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我走過去,關切地問,你咋啦?

你是騙子。小顏說,你根本沒得病。

我說我有病,真的有病,但你是我的良藥。

你是騙子。小顏說,你把我搞疼了。

我感到有些歉疚,抱著她,要給她一點溫存,但是被她伸手擋住了。小顏打好口紅,將化妝盒裝進包里,站起來,說,我沒答應牛警官……你要我答應他嗎?

我愣住了,不曉得該咋回答。

我走了。小顏神色黯然下來。

你等一下。我去裡屋的書架上拿了本書出來,然後問小顏,煙草公司的董經理你認識嗎?

認識。小顏說,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是的。我取出夾在書裡面的一張紙條,遞給她,說,這是董老闆給我打的欠條。我跟他談的一年欄目贊助廣告的費用是八萬元,不過我對財務報告的是四萬元,出示給他們的合同也是四萬塊。去年他給了四萬元,全部上繳了財務,但是還余了四萬元,他說手頭緊,答應在這個月里給,過幾天你就去他那裡把那錢拿回來。

錢拿回來咋辦?小顏問我。

拿回來就悄悄地去存起來,如果手頭緊的話,你可以拿一些去花。我遲疑了一下,說,今年我給財務上頭說的還是四萬塊,你跟董經理說說,讓他準備準備——準備八萬塊,啥時候一次給清楚。

不會出啥問題吧。小顏說。

我說不會。

走到門口,小顏又回過頭來,猶豫著,想要說啥,卻又難以啟齒似的。最後她還是跟我說了,她說她喝酒醉了那天晚上,艾榕根本沒有陪她。我點點頭,說,曉得,那天晚上她沒有在家裡睡,昨天晚上也是。而且我估計,今後——我走了的這段時間,她也不會。

看來你曉得一切。小顏看著我。

我搖搖頭,說,我啥都不想曉得。

送走小顏不久,送我的車就來了。

路上我始終在想小顏臨別時告訴我的那話。那天上午小顏沒有來上班,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她才和艾榕一起出現在電視台門口。艾榕告訴我,說她們中午才起來,然後去做了頭髮。那天晚上,艾榕做東,請了小顏和部里幾個喜歡唱卡拉OK的去歌廳唱歌。我沒去,回家搞一個策划去了。

艾榕曾經和小顏的關係很密切,那時候她對麻將似乎還沒有現在這麼痴迷,她痴迷的是唱卡拉OK,而小顏據說原來在大學裡學的就是聲樂,歌也唱得很不錯,剛來不久,在參加一個聯誼晚會上表演了《青藏高原》,一曲震驚八方。當時好多人都認為,在這個世上,只有兩個人能把《青藏高原》的調子唱那麼高,一個是小顏,另一個是李娜,但是李娜出家學佛去了,因此這世間只剩下了小顏。那天晚上的聯誼會,艾榕也在那裡,她一聽那歌聲就問我那是誰,我說是我們部門新招的人,叫小顏。然後將小顏介紹了她認識,第二天晚上,艾榕就叫小顏和她一起去歌廳了,讓人家教她唱歌。我始終都認為艾榕天生的就不是一個唱歌的料,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而且老是把握不準調子,唱著唱著,就不曉得跑啥地方去了。後來小顏可能是被她磨得沒辦法了,就想方設法找借口不跟她去了。小顏曾經在私底下跟我說,說艾榕天生的就沒有樂感。我把這話非常婉轉地告訴了艾榕,她就沒再去纏小顏,自己也少有去歌廳了。

正胡思亂想著,司機問我聞出啥味道沒有。

我說啥味道?

司機笑起來,說:「你沒聞出來?那就肯定是你身上的了。」

我說咋啦?你聞出啥味道了?

這麼大早你吃羊肉了,還是到羊圈去了?司機放慢了速度,湊過身子來,在我身上聞了聞,然後皺著鼻子,把車窗摁下來一截。說,味是從你嘴巴里出來的……

學習期間,艾榕一直說要來看我,始終沒來,倒是小顏來看了我一次。

和那些科班不一樣,我們的學習與其說是更自主一些,倒不如說是更自由一些。不曉得為什麼,我的腦子裡總是浮現出東魚,——德爺的樣子,我總是把他們搞混淆,也懶得去把他們分得具體,分得清楚。時不時的,不經意間,他們連泡兒都不冒一個,就浮出我的腦海。我總是想到他們在那幽深的巷子里或者寬闊的校園裡躑躅行走的樣子,在喧囂的市場里或者高高的台階上埋著腦袋彷彿睡著了的樣子,和他們在滾滾人流中目中無人似的獨來獨往的樣子……

