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就算為我吧。好好乾!德爺說著轉過身,繼續收拾他的落葉和枯枝。回頭我把和德爺的談話完完整整地給艾榕說了。艾榕很高興,說你真是雞肚鴨腸了,人家那真的是好意呢。繼而又為德爺的命運感到同情和悲傷,轉而是對日本鬼子的憤怒。我們拿著鑰匙,並不敢光明正大地從前門進入到他的屋子裡,我們轉到後門,他給我們的,也恰恰是後門的鑰匙。

透過前門的門縫,我們看見德爺已經將那些枯枝和落葉都收集起來了,正在一處燃燒。他守在那裡,不時用長長的棍子去撥弄,想讓枯枝和落葉燃燒得更徹底些。這時候有位學校的領導上前跟他說啥,這是一位才調來的領導,大概是嫌德爺燃燒枯枝落葉不安全,或者瀰漫的煙霧污染了環境,要讓德爺不要用這方式處理垃圾。德爺看樣子很生氣,拿起棍子在那個學校領導的胸前指指畫畫。學校領導也很生氣,跟德爺爭論起來。另外一個校領導過來,勸那個才調來的領導離開,但是才調來的那個領導很不服氣,三個人就在那裡爭論,最後德爺舉起棍子要抽兩個校領導,他們倉皇離開。德爺繼續撥弄那些燃燒的枯枝落葉。一柱青煙在他面前裊裊升騰,我也聞到了煙火的味道,很親近,很類似我們鄉村裡飄蕩的炊煙。

既然進了屋子,而且是難得的安全的環境,我和艾榕當然不會浪費時間。我們開始做。正當我忙碌不堪的時候,艾榕突然拍拍我的後背,要我重複德爺的話。我問啥話。他真的說過要你「好好乾,就算為他」這句話嗎?我說啊,啊。這話有問題。艾榕又拍拍我的後背。我再次停下來,看著她。艾榕想了想,說,這話確實有問題,干這事,咋會是為他呢?那麼……他當你是啥了?我怔住了。

不管咋說,我們確實得感謝德爺。他的木屋讓我們感到無比從容和愜意,我們就當那是我們的家,我們的世界一樣,我們在裡頭肆意狂歡,不斷好奇,不斷驚喜,使得我們就像兩個拿到新玩具的娃娃。

可恨的是德爺突然撕破臉皮,以一個無恥的觀眾的身份,強硬地要求出現在我們的狂歡大戲裡。

那是一個中午,充沛的陽光讓一切都呈現出透明的狀態。

那段時間教育部來人檢查,因為有人向上頭反應我們的伙食太差,一份回鍋肉的價格只能買到一份長芽的土豆。為了向教育部來人證明舉報是荒謬的,是卑鄙的,食堂讓我們以只能買到一份土豆的價格可以買到一份火鍋肉帶一碗山藥雞湯。低廉的價格,上好的菜品,我們開始報復似的吃東西,張開大嘴,將紅燒肉、韭菜肉包、魚、雞、鴨……愉快地瘋狂地往裡填塞。再加之那段時間氣候溫和,學校里幾乎每個學生都像水肥適宜的莊稼,開始了茁壯成長,一個個面色紅潤,氣力飽滿,聲音嘹亮。但是隨之而來的也是麻煩,精力旺盛,無處宣洩,一部分人開始寫詩,晃動著憤怒的激動的臉龐,在深夜裡聲嘶力竭地歌唱。還有一部分人就和困獸無異了,他們埋著腦袋,眼睛泛著血光,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咆哮,在校園裡橫衝直撞。詩人和困獸們接二連三出事情了。男詩人和女詩人在樓頂高頌詩歌直深夜,不曉得那些詩傷痛了他們的靈魂還是肉體,他們開始號叫,呻吟。奇怪的聲音在深夜裡總是可以傳到很遠。當無數手電筒光聚焦過去的時候,大家這才發現,兩個純潔的詩人已經變成了一對苟合的男女,他們粗野,肆無忌憚,像兩隻斗架的瘋狗。這事情被傳得很遠,還上了小報,成為了街頭巷尾飯後茶餘的最熱門的談資。相比詩人們,困獸可就糟糕得多了。

一個傢伙深夜藏匿在女廁所,期待一場美妙的觀瞻。結果臭烘烘地等來了一個老女人,老女人是食堂里的燒飯婆子,粗大,壯碩,活像一頭母水牛。老女人因為連日來好東西吃得太多,肚子終於扛不住了,一路奔跑到了廁所,劈里啪啦巨大的轟鳴聲以及鋪天蓋地的臭氣讓那個傢伙直呼倒霉,要閃出去,結果被老女人發現了。老女人抓住那傢伙,粗大的耳光從廁所里一路打到值班室,那耳光可真響亮啊,宛如鞭炮。這個傢伙並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傢伙是一個滿臉青春痘的,那些天那傢伙的青春痘突然茂密,整個一張臉就像在陽光下暴晒過後的死蛤蟆,似乎只要用草棍輕輕一戳,就會砰地一聲爆炸。那傢伙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等待向過路的女生下手,也不曉得在那個滿是蚊子和螞蟥的草叢裡潛伏了多久,受了多少叮咬,等到他爬起來撲向一個柔弱的猴子似的女生時,腿已經酸麻了,跌跌撞撞的,哆哆嗦嗦的,老半天才扯掉女生的胸罩,就在他扯褲帶的時候,有人過來了。倒霉的傢伙挨了一頓暴打,青春痘全被打爆了,滿臉鮮血和膿水……

