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但是我的同學卻對此非常不屑。他們認為我作文里的美景,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我的家鄉,我的村莊,他們很客氣地說我很會編。這個「編」字,簡直是對我和秦村的莫大羞辱。我不得不和他們進行一次又一次的爭辯,我甚至邀請他們到實地去看看,他們也很不客氣地接受了邀請,說要剝下我的謊言。但是聽到路途是那麼遙遠的時候,他們又都毫不遲疑地退卻了,他們說他們絕對沒有那麼傻,傻到去那麼遙遠的地方驗證一篇作文是真是假。見我急了,他們反倒安慰起我來了,說作文就是作文嘛,作文是可以虛構編造的嘛!又沒有說你編得不好,連老師都是表揚了的嘛!

從初中到高中,唯一對我美麗村莊不表示懷疑的,就是艾榕。她在一次我和同學的爭論中突然插話,說,我相信他寫的是真的,他的村莊應該比他描寫的還要美麗!

這之前,為了我的家鄉,我的秦村,我一直是孤軍作戰,我沒想到過會有人站出來,和我形成同盟,而這個人還是個漂亮的女同學。艾榕的話具有相當的權威性,因為她是班長。我開始注意起她來,而且發覺她也一直在注意我。此後,我們的關係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

高中畢業過後,我和艾榕考進了同一所大學,這是我們期望的,也是我們約定好了的。因為在考前大複習的時候,我們在學校邊的小河旁進行了一次非常浪漫的談話——

那是一個傍晚。臨近高考,我們都有很多特權,比如可以不在教室里複習,可以不遵守時間規定,男女同學甚至可以堂而皇之的對對出入,美其名曰「相互幫助」。

傍晚的時候,鳥兒們呼兒喚伴的啼叫聲非常悅耳,河邊草兒青青,溪水兒潺潺……

我們就那麼有意無意地走到了一起。

我說,你都複習完了嗎?

她說,我都複習了三遍了,這是第四遍。

我說,我也是。

她說,哦。

過了一陣,我問,你真的相信我的家鄉——秦村有那麼美麗么?

她莞爾一笑,說,那麼美麗,我真想去看看,你帶我去嗎?

我說,路很遠的,而且很難走,得爬山,過河……她打斷我的話,說,跟著你,我不怕……我的聲音顫抖起來,說,真……真的嗎?

她垂下頭,小聲地說,真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激動不已,顫抖著聲音說,願意,當然願意。

在那個美麗的黃昏,我們的關係就這麼確定了下來。幾天後,我悄悄地帶艾榕回到了秦村。愛情的力量是巨大的,那麼遙遠而艱難的路途,我們走得相當輕鬆。但是當美麗的秦村展現在艾榕面前的時候,她並沒有表現出我所期望的那份驚喜,她很平靜。我的父母顯得過於激動,他們不停地忙碌著,有些手足無措。

臨走的時候,母親為了表達自己的熱情,給艾榕炒了一口袋銀杏。但是這口袋銀杏卻害苦了我們,因為返程的路途好像要比來的時候更加漫長,更加艱難。走到半路的時候,艾榕的腳打起了泡。那口袋銀杏也早已讓我不堪重負了。我們走走停停,都好像賭氣似的,誰也不跟誰說話。最後艾榕摔了一跤,這一跤可不輕,她疼得直流眼淚。我丟了身上的銀杏,過去幫她。艾榕將我伸過去的手一甩,嘟囔說,我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

這時候幸好一隊從秦村收購蛇的蛇販子趕了上來。秦村由於蛇多,很多人都在以捕蛇為業,因此每到入夏,都有許多蛇販子到秦村來收購蛇,販往大城市。我用那口袋炒銀杏讓艾榕坐上了他們馱蛇的騾子。和蛇坐在一起,艾榕顯得特別緊張,也忘記了疼痛。到土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蛇販子們還要繼續趕路,我們就住了下來。

老闆娘看出來了我們是學生,沒有把我們安排到一間屋子裡—在登記的時候她差點做出這個決定,她說,你們是住一間房子嗎?剛好剩一間房子了。猛然間她就像是記起了啥似的,看了看我們,說,你們是哪個學校的?我們說了。老闆娘不吱聲了,走到外面的過道上,將那些房門一陣劈劈啪啪地亂敲,在一陣吆喝聲後,她回到屋子裡,說,我給你們調了一間房子,你們還是各住一間吧。

洗了腳,我艱難地爬上床——我的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身子就像被抽去了骨頭般酸疼難忍。就在我剛要入睡的時候,艾榕敲門過來了。雖然她只呆了不到十分鐘,但是我們卻做了很多事情。她先是問了我的身體情況,然後給我倒了一杯水,自己坐在床沿上,握著我的手。最後她俯下身子,吻了我一下。這一吻,卻讓我陡然間發覺自己長大了。在後來的幾分鐘里,我們慌慌張張地你吻我一下,我吻你一下,都顯得很笨拙,而且還無章法可言。直到老闆娘在外面破著嗓子吆喝「各位男客女客,各位遠客近客,各自回房好生安歇」的時候,我們才基本掌握了接吻的技巧,也才嘗試到男女親近原來是如此美妙。

