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吃醋?我他媽的想吃砒霜,想吃老鼠藥!我冷笑道。

你別這樣……別這樣。小顏握著我的手。

我輕輕抽開,把她推到一邊。

我說……你不要生氣,因為好奇,下午我以記者的名義去讀了調查筆錄,完完全全曉得了所發生的一切。人是她殺的。小顏仰起臉,撫摸我的臉龐,呻吟似的哀嘆道,我這也才曉得這麼些年你是咋過來的了,想一想,我都為你感到心碎……

在小顏給我的講述中,艾榕被說成是一個淫蕩縱慾的女人,被說成是一個無恥而且兇險的女人……

我們租的房子是系主任介紹給我們的,房東是她的好朋友。從房東屋裡的那許多的照片上,我們就看出了我們的系主任和房東的關係非同一般的密切。那些照片全部是她們的合影,年輕的時候居多,現在這個年齡段的沒幾張。

房屋很寬敞,房租卻很低廉,房東還免費為我們提供了一台冰箱,一台烤火爐和一台空調。最後,她還給我們了一輛很不錯的山地車。因為有與德爺交往的經歷,我們不太相信這一切友好的表示後面沒有陰謀,有些不敢接受。房東看著我們,眼裡充滿了同情,從她的眼神里,我隱約感覺到她似乎對我們剛剛經歷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很不安,艾榕也是。房東一笑,叫我們別往複雜的地方想,她只想幫助我們,因為我們的系主任跟她打過招呼,要她好好關照我們。

房東是個熱情過分的女人,她老是想跟我們說話,其實並不是要聽我們說,在她面前,我們只能是傾聽者。她說自己,說自己過得多麼不容易,曾經五次婚姻,五次都失敗了,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對自己的愛情徹底失去了信心。但是她很嚮往美好的愛情,說自己喜歡看韓國的愛情連續劇,也喜歡台灣的,也喜歡新加坡的,還喜歡香港的,不過歸結起來,最喜歡的還是新加坡的,新加坡的愛情片讓人陶醉,那種陶醉是一種死去活來的陶醉,她時常看得淚流滿面,都生了自殺的心思,自殺的目的是為了早點死去,早點投生,早點再來到人世,好認認真真徹徹底底地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愛情。她說台灣的愛情片也不錯,尤其是瓊瑤的,她說自己很系統地研究過瓊瑤,想要弄清楚瓊瑤的愛情片為啥就那麼感人。結果弄清楚了,原來瓊瑤一直沒有得到過愛情,她的生活比自己還要糟糕,一直生活在絕望的邊緣。沒有愛情的瓊瑤卻是善於表達愛情的天才。

房東也時常跟我們說我們的系主任,說她也是一個愛情的失敗者,兩次,頭一次就完全對自己的愛情絕望了,也覺悟了,因為絕望和覺悟,有了第二次。第二次應該是美好的,但是她卻退卻了,害怕世俗那條毒蛇。於是系主任選擇了獨身。我說咋會?她不是說自己就要當外婆了嗎?房東掩嘴大笑,說我說她獨身,是指她沒有丈夫,沒有丈夫並不代表就沒有兒女,她有好多個兒女,五個吧,或者七個吧,都是收養的,她跟她的兒女們在一起快活極了,叫人不忍心去打攪。

我們決定盡一切可能繞開我們的房東,我們不願意她出現在我們中間,努力地避免和她碰頭見面,我們不想聽她的絮叨。但是我們很喜歡她提供給我們的空間,寬敞,舒適,這太適合我們了。我們故意遺忘那些不快,儘管這需要很多努力。我們就像兩個飢餓的乞丐面對期望已久的豐美大餐,饑渴和貪婪的本相暴露無遺。一有時間我們就如同兩條發情的蛇一樣,糾纏在一起,恨不得把對方吞噬進自己的肚子……

臨近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和艾榕已經完全被對方的身體迷戀住了,我們就像熟悉一輛自行車、熟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一樣熟悉對方的身心,我們配合得非常默契融洽,我們都曉得對方啥時候需要啥,於是我們就會幾乎不予思索地採取我們已經運用自如的措施——我們簡直就是一對技藝無比嫻熟的自行車手,騎著自己熟悉的自行車,行進在自己熟悉的小路上,輕輕鬆鬆地就到達了彼岸——

去上課的路上,我們手挽著手行進著。經過一條街道的時候,艾榕到處張望了一陣,然後問我,你看出我們和他們有啥不同嗎?我說誰,我們跟誰不同?艾榕指了指那些來來往往的男女,說,那些看起來像是兩口子的。我說沒啥不同啊。艾榕說,真可怕。我看著她,不曉得啥意思。到了校門口的時候,艾榕說,晚上你帶我去看錄像吧。

