小。她將寶馬車停在那東倒西歪的建築物前面,爬出車來。她在地上跪了一會兒,看著泥地。地上沒有其他車輪印,而那爛泥是會把任何一點點痕迹都顯示得很清楚的。

露安仔細觀察小屋的外部。他已經到了那裡,她能肯定。那人好像帶有一種只有她才能察覺到的氣味。一股像墓穴的氣味,發霉的、陰濕的氣味。她最後長長吸了一口氣,便開始朝大門走去。

在進小屋的時候,露安環視了一下屋內那小小的空間。

「你來得早啊。」傑克遜從暗影中走出來。他的臉同他們每次面對面相遇時一樣。他喜歡始終如一。他上身穿一件皮夾克,下身穿一條牛仔褲,頭上戴著一頂墨色滑雪帽,腳上穿一雙淺黑色的行軍靴。「但至少你是單獨來的。」他補上一句說。

「我希望也能同樣說你。」露安稍稍移動一下位置,以使她的背靠著牆,而不是門。

傑克遜明白她的舉動,微微一笑。他雙臂抱在胸前,倚在牆上,嘴唇噘起。「你可以開始發表你的報告了。」他命令說。

露安雙手始終插在夾克衫里,一隻手緊握著手槍;她設法使槍口隔著口袋對準傑克遜。

她的動作很小,但傑克遜揚了揚頭笑了。「我還清楚地記得,你說你不會殘忍地殺人的。」

「一切事情都有例外。」

「很有意思,不過我們沒有時間玩遊戲。報告呢?」

露安開始時緊時慢地講起來。「我遇見了多諾萬。他就是追蹤我的那個人,托馬斯·多諾萬。」露安估計傑克遜已經查出多諾萬的身份。她在開車來的途中已經決定,最好的辦法就是對傑克遜大部分講真話,只在一些緊要環節說假話。半真半假是造成信任的妙法,而此刻她需要她所能集中的一切才智。「他是《華盛頓論壇報》的記者。」

傑克遜蹲下身來,兩手按在一起放在面前。他的眼睛仍然銳利地盯著她。「繼續說下去。」

「他在寫一篇關於彩票的報道。10年前那12個中獎者。」他向傑克遜點點頭。「你是知道那些人的,他們全都發財了。」

「所以呢?」

「所以,多諾萬想要知道他們是怎麼發財的,因為其他的中獎者有那麼多人都破產了。有一個很穩定的比例,他說。這一來你的那12個中獎者就有點突出了。」

傑克遜將他的懊惱情緒掩飾得很好。他不喜歡露破綻,而這個破綻一露就會很顯眼。露安正密切觀察著他。她鑒貌辨色,看出他對他自己開始有一絲懷疑了。那對她是巨大的鼓舞,但現在不是細想這事的時候。

「你怎麼對他說的?」

「我告訴他,我被一個彩票工作人員引薦給一家出色的投資公司。我給了他你過去常用的那個投資公司的名字。我想他們是合法的。」

「非常合法,」傑克遜回答說,「至少表面上是。其他的人呢?」

「我告訴多諾萬,我不知道他們的情況,但他們說不定也被引薦給了那同一家公司。」

「那他相信嗎?」

「倒不如說他很失望。他想寫一篇關於富人壓榨窮人的報道——你是知道的,他們中了獎,接著一些寄生的投資公司便將他們的賬戶頻繁地炒來炒去,賺取昧心錢,而最後留給中獎者的除了申請破產的代理費外一無所有。我告訴他,我肯定不支持那個結論。我做得蠻好。」

「他知道你在喬治亞的情況嗎?」

「我猜想,那就是最初吸引他找我的原因。」當露安看到傑克遜聽了這話微微點了一下頭時,她如釋重負地輕輕吸了一口氣。他顯然得出的是同樣一個結論。「我猜想,他原以為我會招認什麼大陰謀。」

傑克遜的眼睛閃著凶光。「他可談到其他什麼看法,像彩票舞弊之類的?」

露安知道,這時候若是遲疑就是災難,所以她趕快接。「沒有。儘管他覺得裡面大有文章。我叫他直接去同投資公司談談,我沒有什麼要隱瞞的。這一來他似乎泄了氣。我對他說,如果他要同喬治亞警方聯繫,他儘管去好了,也許已經到了該讓事情大白於天下的時候了。」

「你不是認真的。」

「我要他相信我是認真的。我想,如果我鄭重其事地抗議或者想要隱瞞什麼,他就會變得更加疑心。事實上,對他來說,一切差不多都失敗了。」

「你是怎麼脫身的?」

「他感謝我跟他見面,甚至為打擾我而道歉。他說他以後可能會再同我聯繫,但是好像又有點懷疑以後還會不會再找我。」露安再次看到傑克遜微微低下頭。事情的結果比她所能期望的要好。「他下了我的車便上了他的車。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傑克遜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慢慢站起來,輕輕地鼓起了掌。「我喜歡好的表現,我認為這件事你處理得很好,露安。」

「我有個好老師嘛。」

「什麼?」

「10年前,在機場,你扮成一個本身就是一個假冒的人。你告訴我,隱藏的最好辦法是顯露在外,因為它與人類天性中的直覺背道而馳。我運用了同一原理,做到異常坦率、合作、真誠,那樣即使是疑心很重的人,也會重新考慮的。」

「我很榮幸,你還記得那一切。」

露安知道,一點點奉承能給大多數人留下強烈的印象,傑克遜雖然在許多方面是很特別的,但在這方面也不例外。露安故意不當回事地說:「你有點叫人難忘呢。因此,你不必對多諾萬採取什麼行動,他壞不了事。現在跟我講講里格斯的情況吧。」

那人的嘴邊掛上了一個微笑。「我親眼目睹了你今天早晨在後花園私會裡格斯的即興表演,很富有詩情畫意。從你未著裝的情形看,我料想他一定過了一個很愉快的早晨。」

露安隱藏起對他帶刺的話語所感到的憤怒。此刻她需要信息。她回答說:「那我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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