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潘雪蓮對我的熱情體貼讓我先是無比厭倦,隨後是難以忍受的厭惡!她總是給我搞許多好吃的,用她的柔情蜜意填鴨似的喂我,她要我精力飽滿,體力充沛,好在她那塊不毛之地上辛勤耕耘。她甚至不准我喝酒,因為那個老太太跟她說了,酒精會影響精子的著床……她哪裡曉得,她那床,早已是徒有虛名了。

儘管如此,我依然保持著平靜,我得隱藏著自己的真實情感,我正在醞釀一個膽大的計謀。

—我要除掉潘雪蓮。

那植物尋到了,我也從此養成了東遊西逛的習慣。潘雪蓮和幾個教師都以為我是在尋找治療蛇毒的葯,他們很為我認真的精神感動。尤其是潘雪蓮,她深信,我一定會找到那種藥物的,她不止一次地跟那個老太太說起我當初救她時的場景,說如果不是我,不是我的治療技術,她早就不在了。在東遊西逛中,我無意間找到那個消失了的曾經給我們做過飯的女子,她住在一個很幽深的山坳里。那天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一條小山溪邊洗菜。當初我並不曉得是她,我只看見一個好看的背影,就在我痴痴地看的時候,一條狗從草叢裡鑽了出來,沖我狂吠。她看見了我,叫了我,說是東魚老師啊。

因為那條狗,我沒敢走近,我們就隔著一條小山溪說話。她跟我說,她已經嫁了人,去年嫁的。我四下張望了一下,說你的家呢?你咋在這裡洗菜呢?她伸手一指,說她的家在轉彎的地方,被那片密密的樹林遮掩住了。我說你男人呢?她指了指大山深處,說他們都去裡面砍樹去了,現在把樹砍下來,晾乾了,等冬天好燒炭。我說就你一個人在家么?她點點頭,不答話了。我說這地方這麼背,看起來好清冷哦,你就不害怕么?她拍了拍身邊的那條狗,說,有狗做伴呢,不怕。

我覺得再無啥語言了,悻悻地正準備走,她突然叫住了我。我問她有啥事情么?她低著頭,紅了臉,問我,你說我做的飯菜,好吃么?我愣了愣,忙點點頭,說好吃,非常好吃。她問,有咸廚子做的好吃么?我說當然,比他做的好吃多了。她遲疑了一下,說,東魚老師,你吃了飯么?我說我正準備回去吃飯呢。她大膽地看著我,說,那你過來吧,我再做頓飯給你吃。我心裡怦然一動,說好啊。於是她開始吆喝那條狗滾開,但是那條狗不。她抽起腿,使勁踹了那狗一下,那狗嗚咽兩聲,慌忙跑開了。我過了河,她端著菜籃子,領著我往她家裡去。才沒多長時間不見,這個女子已經大變了樣子,她的腰肢似乎更加柔軟了些,隨風擺柳,叫人看了,心痒痒兒的,尤其是她的那屁股蛋子,原來似乎不很飽滿,現在已經渾圓渾圓了,像才下籠屜的熟透了的包子……我看得口乾舌燥,心旌搖曳,眼睛也暈眩眩的。沒走幾步,那個女人就累了,她擱下菜籃子,依在一棵樹上,望著遠處,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嫁了人咧。

我不曉得她這話的具體含義,不好搭茬。她又說,我那男人是個木頭呢。說這話的時候,她突然側過頭來,期期艾艾地看著我,眼睛裡似有藍色的火苗在燃燒。我一下子被點燃了,走到她跟前,猛地抱著她,她呻吟了一聲,融化了似的癱軟在我身上。

我畢竟有些慌亂,但是她卻突然鎮靜了下來。

我說就在這裡么?她睜開眼,四下望望。她捉住我的手,帶著我,跌跌撞撞地進了那片林子,褲子無聲地滑落了下來。

就在我剛解下褲子的時候,我看見了那條狗,那條狗隱匿在我前面的一個灌木叢里,瞪著一雙憤怒的眼睛。我陡然一驚,提著褲子倉皇逃跑了。跑了好遠,我才敢回頭看,我一直懷疑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剛才那不是狗,應該是那個女子的男人。

此後幾天時間裡,我不再敢出門到山裡閑逛。後來出了門,我也不敢再往那個方向去。我暗下決心,在我沒有除掉潘雪蓮之前,我是堅決不會去碰女人的,就算她是天仙下凡塵,也堅決不能去碰!我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會被抓住的把柄!我要讓人感覺到,潘雪蓮是在我們的恩愛中死去的。

我的這個決定是多麼的英明啊。因為此後不久,茶坪就發生了一起命案,一個男人突然就死亡了。死一兩個人,本來並沒有啥的,也不可能會招惹大家多大的注意,就像一年裡有兩三條性命死於蛇口一樣,大家都是司空見慣了的。但是這男人的母親卻哭訴說,她的兒子死得不正常,有蹊蹺。究竟有啥蹊蹺,她說問問她兒媳就曉得了。後來工作組一查,還真有蹊蹺,那個男人是被害死的,兇手是他老婆和他老婆的姦夫。那個女人在被關押的時候,抽了自己的褲帶,上吊自殺了。那個男人也很快被工作組槍決了。那個女人的屍體被抬出來的時候,那個男人的母親走到跟前,舉起拐杖對著屍體就是一陣猛打,邊打邊咒罵,你這個淫婦,你咋逃得過我的眼睛呢?你看見長得好看的男人就跑神,幸好你早弔死了,要死得慢點,還不曉得有多少姦夫給牽連出來呢……我想,如果我跟那個女子有過啥了,她要是害死了自己的男人,一調查,就算我沒直接參与,也脫不了干係。要是那個時候潘雪蓮也死了,那就更不得了。有人肯定會把潘雪蓮的死亡和我對她的不忠聯繫起來,然後再對我一拷問,如果吃不住,我不就完了么?