晚上我們沒有直接回我們的出租屋,而是在街上四處溜達。我們早就找好了錄像廳,那是一家開在僻靜處的茶旅店,我讓艾榕在一邊等,我去問了老闆晚上放啥內容,老闆說了幾部片子的名字,說是成龍和史泰龍他們演的武打槍戰片,老闆見我興味索然的樣子,又補充說,還有兩部成人片,一部是美國的,還有一部是日本的。

我回頭跟艾榕說了,她拿主意說,就在這家看。

夜幕降臨,錄像廳立在門口的黑色音箱開始傳出槍炮聲和打鬥聲,艾榕說我們進去吧,要不就沒位兒了。我說還沒有人進去呢,咱們先去吃飯吧。吃飯的時候艾榕吃不進去,她心神不寧,顯得緊張而又激動,就像一個小女娃娃抱著自己的新衣裳,焦急地等待著新年的到來。

等到我們再次走到錄像廳門口的時候,艾榕退卻了,我也退卻了。門口圍了很多人,而且清一色的是男人,他們端著茶缸,有的手裡還捏著酒瓶。他們推推搡搡,彼此鬨笑著,打鬧著,說著不堪入耳的野話。

我不敢進去了,你看他們那樣子,跟餓狗似的,要是看那片子起了性子,把我強姦了咋辦?艾榕說。

我說那咱們回去吧。

往回走了一段,看著艾榕悻悻的樣子,我說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我帶著艾榕先進了一家眼鏡店,然後又去了一家衣帽店。過了一會兒,艾榕和我毫不畏懼地進入了那家錄像廳,誰都沒有注意到她是個女的。艾榕戴著一頂鴨舌帽和一副闊大的墨鏡,穿著一件男式風衣。

錄像廳不大,裡面擺滿了椅子,我們進去的時候,靠後排還剩有幾個座位。我們剛落座,就有人送來一杯水,卻沒地方放,我們沒要,我讓老闆幫我拿兩瓶可樂來。

看完了一部成龍演的武打片,又看了一部史泰龍演的槍戰片,我們以為要開始放那片子了,又是一部武打片。於是有人叫喚起來,不依了。老闆過來解釋說,這些天晚上派出所查得很緊,要等等才敢放。大家開始耐下性子等。武打片放完了,開始的卻是一部槍戰片,有人大叫起來,把水杯子摔得哐啷直響。老闆拉亮燈,要大家再等一等,說已經打電話問了,看今天晚上來不來查,如果不來,馬上就放,放新片,放最火爆的。

這部槍戰片是好萊塢的大片,我看得正有興趣,突然掐斷了,艾榕抓了抓我的手,湊在我的耳朵邊說,開始了。

放的是一部沒有名字的片子,開始的時候是一個女人在大街上走,走著走著,被兩個男人攔住,上了一輛車。車上還有兩個男人,於是就開始脫衣服,然後就開始搞。車子飛馳,飛馳到了一片樹林里。他們都赤裸身子,進了一座木屋。木屋裡有三個女人,於是他們兩人一對,又開始搞。搞著搞著,就調換對象搞……

一部放完,又開始了第二部。

我們回去吧。我說。

再看看。艾榕悄聲說,再看看還有啥。

這一部是幾個女人和幾條狗……

有人開始笑罵,說外國人真他媽的浪費東西,咋的交給狗啊,送到我們這裡來嘛……

於是一陣鴨子叫似的嘎嘎的怪笑聲。

出了錄像廳,艾榕就跟要虛脫了似的,我攬著她的腰,半扶半拖地摟著她往回走。

我受不了……艾榕呻吟似的說道,我癢得厲害。

在一個幽暗的拐彎處,就像我們第一次一樣,我們做了。等回到小屋的時候,艾榕還要,我也覺得意猶未盡……當最後都精疲力竭了,才安穩下來。等到躺下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第二天我們都沒有去上課。

我們一直睡到傍晚才起來。開門的時候發現房東就站在我們門口,我們被嚇了一大跳。房東笑呵呵地說,她煲了湯,很補的,請我們喝。我們沒辦法拒絕,就隨她進了屋子。叫人奇怪的是,這回房東居然沒說幾句話,沒有我們意料中的絮叨,她為我們舀了湯,笑容可掬地說,喝吧。等我們喝完,又說,還要再添點嘛?最後一句是「謝謝你們喝我的湯,今後要喝的話,別客氣,說就是了,我很樂意為你們煲湯。」前後就這麼幾句話。我問艾榕感覺到奇怪沒有,艾榕說沒有想那麼多,她只是想去看錄像。

從開春到夏季的到來,這段時間,我和艾榕幾乎每個晚上都泡在錄像廳里。因為馬上就要畢業了,我們的同學們都突然變得狂躁起來,他們到處拉關係,跑門子,想要有個好工作或者是好的未來。他們就像是一群被丟棄在野外的貓狗一樣,找不到回家的路,成天嗷嗷叫喚,時而哭,時而笑,詛咒,謾罵,甚至打砸和鬥毆……

校園裡所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跟我和艾榕沒有關係,我們每天都沉湎於睡覺,做愛,和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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