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惡妻惡女 八世紀 第二個十年(七一〇—七一九年)

唐·景龍四年  唐隆元年  景雲元年

1、春季,正月十四日,夜晚,唐王朝(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皇帝(六任中宗)李顯(李哲。本年五十五歲)跟韋皇后改穿平民服裝,前往首都長安大街小巷,觀看花燈;又放宮女數千人出宮游賞,很多宮女一去不回。

2、李顯派最高監督長(侍中)紀處訥護送金城公主前往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西藏拉薩市〕),紀處訥推辭。再派副立法長(中書侍郎)趙彥昭,趙彥昭也推辭。

正月二十五日,李顯再派左驍衛(衛軍第五軍)大將軍楊矩護送。

正月二十七日,李顯親自送金城公主,送到始平(陝西省興平市)。

二月二日,李顯回宮。

金城公主抵達吐蕃王國,國王(三十五任)棄隸縮贊特別給金城公主另外築一座城,讓她居住。

3、二月二十九日,李顯前往梨園(太極宮西)球場,命文武三品以上官員踢球;並分成兩隊,作拔河遊戲。攝理太尉(攝太尉·三公之一)韋巨源、太子少師(太子三少之一)唐休璟,年老體衰,隨著長繩的拉動,跌倒在地,很久爬不起來,李顯、韋皇后、小老婆群、公主都在旁觀看,大笑。

4、夏季,四月五日,李顯遊逛芳林園,命三公及部長級官員在馬上摘取櫻桃。

5、最初,南周王朝時代,長安城東一帶住民王純家裡有口水井,井水忽然從井口溢出,無法堵塞,終於流成一個數十頃大的小湖,稱隆慶池(池在隆慶坊南,故名),相王李旦的五個兒子(壽春王李成器、衡陽王李成義、臨淄王李隆基、巴陵王李隆范、彭城王李隆業)住宅都在池北,望氣家警告李顯說:「那裡有一種非常濃厚的帝王之氣,最近越發強烈。」

四月十四日,李顯前往隆慶池,用綢緞布置一個樓台,設酒席款待文武百官,到池上泛舟,並觀看大象表演,用來應驗王氣。

6、定州(河北省定州市)人郎岌上疏說:「韋皇后、宗楚客,將作亂叛變!」韋皇后告訴李顯,李顯下令把郎岌亂棒打死。

五月十七日,許州(河南省許昌市)州政府軍務官(司兵參軍)偃師(河南省偃師縣)人燕欽融上疏說:「皇后淫亂,干涉政治,家族強盛;安樂公主(李裹兒)、武延秀(李裹兒夫婿)、宗楚客,陰謀危害國家。」李顯召見燕欽融,當面盤問。燕欽融叩頭陳述,神色堅強,不肯屈服,李顯呆在那裡,說不出話。宗楚客聲稱皇帝傳令,命飛騎營衛士撲殺燕欽融,飛騎營衛士把燕欽融頭前腳後,猛烈投擲到庭院石頭上,燕欽融脖子折斷,慘死,宗楚客大喊:「痛快!」李顯雖然不再追究,但心中很不高興。這種情形韋家班看到眼裡,韋皇后跟她的黨羽才開始憂愁恐懼。

7、五月二十九日,李顯設宴款待文武官員,國立貴族大學校長(國子祭酒)祝欽明請求表演《八風舞》,搖晃腦袋,轉動眼珠,醜態畢露,李顯忍不住笑出來。祝欽明平常以儒家學派學者聞名於世,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盧藏用私下對皇家研究院(修文館)各研究官(學士)說:「祝欽明讀了滿肚子《五經》,而今掃了地。」

最高顧問官(散騎常侍)馬秦客精通醫藥,宮廷膳食部副部長(光祿少卿)楊均會燒一手好菜,都因此得以自由出入內宮,受韋皇后寵愛,恐怕事情泄露,受到誅殺;而安樂公主李裹兒則盼望娘親韋皇后主持政府,自己就可以當皇太女。這些人共同進行弒逆陰謀,把毒藥放到餅餡里,李顯吃下肚。六月二日,李顯毒發,死在神龍殿(本年五十五歲)。

柏楊曰:

李顯毀滅在三個至親的女人之手:娘親武曌、老婆韋女士、女兒李裹兒。他閣下的頭跟他老爹李治的頭一樣,好像都被笨驢踢過,同屬「六不分動物」:是非不分,親疏不分,黑白不分,忠奸不分,恩仇不分,利害不分。註定他從生到死,窩囊到底。