第二天,我們在土鎮住了一天。這一天時間裡,我們幾乎就沒有出門。我們關在房間里,繼續練習接吻的技巧,直到閉著眼睛都能夠熟練掌握。在這一天時間裡,我的手還熟悉了艾榕的身體。但是我們不敢繼續深入下去。我們都很清醒地認識到,我們還是學生,我們面臨著高考,我們曉得一旦深入下去可能產生的嚴重後果。我們不忙,我想艾榕已經是擺著我面前了的一盆菜,我啥時候想吃,就可以吃!而艾榕也肯定是這麼認為的,作為菜來說,她一點也不急,她曉得我已經吃定她這一盆了。

後來我們考進了同一所大學,實現了當初我們要比翼齊飛的夢想。大學才一年時間,我和艾榕的關係連繫主任也曉得了。我們的系主任是一個中年女人,人很和藹,她老喜歡把我們稱之為「我的孩兒們」。一天她把我叫到她的辦公室,很直接地問了我和艾榕的關係現在發展到了什麼程度。因為她問得很突然,我支吾說不上來,感覺自己的一張臉就像煮熟了般滾燙灼熱。系主任笑了笑,說,你們要注意該注意的!我愣怔怔地看著她,不曉得她說的應該注意的是啥,當時我還以為我和艾榕的關係是不是引起了校方的反感。就在這時候,系主任拿出一包東西,遞給我,說,注意方法,別給自己造成傷害。

系主任給我的是一包避孕套。我不由得感動起來。其實我和艾榕的關係比系主任所想像的進展速度要慢一大拍。晚上我去找艾榕,給她看了系主任給我的那包東西,還傳達了系主任的那些話語。艾榕顯得很平靜,她咬著嘴唇,低垂著腦袋,過了一陣,呢噥著說,他們都這麼認為了……他們都認為我們……既然這樣,我們……

因為太過緊張,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做出行動。一周過後,那是一個星期天,我們先是把地點選擇在我的寢室——因為同寢室的幾個兄弟都出去玩去了。但是很不湊巧的是,一個兄弟半道上回來了,他的回來把我們嚇得目瞪口呆,因為我們剛要準備開始了。後來我們把地點選擇在圖書室的一間雜物間里——我是經過長時間的探尋才找到的。但是裡面有耗子,耗子製造的響動給艾榕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壓力,她提著褲腰,就是不敢往下扒,我去扒也不行。她太緊張,我說了好多鼓勵的話都無濟於事。最後我們還企圖到公園去完成,但是剛剛一走進去,就立即感覺到這並非是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只得又回到學校里。看著夜色中安靜的校園,我們彼此對視一眼,走進了一片密密的小樹林里,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但是耳朵卻仔細地聆聽著四周有無動靜。沒有,我們感覺很安全,於是開始起來。因為是第一次,儘管此前我們對這個場景都做過多次假設,但是當真正面臨的時候,卻依然表現得和當初接吻時一樣手足無措……我們忙碌了半個多小時,才勉強成功。

回到寢室,我發覺身子很癢,撓撓,竟然滿身的疙瘩,尤其是屁股。我不得不跟同室的兄弟要風油精。

你怎麼了?怎麼屁股被蚊子叮得這麼厲害?他們都感到奇怪。

第二天早晨,我見到艾榕,她遞給了我一瓶風油精,說是剛去醫務室買的。我從口袋裡掏了兩瓶出來,攤在手心裡,說,我也剛去買的,正準備給你送去呢。我們呵呵大笑起來。

如果有人問這個世界上啥東西最美妙,我肯定要毫不猶豫地回答:對於男人來說,是女人的身體。在我們秦村,我記得有這麼一句話被大家視為經典:好做莫過人上人,好耍莫過人耍人。男女之間的那種歡愉,是這個世間最有誘惑力的東西,你要是一經嘗試,不僅終身難忘,而且會更加神往和貪戀!我和艾榕便是如此。此後幾天,我和艾榕挖空心思地想要在一起,我們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重溫我們的歡愉,並且指望要開創一個更高的境界,那天晚上,畢竟太過倉促和慌亂了。然而這個簡單的願望,要想達到,卻顯得萬分艱難。—直到德爺的出現。

辦理艾榕案件的警察,竟然是牛警官。牛警官說主力隊員都去偵查碎屍案去了,他也不想辦理艾榕這案子,但是沒辦法。牛警官安慰我說,艾榕究竟殺沒殺人,現在還不能確定,這主要是因為她自己沒有交代。但是有目擊者證明,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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