我想到了弄死潘雪蓮的唯一穩妥的辦法,就是藉助蛇口,讓毒蛇充當我的殺手。

就在我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又有個娃娃死在了蛇口之下。那是個女娃娃,是潘雪蓮最喜歡的學生。潘雪蓮老是認為那個女娃娃跟自己長得相像,老是認為自己將來生個娃娃也會跟那個女娃娃一樣漂亮,伶俐,而且懂事。那個女娃娃住在距離學校並不遠的一個山包上,那山包上生長了許多野核桃。到深秋的時候,那個女娃娃每天都會用書包裝些野核桃來給潘雪蓮,說是她自己揀的,她還教會了潘雪蓮咋用一疙瘩石頭砸取裡面的桃仁。野核桃很小,殼厚且硬,要想吃裡面的桃仁是非常困難的。但是那桃仁的味道不錯,更何況醫療院那個老太太說了,多吃核桃,將來生出的娃娃頭髮好,骨骼好,皮膚好,肯長腦子,聰明。

因為潘雪蓮愛吃,那個女娃娃帶著一大幫學生,揀了那個山包上的,又去了更遠的地方揀,他們給潘雪蓮揀了滿滿兩大筐,足夠潘雪蓮吃上一年的了。因此每天放學了,那個女娃娃就會拿著兩疙瘩石頭,和潘雪蓮一起,坐在一塊大石頭邊砸那些核桃。那個女娃娃手很巧,她砸出十個來,潘雪蓮也不見得能砸出兩個。砸出來的桃仁,潘雪蓮盛在一個碗里,留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吃。

因為對那個女娃娃的疼愛,潘雪蓮讓那個女娃娃做了班長。也為了感激她,潘雪蓮經常將自己穿過的或者沒穿的衣裳,改小了給那個女娃娃穿。那個女娃娃穿的衣服,在茶坪算是最好的。有時候潘雪蓮去愛城,還會專門給那個女娃娃帶些小玩意兒回來送給她,那個女娃娃的臉上,有著誰都沒有的驕傲和幸福的表情,因為潘雪蓮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了。有一次潘雪蓮跟我開玩笑說,她要是還不能生,就將那個女娃娃收養了。我說那個女娃娃的爹娘會答應么?潘雪蓮說,他們早就有那意思了。我無語。潘雪蓮笑著我,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生個娃娃的,就算收養了她,我也會給你生一個的,咱們都努力吧。

潘雪蓮那筐子里的野核桃已經吃得剩下不多了,她把目光投向了山上,山上的野核桃花早已經謝了,在那些闊大的樹葉里,墜著一咕嚕一咕嚕翠綠翠綠的果子。那些果子到了秋天,會漸漸地變得微黃,然後隨著落葉,一起掉下來,落進草叢裡。在茶坪山裡,我想除了松鼠,除了野豬,除了潘雪蓮,是再沒有誰願意費那麼大力氣吃那些東西的。但是沒有那個女娃娃,潘雪蓮也是很難吃上的,儘管潘雪蓮砸了那麼長時間的核桃,她卻依然沒有掌握到訣竅,經常砸在自己的手指上,疼得嘶嘶地吸涼氣。

但是對潘雪蓮非常重要的那個女娃娃,卻突然死了。

那天她跟潘雪蓮在學校里的那塊大石頭上砸核桃砸得很晚了,就獨自一人回家。誰曉得在回家的路上,她被蛇咬了。女娃娃很快送到了醫療院,潘雪蓮曉得後也趕緊去了。那位對產科婦科很有研究的老太太,卻拿著那個女娃娃的一點點小傷口沒了辦法。於是我被潘雪蓮叫了過去。那個女娃娃被咬的地方很奇怪,是脖子,咋會咬到脖子呢?我問在路邊是不是有樹?那個女娃娃的爹說,就是有樹,道路兩旁全是樹,他們聽到女兒叫了一聲,等找到她的時候,她躺在路邊已經昏了。我看了看那傷口,非常細小的幾個孔,針刺了的一般。但是那幾個小孔周圍的皮膚已經潰爛了,整個脖子都變成了暗紅色。我嘆息一聲,說沒得救了,再等一會兒,她的整個脖子都會流血水,就像腐爛了一般。潘雪蓮說,你上次不是救了我么?你再救救她啊。

我瞥了她一眼,說,你要我咋救?用嘴去吸?你是不是想我也像她那樣子?我告訴你,這是一種比葯繩子還毒的毒蛇,這蛇名字叫漿頭蛇,它個頭小,但是胃口大,吞不下大東西,它就把人家咬一口,然後等人家化成了膿水,才整個喝下去。

那個女娃娃的爹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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