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勞拉·西蒙差不多已放棄希望了。廂式貨車的里里外外都經過仔細除塵和煙熏以期獲取所需指紋。他們還從位於里士滿的州警察總署帶來一種特製的激光器。可是,每當他們發現一個相仿的指紋,結果卻總是別人的。但他們總能夠辨明其身份。她自己就能憑記憶識別佩蒂斯的指紋。佩蒂斯真是倒霉,他手上的指紋全是箕,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紋理組合。另外,他的大拇指上還有個小小的傷疤,數年前他盜竊汽車獲罪就栽在那個小傷疤上。指尖上有傷痕的案犯是指紋鑒別術最好的朋友。

布迪辛斯基的指紋露過一次面,因為他把手指蘸在一種溶液里,又按在廂式貨車後部的一塊膠合木上。這個指紋再完美不過,就像是她親自監督讓他按下的一樣。

她總共發現了53枚指紋,但沒有一個能派上用場。她坐在廂式貨車的中央,愁眉苦臉,目光在車廂內環顧,可能留下指紋的每個地方她都想過了。她手持激光器將車子的每個角落也都搜索遍了,現在已是一籌莫展,不知道還有哪裡可以尋找。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模擬那些人的動作,現在已是第20遍了。裝車,開車——所以後視鏡上極有可能留下指紋——搬動設備,拿出吸塵器上的容器瓶,拖水龍軟管,開門,關門。然而,時間拖得越長,她的工作難度也就越大,因為時間長了,指紋就會漸漸消失。具體的時間長短要看指紋所在物的表面和周圍的氣候。濕熱的氣候最為理想,乾冷的氣候最為糟糕。

她打開儀錶板上的貯物箱,再次查看裡面的東西。每件什物都已列成清單並經過仔細除塵。然後她又百無聊賴地翻看著廂式貨車的維修記錄簿,上面有許多紫色的斑點,這使她想起可用茚三酮,但實驗室的茚三酮已所剩不多了。在廂式貨車運行的三年時間裡,發生的故障少而又少,可這本記錄簿的紙張卻已經破破爛爛。很明顯,他們公司信奉嚴格的維修計畫。每個條目都很詳細,注有縮略的經手人姓名,還標明了日期。該公司擁有自身的專職維修人員。

她一頁頁地瀏覽著,突然有一個條目映入她的眼帘。別的條目標註的經手人縮略姓名都是市蒸汽清潔公司所僱用的機械師,要麼是G·亨利,要麼是H·托瑪斯,唯獨這條登記旁標註的縮略姓名是J·P。那是傑羅姆·佩蒂斯。登記的內容是車上燃油不足,加註了幾夸脫的油料。可這個發現十分無聊,唯一有意義的方面就是其標註的日期正好是那些人清理沙利文寓所的那一天。

西蒙雙手交叉,祈禱好運,從廂式貨車裡走了出來。這時,她呼吸在微微加快。她砰地打開了發動機罩,開始查看引擎。她手握電筒朝裡面一照,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一個油乎乎的大拇指紋,在擋風玻璃自動清洗器的貯液筒一側,正對她洋洋得意地微笑呢。這裡正好是用力開關油帽時人們自然而然想要撐手的地方。但她瞥了一眼就判斷出這不是佩蒂斯的指紋,也不是那兩個機械師的指紋。她又抓起一張布迪辛斯基的指紋檔案卡。她原本就有99%的把握認為那也不是布迪辛斯基的,核對結果證明她是對的。接著,她小心翼翼地作除塵處理並揭下了指紋,填好一張卡片,然後就幾乎是一路小跑來到了弗蘭克的辦公室。弗蘭克還沒來得及脫去帽子和大衣,一見勞拉衝進來,趕忙脫了。

「勞拉,你嚇了我一跳。」

「你能不能跟佩蒂斯聯繫一下,問問他是否還記得那天羅傑斯加油的事?」

弗蘭克給清潔公司打了個電話,但佩蒂斯已經下班睡覺去了。又往他家裡打了幾個電話,但都沒人接。

西蒙看著那張指紋卡,就像是在欣賞世界上最為珍貴的珠寶似的。「算了!還是通過我們保存的檔案來查找吧!如果有必要的話,今晚我就不睡覺了。我們可以通過費爾法克斯縣方面接通州警察總署的AFIS系統,我們那個該死的終端壞了。」西蒙所指的那個系統叫做指紋自動識別系統,保存在里士滿。在犯罪現場發現的隱指紋可以通過本系統與州電腦資料庫上的指紋作對照比較。

弗蘭克思忖了一會兒。「我想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怎麼辦?」

弗蘭克從衣兜里抽出一張名片,拿起電話聽筒,撥號。「請找特工比爾·伯頓。」

比爾·伯頓開車去接弗蘭克。他們一同驅車來到坐落在賓夕法尼亞大街的聯邦調查局胡佛大廈。大多數觀光遊客只知道它是個醜陋的龐然大物,是參觀華盛頓特區不可錯過的景點,但很少有人知道這裡設有國家犯罪信息中心。這是一個由聯邦調查局操作的計算機信息系統,包括14個集中一分散式資料庫、兩個子系統,構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關於已知罪犯資料的儲藏系統。國家犯罪信息中心的自動識別系統可謂警察最為得力的助手,裡面存檔有幾千萬張罪犯指紋的卡片。這樣一來,弗蘭克打擊罪犯的命中率就大為可觀地得以提高。