韋皇后封鎖李顯的死訊,不對外發布,自己急行集中權柄。

六月三日,韋皇后召集各宰相到內宮,動員各徵兵府士卒五萬人,進入京師(首都長安)戒備,命駙馬都尉韋捷(娶李顯女兒成安公主)、韋灌(娶李顯女兒定安公主)、軍械供應部長(衛尉卿)韋璿、左千牛(衛軍第十五軍),貴族徵兵府司令(中郎將)韋錡、長安(首都長安西半城)縣長韋播、貴族徵兵府副司令(郎將)高嵩分別率領。韋璿,是韋溫的族弟(韋溫,是韋皇后的老哥,參考去年〔七〇九年〕三月)。韋播,是韋溫的侄兒。高嵩,是韋溫的外甥。派立法官(中書舍人)韋元巡查街市,維持治安;又派左監門(衛軍第十三軍)大將軍兼宦官總管(兼內侍)薛思簡等,率軍五百人,乘驛馬車迅速進駐均州(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防備譙王李重福。另命國務院司法部長(刑部尚書)裴談、國務院工程部長(工部尚書)張錫同兼一級實質宰相(同中書門下三品),仍任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留守長官。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張嘉福、副部長(吏部侍郎)崔湜、副立法長(中書侍郎)岑羲同兼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岑羲,是岑長倩的侄兒(岑長倩死事,參考六九一年十月)。

太平公主跟昭容(小老婆群第六級)上官婉兒商議起草李顯遺詔,主要項目是封皇子、溫王李重茂當太子;以及命韋皇后主持政府,相王李旦參政,輔佐幼主。宗楚客秘密警告韋溫說:「相王(李旦)輔佐幼主,在道理上並不恰當。而且皇后是嫂嫂,相王是小叔,古禮規定,嫂嫂跟小叔是不可以講話的。(《禮記·曲禮》:「嫂叔不通問。」)在金鑾寶殿上裁決政務的時候,怎麼相處?」遂率各宰相上疏,請韋皇后臨朝主政,而免除相王李旦參政。蘇瓌說:「遺詔怎麼可以改變?」韋溫、宗楚客勃然大怒,蘇瓌恐懼,只好照辦,而改命李旦當太子太師(太子三師之一)。

六月四日,李顯的靈柩遷到太極殿,韋皇后召集文武百官,正式發布李顯逝世消息,登金鑾寶殿,臨朝攝政,赦免天下,改年號唐隆(之前是景龍四年,之後是唐隆元年)。擢升相王李旦當太尉(三公之一),改封雍王李守禮當豳王、壽春王李成器當宋王,用以順應人心。又任命韋溫當全國警備及武裝部隊總監(總知內外守捉兵馬事)。

六月七日,太子李重茂登基(七任殤帝),本年十六歲。尊嫡母韋皇后當皇太后,封正妻太子妃陸女士當皇后。

六月十二日,命最高監督長紀處訥「持節」,巡查安撫關內道(陝西省中部北部);副立法長岑羲「持節」,巡查安撫河南道(黃河以南);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張嘉福「持節」,巡查安撫河北道(黃河以北)。

宗楚客跟祭祀部長(太常卿)武延秀、農林部長(司農卿)趙履溫、國立貴族大學校長(國子祭酒)葉靜能及韋姓家族,一致敦勸韋皇后仿效武曌前例,改朝換代;南北禁衛軍(南軍衛軍十六軍,北軍禁軍萬騎衛士營)和政府各機關都用韋家子弟當首長,擴大集結黨羽,中央及地方合成一片。宗楚客又秘密上疏韋皇后,引用神秘預言書(圖讖),聲稱:韋姓家族命中注定要推翻李姓政權。(《舊唐書·武延秀傳》:安樂公主府出納官〔倉曹〕苻鳳遊說武延秀說:「全國民心,不忘武家,神秘預言書上說:『黑衣神孫披天裳。』你,恰恰是神皇〔武士彟〕的孫兒,南周王朝大業,當由你中興。」建議武延秀常穿黑袍,作為應驗。)密謀殺害皇帝李重茂;宗楚客對相王李旦及太平公主十分忌憚,跟韋溫、李裹兒暗中討論,打算剷除。

相王李旦的兒子、臨淄王李隆基,原來當潞州(山西省長治市)州政府總秘書長(別駕),免職後回到京師(首都長安),秘密集結有才幹的勇士,陰謀恢複唐王朝政權(李隆基由游州回京時,南周王朝還沒有瓦解,此處應是追敘)。最初,二任帝李世民從犯罪被判刑的人家以及外族人家中,挑選驍勇健兒,身上穿畫作虎皮的衣服,跨下墊畫作豹皮的馬鞍,隨從皇帝出遊打獵,在馬前射擊禽獸,號稱「百騎衛士」(參考六三八年十一月)。南周王朝時,增加到一千人,稱「千騎衛士」(事在六八九年十月,《資治通鑒》沒有記載),隸屬左右羽林軍(禁軍第一、二軍);六任帝李顯在位,稱「萬騎衛士」(參考七〇七年九月),設立司令(使)率領。李隆基用心跟他們中間的英雄豪傑誠心結交。

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崔日用,一向依附韋、武家族,跟宗楚客感情親密,知道宗楚客的陰謀,恐怕事情失敗,大禍將燒到自己頭上,於是派寶昌寺和尚普潤暗中拜見李隆基告密,勸他迅速反應。李隆基遂跟太平公主以及太平公主的兒子軍械供應部長(衛尉卿)薛崇簡、農林部京畿園林管理總監(苑總監·從五品下)贛縣(江西省贛州市)人鍾紹京、宮廷總管府服飾官(尚衣奉御·正五品下)王崇曄、前朝邑(陝西省大荔縣東朝邑鎮)縣政府防衛員(縣尉)劉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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