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一切都沒問題,露安。」羅傑·戴維斯拍拍她的手說道。這是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輕人,開獎結果就是他宣布的。「我知道你會緊張,但有我和你在一起。我們將盡量讓你輕鬆過場,我向你保證。」他殷勤地說道。

他們這是在彩票大樓的一間陳設豪華的房間里,從走廊過去就是巨大的禮堂,裡面已雲集了新聞界人士和慣常出席這一場合的各色人物,他們都在等候最新的中獎人出場。露安身著一件淡藍色及膝裙裝,腳上穿著相配的鞋子,做的髮式與臉上施的妝都恰到好處,這多虧了彩票委員會內部的美容職員。她下頦上的傷口已癒合得差不多了,用不著貼膠布,化點妝便做了遮掩。

「你很漂亮,露安。」戴維斯說,「我不記得曾見過哪個中獎人像你這麼迷人,說真的。」他挨著她坐下,腿碰著她的腿。

露安沖他粲然一笑,躲開了幾英寸,將注意力轉到莉薩身上。「我不想讓莉薩也跟去。那麼亮的燈光,那麼多的人,會嚇死她的。」

「行,她待在這裡好了。當然,我們得叫人照看著她,一刻也不離開。這裡的保安措施相當嚴密,你可以想像。」他頓了頓,再次打量了一眼露安優美的身段。「不過,我們將宣布你有一個女兒。正因為如此,你的故事才這麼感人。年輕的母親帶著女兒,一下子發了橫財。你一定快樂極了。」他拍了拍她的膝蓋,手在上面停留了一會兒才拿開。她又在琢磨他是否也參與了此事,是否也知道她是靠作弊贏得這大筆財富的。他看上去像是那種人,她斷定,那種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做的人。她猜想,協助完成這一大筆交易,他一定拿到了豐厚的酬金。

「我們要多久才去那裡?」她問道。

「約10分鐘左右。」他又沖她笑了笑,然後盡量顯得隨意地說道:「呃,你的婚姻狀況不太明確。你丈夫——」

「我沒有結婚。」露安立即說。

「哦,那樣的話,孩子的父親出席記者招待會嗎?」接著,他又飛快地補上一句:「出於時間安排上的考慮,我們有必要了解一下。」露安直直地盯著他。「不,他不來。」

戴維斯頓時來了信心,微微一笑,湊得更近些。「噢,知道了。」他將兩手手指相抵架成個尖塔形,抵在嘴唇上,過了一小會兒,又看似隨意地將一隻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呃,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安排的,但如果你需要有人帶你在城裡逛逛,我隨時聽候吩咐,露安。一天24小時隨叫隨到。我知道你一直住在小城鎮里,這麼個大城市,」戴維斯演戲般地朝著天花板揚起一隻胳膊,「一定讓你暈頭轉向。但我對它了如指掌。最好的旅館劇院,還有購物中心。我們會玩得很開心的。」他又挨近了些,眼睛緊盯著她優美的曲線,手指移向她的肩膀。

「哦,很抱歉,戴維斯先生,我想你也許弄錯了。莉薩的父親是不來參加記者招待會,但他隨後趕來。他得先請假。」

「請假?」

「他在海軍,在特遣隊。」她搖搖頭,凝望著遠方,彷彿回憶起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情。「我跟你說啊,弗蘭克跟我說過的一些事情可真把我給嚇壞了。不過,弗蘭克真是處處都不吃虧。嚯,有一次在酒吧里,他一下子把6個傢伙揍得不省人事,因為他們對我大獻殷勤。要不是警察把他拉開,他或許會殺了他們。而且是5個警察一齊上去才把他拉開,那5個警察個個人高馬大。」

戴維斯張大了嘴巴,趕忙從露安身邊挪開。「哦,天哪!」

「噢,千萬別在記者招待會上提這個,戴維斯先生。弗蘭克所做的事是絕對不能亂傳的,如果你說了什麼,他一定對你火冒三丈,真的!」她緊盯著他,望著他那漂亮的小生型的臉上泛過一陣陣恐懼。

戴維斯陡然站起身來。「不會的,當然不會,一個字都不提。我發誓。」戴維斯舔了舔嘴唇,抬起一隻發抖的手捋了一下噴了厚厚一層摩斯的頭髮。「我最好還是去看看情況怎麼樣了,露安。」他強顏一笑,哆哆嗦嗦地朝她翹了翹大拇指。

她也對他翹起拇指。「感謝你的理解,戴維斯先生。」他走後,露安轉過臉來對莉薩說:「你將來用不著來這一套,我的寶貝。很快,你媽媽也犯不著這樣了。」她將莉薩摟在胸前,向牆上掛的鐘望去,看著時間嘀嗒嘀嗒地流過。

查理環顧著擁擠的大禮堂,一邊不慌不忙地朝台前擠去。他找了個能看得清楚的地方,等待著。他很想和露安一起站在台上,給予她道義上的支持;他知道露安非常需要這一點。然而,這根本不可能。他必須藏在幕後。他的工作不允許他引起別人任何懷疑。他將等招待會結束後去見露安。他還將告訴她他的決定,是否陪她走。但問題是他還沒做出決定。他將手伸進口袋去掏香煙,但又想起這幢樓里不準抽煙。他非常渴望能抽支煙穩穩神,有那麼一會兒,他還打算溜出去搶著吸上一支,但時間不夠了。