我甚至還夢見了他們。夢都是非常稀奇古怪的夢,尤其那些場景,給了我深刻的印象,卻無法準確地表述出來。那些夢境都是有顏色的,顏色斑駁,非常鮮艷,我就和東魚,和德爺置身在裡面,看見那些顏色慢慢變幻成漫天飛舞的蛇,或者遍地流淌的蛇,我居然從來沒有一次驚詫或者恐慌過,我看見那些蛇吐著老長老長的信子,像舞動的長綢。有一次我甚至夢見東魚變成了蛇,儘管變成了蛇,他卻還長著稀稀拉拉的鬍鬚,讓我感到很滑稽……因為這些夢境,讓我開始貪戀起睡覺來,因為每每睡覺,那些夢境就會如約而至,讓我覺得很有趣。

小顏來之前,我曾去過一家叫「雕刻時光」的酒吧。其實這並不重要,關鍵是在那酒吧里我認識了一個女娃娃,模樣極像小顏。權力與金錢,少有女人不在這兩樣東西面前低下高貴的頭顱。我沒權力,只使喚了一樣東西,金錢。我先喝了幾杯波爾多家族的陳酒,這幾杯酒一下肚,我的腦子就開始熱血奔涌,膽子大了,而那女娃娃也被吸引住了。當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我的時候,我問她敢不敢陪我喝兩杯。她莞爾一笑說當然可以,不過不喝波爾多,她要喝那種——她指著一種看樣子價格更貴的酒。我說好,拿一瓶來得了。

喝了一杯,她主動問我從啥地方來,我說愛城。她驚奇地問,愛城?什麼愛?我說做愛的愛。她笑起來。

半瓶酒下肚後,我們的話就顯得很露骨了,成了純粹的交易。我晃了晃還剩餘的半瓶,問她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開個房,躺在床上慢慢喝。她故作羞澀,說這咋行呢,我要回學校宿舍呢,再說……要是被抓住就慘了。

我暗笑,心裡說真會裝清純,於是欲擒故縱地說,我今天晚上很孤獨,剛失戀,想找個人陪陪我,但是你好像沒辦法……我得再瞄瞄,看看還能遇上像你這樣的么。說著我把眼睛移向旁邊。

那女娃娃說,誰叫我喝了你這麼多好酒呢,不陪陪你好像已經不行了,不過,你別把我跟那些女人那麼看——我說哪些女人?

我現在也有難處,我希望你可以幫幫我,我下星期要去參加一個聚會,我想有一套晚禮服……女娃娃說。

我說好,穿唄。

女娃娃說,在店裡呢,我早看好了,三千多塊……我說是不是要現在把它買出來?

女娃娃說,現在已經打烊好久了。

我說三千塊嘛,沒問題。

那走吧。女娃娃站起來說。

進了酒店,女娃娃顯得很急促,直奔主題。我慌忙擋住她,說節奏由我把握。我像那日對待小顏那樣來對待床上這個同樣小巧、精緻而豐滿的女孩。我放鬆自己,把自己想像成為一隻走進春色滿院的蜜蜂……我失敗了。我變得急躁起來。那女孩翻身起來,抓住我那東西,愕然地問,你不行?

我說前不久還做了的。說這話的時候,我都聽見自己的聲音很明顯的顯得底氣不足。

那女孩不說話了,她開始忙碌起來,使喚起她認為能對我有幫助的技藝。我被弄得很難受,制止住她,說,不行,今天不行。

女娃娃起身進了浴室,沖洗了一陣,走出來開始穿衣裳。我默默地掏出三千塊錢,遞給她。女娃娃拿上錢,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跟我說,曉得自己不行,就別出來招惹這些事,好好去看看醫生吧,這樣下去容易變態的。小顏來的時候,是在我到北廣的兩個月後。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我正在校園裡漫步。和我同住的一個山東人老遠就用那濃厚的山東口音叫我,非常激動地告訴我,說有個女的在宿舍門口等我。

小顏是給我送錢來的,那八萬塊錢她全拿到了。我們去看了天安門,隨後住進了一家酒店。儘管我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當小顏像一朵花一樣綻放開自己的裸體過後,我的那東西竟然毫無徵兆地突然就蓬勃了起來。它一反常態,不再是舊日的萎縮孱弱,而是像一條終於蘇醒過來的憤怒不已的奇怪的蛇,昂揚腦袋,青筋畢露。

這天晚上,小顏撒酒瘋似的毫無顧忌,她赤裸身子在寬敞的明亮如晝的房間里瘋瘋癲癲,不時發出陣陣狂笑。她的樣子讓我感到害怕。

你曉得么?我愛的是你,不是牛警官!小顏抱著我,剝著我的衣服,我一旦掙扎,她就掐我,擰我,咬我,她的牙齒很尖利,咬得我生疼,好幾次我都想要冒火,我說你她媽的是畜生,是禽獸,咋咬人呢!

她一下子從我身上跳開,動作像一隻豹子一樣輕盈。我就是禽獸,我要吃了你!吃了你這個陽痿病患者!她一把擒住我的那東西,然後吐著舌頭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