我們多幸福啊。我和艾榕躺在寬大的結實的黑漆木床上,剛剛的歡愉讓我們覺得實在太幸福了,整個身體充盈著難以言說的美妙感覺。艾榕突然感覺不對勁,她指著錚亮的黑漆床頭,裡頭映照著我,還有驚恐的她,在我們後面,竟然還有一個人,——我們回過頭,是德爺。

哦,老天!我們都驚呼起來,慌忙扯起衣裳罩住赤裸的身體。

怎麼樣?德爺手裡端著相機,微笑著看著我們。

你在幹啥?你這樣是幹啥?我撲過去,從德爺手裡搶過照相機,摔在地上幾腳就跺成了碎片。德爺並不生氣,我將他推翻在地上,狠狠踹了幾腳,他爬起來,嘴角流下血,卻掛著微笑。我還要撲上去踹他,艾榕拉住我,我們狼狽不堪地逃出了木屋。

傍晚的時候,我和艾榕都收到了一封厚厚的信函,拆開,全是我們的性愛裸照。所有的場景都是在德爺的屋子裡。艾榕嚇壞了,我也感到恐慌。我們花了整整一天一夜來鎮靜和思考對應的策略。第二天傍晚,我想好了,我得去找德爺談談。

德爺曉得我要找他,他在家準備了酒,還有下酒菜。見我登門,他要我先別說目的,為什麼不先喝點酒,邊喝邊談呢。

我不能不喝,不喝,他就不談。我拿起一瓶啤酒,咕咕咚咚幾口就幹了,然後摔出照片,看著他,問,你啥意思?為啥要那樣對我們?

德爺看著我,微笑,不答話。

我們僵持著。

許久,德爺才說,好玩,好看。

我說那些底片呢?你得把底片還給我!否則的話—否則的話怎麼樣?德爺嗤笑起來,說,我什麼沒見過?那些日本鬼子該比你厲害多了吧,他們都沒把我怎麼樣,你?哈哈……哈哈。你看看你,你昨天踹我,覺得把我揍得很厲害吧,可是呢,我今天一大早就起來,屁事沒有。要是別的像我這麼大年紀的人,只怕早死了。可是我呢,我是銅豌豆,打不怕,不怕打!除非……

除非啥?我看著德爺。

除非你殺了我!德爺揚揚脖子,把腦袋往前抻抻,慢慢又縮回來,嘆息道,咳,如果殺了我,你也活不成了。

我沒有選擇。回頭跟艾榕說,她哭得很厲害,咋的也不肯,她要去報警,沒有辦法,我只能夠隨同她一起去。我們來到公安局門口,在那裡兜了很多圈子,結果還是回到學校。我們都很清楚,如果報警,有兩種可能,一種結局。一種可能是德爺會被抓,被判刑,另一種可能是不會被抓也不會判刑。結局就是我和艾榕都得離開學校,而且這個醜聞會像瘟疫一樣蔓延,無論我們藏到那裡,哪怕我們死亡,它們都會緊隨身後追到地獄或者天堂,絕對不肯輕易地隨風飄散。

我們已經被德爺看透了,從公安局回來,德爺就站在校門口,就像是歡迎我們一樣滿臉堆笑,笑容還是那麼真誠。那天下著雨,雨很細,我們卻都被澆得很透。艾榕捋捋額頭上濕漉漉的頭髮,看著德爺,眼睛往外噴射著光芒,藍幽幽的活像液化氣爐灶燃燒的火苗。

只一次。艾榕說。

不。三次。德爺伸出三根指頭,晃了晃。

好吧。三次。艾榕咬咬牙,嘎嘣直響。

就在那個細雨蒙蒙的下午,我們來到德爺的木屋。艾榕沒有絲毫猶豫就脫了衣裳,赤裸裸地站在那裡,我看見她身上全是雞皮疙瘩。我把一條毛巾披在艾榕身上,感覺她哆嗦得厲害。毛巾被艾榕一揮手丟得老遠,她看著我,說,來吧。

我也脫了衣裳,不曉得是因為緊張還是冷,也哆嗦得厲害。

德爺端了把椅子,就坐在床前。他還泡了壺茶,等待大戲開始一樣悠然自得翹起二郎腿,慢條斯理地啜一口茶水,微笑著看著我們,活像給我們講歐洲文藝復興的老教授那般溫文爾雅。

不急,不急。德爺微笑說,你們就當我不在這裡,就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你們慢慢來,這可是享受呢,哈哈,好好享受……艾榕眼含淚水。我將她摟在懷裡,輕輕給她揩去淚水。艾榕輕輕躺下,摟過我的脖子,喃喃自語道,他只是個畜生,只是個畜生,豬牛一樣,狗一樣,他愛看就讓他看吧。

但是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勃起,沒辦法進入。我突然勃然大怒,我再也受不這侮辱了,爬起來穿上衣裳,也給艾榕穿上,跳下床。

這不算。德爺說。

我看著,真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死他,兩把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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