他嘆了口氣,寬寬的肩膀塌了下來。他這輩子的一大半時光都在游來盪去中消耗掉了,從來就沒有一個全面的打算,一個長期的目標。他喜愛孩子,但卻從來沒有過自己的孩子。他掙的錢不少,但儘管錢大大改善了他的生存環境,卻並沒有為他帶來真正的幸福。到他這個年紀,他料想這輩子也就如此了。年輕時所走的道路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將來的日子是怎樣一個光景。直到目前為止都是如此。露安·泰勒給了他一條出路。他不會誤認為她對他的興趣是性方面的。而且,面對冷峻的現實,查理斷定自己也並非是在性的方面對她感興趣,儘管她純樸自然,不矯揉,不造作,煥發出無窮的魅力。他所想要的是她真誠的友誼、她的善良——他這輩子極其缺乏的也正是這兩樣東西。想到這兒,他又想起自己面臨的選擇來。他去還是不去呢?如果他去了,他不懷疑跟露安和莉薩在一起的日子將快樂無比,而且,更幸福的是他還可以給這個小女孩充當個父親的角色。不管怎麼說,在最初幾年裡總是可以的。但他大半夜沒睡,一直都在想這幾年之後又會怎麼樣。以她的美貌、新得的財富,還有那隨著財富而來的優雅氣質,露安將成為很多有錢有勢的男人追逐的對象。這是不可避免的。她還很年輕,只有一個孩子,一定還想再要幾個。她會嫁給那些人當中的一個。她所嫁的人將對莉薩擔當起父親的責任,而且會盡心儘力。那才是露安生命中的男人。那麼,他查理該處在什麼位置上呢?他又向前擠去,夾在有線電視網的兩位新聞攝影師之間,再次考慮著這個問題。總歸有個時候,查理想,他將不得不離開她們。情況將變得太令人尷尬。他不是親屬,什麼也不算。等那一時刻到來時,他將會很痛苦,比他年輕時身體被別人用做吊袋更痛苦。跟露安和莉薩只相伴了幾天,他便覺得與她們之間有了一種休戚相關的感覺,而他與前妻結婚10年多也不曾結成這種關係。那麼,三四年的相處後又會是怎樣的情景呢?他能平靜地從莉薩和她的母親身邊走開,而不帶著難愈的創傷、破碎的心靈嗎?他搖了搖頭。他原本是個多麼強硬的人啊。他幾乎都還不認識她們這兩個來自南方的純樸的人兒,可現在,他卻被這樣一個對他生活影響重大的決策攪得暈頭轉向。他得推測出這一決策在幾年之後所帶來的後果。

一個聲音只是簡單地說:去吧,玩他個痛快。說不准你明年心臟病發作就死了呢,有什麼大不了的?然而另外一個聲音卻恐怕是佔了上風。他知道這輩子他會一直是露安的朋友,但日復一日朝夕相處,他不敢肯定他是否能保持住這份友誼,老覺得或許有一天這種關係會突然結束。「狗屎。」他咕噥道。不過純粹是忌妒罷了,他斷定。要是他只有20歲,好了吧,年輕30歲,會怎樣?他聳聳肩。不是忌妒是什麼?肯定是忌妒。忌妒那個最終將贏得她芳心、贏得她愛情的人。而那份愛情,他相信,肯定會忠貞不渝,至少在她那方面會如此。要是那傢伙背叛了她,上天保佑,那就認倒霉吧。她是個烈性子女人,這很容易看出來。脾氣火爆卻又有金子一般的心腸。但這正是她主要魅力所在。像這樣極端對立的個性卻相融並存於這樣一副嬌美的血肉之軀內,倒是極為少見的。查理突然中止了沉思,抬頭向台上望去。整個人群似乎一下子緊張起來,像二頭肌緊縮形成隆起的肌肉塊一樣。咔嚓咔嚓,一片按鏡頭快門的聲音響起,個頭高高的露安鎮定自若而又儀態萬方地走進人們的視線,最後站在了大家面前。查理暗地裡嘆服地晃了晃腦袋。「嚯。」她讓他的決定更難下了。

治安官羅伊·韋默看到露安在電視里向他招著手,差點將嘴裡的啤酒噴到房間的另一邊。「天哪,上帝,聖母瑪麗亞!」他朝妻子多麗絲望去,她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那27英寸的熒屏。

「你滿縣裡跑著找她,她竟然就在紐約市。」多麗絲叫道,「這姑娘可真是膽大包天。而且,還贏了那麼一大筆錢。」多麗絲絞著雙手,恨恨地說出這話。撕成了碎片的24張彩票此時正躺在她後院的垃圾箱里。

韋默扭動著他那肥大的腰身從懶漢椅里爬起來,朝電話走去。「我給這周圍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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