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元和中興 九世紀 第二個十年(八一〇—八一九年)

唐·元和五年

1、春季,正月,唐王朝(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北京市〕)司令官(節度使)劉濟,親自率軍七萬人,攻擊成德戰區(總部設恆州〔河北省正定縣〕)變軍首領王承宗。當時,各路人馬都沒有向前推進,劉濟單獨奮勇攻擊,攻陷饒陽(河北省饒陽縣)、束鹿(河北省辛集市)。

河東(總部太原府)、河中(總部河中府)、振武(總部單于府)、義武(總部定州)四戰區特遣兵團,負責成德北面征剿行動,在定州(義武戰區總部·河北省定州市)會師。正逢正月十五日元宵節,義武戰區治安官員因外軍進駐之故,建議取消花燈夜市,戰區司令官張茂昭(張昇雲)說:「三戰區特遣兵團,都是中央部隊,怎麼能稱作外軍?」命依照民間習俗,仍燃花燈,不禁止人民遊覽觀賞,也不關閉街巷的柵門。一連三天夜晚都跟平常一樣,沒有人敢喧嘩鬧事。

正月二十六日,河東特遣兵團將領王榮攻陷成德洄湟鎮(河北省新樂市)。左神策軍總指揮官(中尉)宦官吐突承璀抵達前方,各軍對他毫不敬重,他的威信因之不能建立;既而向成德發動攻擊,又屢戰屢敗;左神策大將軍酈定進陣亡(神策軍統帥本是「大將軍」為了安置退職的戰區司令官,在「大將軍」之上,增設「統軍」;後來在「統軍」之上,再增設由宦官充當的「總指揮官」〔中尉〕)。酈定進是一員驍將(曾生擒劉辟),軍中因恐懼而喪失勇氣。

2、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特別市長(河南尹)房式,被指控有違法失職情事,東都行政監察官(東台監察御史)元稹上疏請求逮捕審訊,在沒有接到詔書批示前,元稹擅自做主,命房式先行停職。中央認為元稹處理錯誤,罰他三個月的薪俸,調回京師(首都長安)。

元稹走到敷水驛(陝西省華陰市西十二千米),剛住進驛站,有宦官從後趕到(《舊唐書·元稹傳》說該宦官是劉士元,《憲宗實錄》說該宦官是仇士良),氣勢洶洶,打破驛站大門,高聲詬罵,一擁而入,用馬鞭抽打元稹,臉部都被打傷。然而唐帝(十四任憲宗)李純(本年三十三歲)卻強調元稹處理房式案的過失,把元稹貶到江陵(湖北省江陵縣)特別市政府當工務官(士曹)。

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李絳、崔群奏報說:元稹沒有犯罪。白居易上疏指出:「宦官凌辱政府官員,陛下對宦官一聲不問,卻先把政府官員貶謫,恐怕從今以後,宦官在外將更為凶暴,沒有人再敢反映給陛下。而且,元稹身是監察官(御史),不畏懼權勢,被他彈劾的人很多,無不對他咬牙切齒,如此下場,恐怕自今以後再沒有人肯替陛下做事執法、懲治罪犯。如果出現大奸巨猾,陛下也無法知道。」李純不理。

3、李純因河朔(河北平原)戰事正在進行,不能同時再討伐彰義(淮西)戰區(總部設蔡州〔河南省汝南縣〕)變軍首領吳少陽(參考去年〔八〇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三月十九日,下詔命吳少陽當彰義戰區候補司令官(留後)。

4、各路兵馬討伐王承宗為時已久,沒有戰果,白居易上疏,認為:

「對黃河以北地區,本來就不應發動戰爭,中央既然出軍,吐突承璀還沒有苦戰,就損失一員大將(指酈定進)。神策軍及昭義特遣兵團(總部潞州)進入盜賊邊境之後,不肯再進,不僅存心拖延逗留,也是力量太弱,難以發動攻勢。河東(總部太原府)、義武(總部定州)兩軍,推進到新市鎮(河北省正定縣東北新城鋪),竟無法通過。盧龍(總部幽州)一軍,圍攻樂壽(河北省獻縣),一直不能攻克。李師道(平盧〔總部鄆州〕司令官)、田季安(魏博〔總部魏州〕司令官)原來就不能保證支持中央,現在看情形似乎互相訂過密約,各於佔領一個縣城之後,就算向中央交差了事,不再向前挺進。陛下觀察這樣情勢,成功還有什麼希望!以我愚昧的見解,認為必須迅速結束這場戰爭!如果遲疑不決,弊害有四:痛惜有二,值得深刻憂慮的有二。為什麼會這樣?