伯頓和弗蘭克把指紋交給了聯邦調查局的技術員,並明確指示要把這個檢索任務盡量靠前。然後,兩人站在走廊里,各自忐忑不安地呷著咖啡。

「塞思,恐怕一時半會兒還不能解決問題。電腦會敲出一大串可能的人選,然後技術員還要進行手工操作來加以鑒別排除。還是讓我呆在這兒吧,對上號的人一經查出我就向你彙報。」

弗蘭克看了看手錶。再過40分鐘,他的小女兒就要上場了,出演她們學校排練的一個話劇。她演出的角色是一個植物人,可是對他的小女兒來說,此時此刻世界上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為重要了。

「真的嗎?」

「丟個號碼給我,到時我跟你聯繫吧。」

弗蘭克給伯頓留了一個電話就急急忙忙走了出去。那個指紋有可能一錢不值,說不定是加油站哪個服務員的指紋,但某種情況在告訴弗蘭克,事實並非如此。克里斯婷·沙利文死了有一段時間了。一般來說,這種極不確定的線索會像地面六英尺(這是他們每個人都要面對的人生最漫長的六英尺)下死者的屍骨那樣一直冷凍下去。可現在有一條冷凍的線索突然發熱,熱得冒火。它會不會閃爍一陣然後慢慢熄滅呢?還要等著瞧。此刻,弗蘭克正準備慢慢去享受溫暖。他想了一想,微微一笑,這時他想到的不僅僅是他那個年方六歲、打扮成黃瓜在外面又蹦又跳的小女兒。

伯頓盯著弗蘭克的背影,他也在微笑,但他喜悅的緣由和弗蘭克截然不同。聯邦調查局通過指紋自動識別系統處理隱指紋時達到的靈敏和可靠係數超過99%,這就意味著從此系統中輸出的可能人選不會超過兩個,極可能只有一個。另外,伯頓獲准享有較高的搜查優先權,但他沒有跟弗蘭克和盤托出。所有這些都為伯頓爭取了時間,極為寶貴的時間。

當晚夜深人靜時分。伯頓的目光盯住一個名字,一個他全然陌生的名字。

盧瑟·阿爾伯特·惠特尼。

出生日期:1929年8月5日。社會保險號碼也被記錄在案。前三位數字是179,說明這是賓夕法尼亞頒發的號碼。身高五英尺八英寸,體重160磅,左前臂上有一個兩英寸長的傷疤。這與佩蒂斯對羅傑斯的描述相吻合。

通過國家犯罪信息中心的州際識別指數資料庫,伯頓還獲取了一份有關此人經歷的簡明報告。據報告記載,他因破門盜竊三次被判重罪,在三個州都有犯罪前科記錄。服過很長的徒刑,最後一次出獄是在70年代中期。此後便默默無聞,至少就當局所知他再沒犯法。這類人伯頓以前聽說過,他們都是職業竊賊,在其選擇的行當里技藝越來越精。他確信,惠特尼就是屬於這類人。

他曾服過兵役。最後所在地是紐約。當時約20歲。

伯頓決定採取避難就易的辦法。他穿過走廊,來到一個電話亭,抓起所有的分區號碼簿。他首先查找哥倫比亞特區,但很奇怪沒有叫此姓名的人。又查北弗吉尼亞,上面有三個盧瑟·惠特尼。他緊接著打電話到了弗吉尼亞州警察總署。他和該警署長期保持接觸。他們通過電腦查閱了機動車輛局的記錄。有兩個盧瑟·惠特尼年齡分別是23歲和85歲。第三個盧瑟·惠特尼居住在阿靈頓,東華盛頓大街1645號,出生於1929年8月5日,社會保險號為其在弗吉尼亞州的駕駛證號。這就證實了他就是那個要找的人。可他到底是不是羅傑斯呢?有一個辦法可以查實。

伯頓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弗蘭克一直彬彬有禮,讓伯頓查閱調查檔案。電話鈴響了三次,傑羅姆·佩蒂斯才拿起聽筒。伯頓模稜兩可地說自己在弗蘭克的辦公室工作,然後就提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問題。伯頓鎮定地傾聽著電話另一端那個男子急促的呼吸,就這樣五秒鐘過去了。但這短暫的等待是值得的,對方終於作出了回答。

「對,是他媽的這麼回事。引擎幾乎鎖住了。有人沒把油帽擰緊。叫羅傑斯去干那是因為他當時正坐在我們搬到車後的油箱上。」

伯頓謝了他,掛上電話。他看了看手錶,離必須給弗蘭克回話還有一些時間。證據是越來越多,但他還是不能確信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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