「討伐戰爭,如果保證可以成功,則不論開支多少,都應接受。既然明顯的知道絕不可能成功,就不應該空費錢財糧秣。醒悟之後,立即改正,對什麼事都不嫌晚。遲一天則多一天的費用,如果遲延到十天半月以後,費用將更加多,而結果還是撤退,為什麼不早日撤退?為什麼用政府的金錢綢緞、人民的血汗資財,去救濟黃河以北割據的軍閥?使他們得以茁壯強大!這是我替陛下感到痛惜的事之一。

「我也恐懼,黃河以北的割據軍閥,看到吳少陽(彰義候補司令官)已被中央任官,一定拿它作為例證,用跟吳少陽同樣的言語,請求昭雪自己的罪名。王承宗如果這樣請求,在法理上中央不能拒絕。等他提出要求,中央不得不勉強同意,心理上已居於劣勢,反而使王承宗和他同一性質的人團結得更為堅固。如果這樣,中央授予或罷黜的權力,都由地方政府做主,中央將再也沒有恩信。最後,中央的權威將在黃河以北全部消失,這是我替陛下感到痛惜的事之二。

「而今,天氣開始變熱,跟戰場上的殺氣互相激蕩,士卒們饑渴難忍、身心俱疲,疾病瘟疫交加,暴露在毫無遮風蔽雨的荒郊野外!驅趕這種人衝鋒廝殺,於心何忍!他們縱然不惜犧牲生命,也難承當沙場悲苦。何況神策軍士卒都是城市小民,像烏鴉一樣集結一起,根本不能適應,每天所想的是如何找到一條生路,甚至乘機逃亡,只要一個人逃亡成功,就會有一百個人受到鼓勵,一支軍隊如果潰散,其他軍隊必定動搖,事情—旦壞到這種地步,後悔已來不及,這是我替陛下感到深刻憂慮的事之一。

「我曾經聽說,回鶻(瀚海沙漠群)、吐蕃(首都邏些城〔西藏拉薩市〕)都派有間諜,我國的大事小事,他們都有充分情報。現在,集結全國的兵力,只不過為了討伐王承宗一個盜賊,從去年(八〇九年)冬季,到本年夏天,都沒有傳出捷報。我們戰鬥力量的強弱,費用的多少,怎麼可以使蠻夷全部知道!如果他們忽然見利忘義,生出野心,利用我們邊境防務空虛,揮軍進擊,以我國現在的軍事力量,是能救頭,還是能救尾?戰爭一旦膠著,什麼變化不會發生?萬一如此,勢將影響帝國的安定,這是我替陛下感到深刻憂慮的事之二。」

5、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山西省長治市〕)司令官盧從史,是第一個煽動中央討伐王承宗的人(參考去年四月),但等到中央出動大軍,盧從史卻拖延逗留,不肯前進,並且跟王承宗秘密交結,命士卒暗藏王承宗的旗號,又故意提高糧食草料的價格,以增加中央財政支出,一面暗示中央任命他當宰相,一面指控其他各戰區都跟變軍(王承宗)勾結,勸中央不可以再向前推進。李純深感厭惡。

正巧,盧從史派營門官王翊元到中央奏報事務,宰相裴垍接見他談話,向他講解臣屬的本分,稍稍打動他的心意,王翊元遂願效忠中央,說出盧從史的陰謀和如何制伏盧從史的策略,裴垍命王翊元回去秘密進行。王翊元第二次前來京師時,就得到盧從史的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烏重胤等合作的承諾。裴垍報告李純說:「盧從史狡猾驕傲、性情狠毒,勢將作亂。現在,他跟吐突承璀的大營面面相對,把吐突承璀當做三歲娃娃,來往出入,都不戒備。今天如果不制伏他,以後即令動員大軍,也未必能在一年半載內把他削平。」李純一下子呆在那裡,考慮了很久,終於批准這個計畫。

盧從史貪得無厭,吐突承璀拿出蓋世奇異珍寶,試探他的口味,偶爾也送他幾件。盧從史大為高興,越發和吐突承璀親近,不拘形跡。

夏季,四月十五日(原文誤置於三月,據《舊唐書》改),吐突承璀跟特遣兵團作戰司令(行營兵馬使)李聽秘密定計,邀請盧從史來大營賭博,在帳幕中埋伏勇士,發動突襲,制伏盧從史,拖到帳後繩捆索綁,放到早已準備妥當的囚車上,飛奔押送京師。盧從史隨從侍衛驚起反抗,吐突承璀斬十餘人,告訴他們是皇帝詔書指示。盧從史大營士卒聽到消息,霎時換上盔甲,一擁而出,手拿武器,奔走喊叫。烏重胤站在營門那裡,厲聲呵斥道:「天子命令:服從的有賞,反抗的斬首!」士卒們只好收回武器,回到原來崗位。正逢夜晚,囚車賓士如風,天還沒有亮,己奔出昭義戰區轄境。烏重胤,是烏承玼的兒子(烏承玼事,參考七五八年六月)。李聽,是李晟的兒子(李晟,參考七六八年九月)。

6、四月十八日,范希朝(河東〔太原府〕司令官)、張茂昭(義武〔定州〕司令官)在木刀溝(河北省新樂市西閔鎮)大破王承宗軍。

7、李純嘉許烏重胤的功勞,打算立即命他當昭義戰區司令官。李絳認為不可以,建議命烏重胤當河陽戰區(總部設河陽縣〔河南省孟州市〕)司令官,而命河陽戰區司令官孟元陽當昭義戰區司令官。正在此時,吐突承璀奏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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