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薛玉的謎局

薛玉來到了愛城,她讓我去龍隱寺,說她在那裡燒香還願,然後稍作停留就要回家去看她的父親。

等我趕到龍隱寺的時候,薛玉已經出了廟門,站在下面的一間茶坊門口等我。她說她剛剛燒了香,還了願,又新許了願。然後說她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要回去一趟。我問薛玉的父親現在如何。薛玉卻不願意談他,她說算了,有些話有些事還是漚爛在我的肚皮里吧,說出來搞得你心頭也難受。

我很想知道薛玉的老家在哪裡。薛玉說在愛城附近的一個城市。是安州嗎?是北川嗎?是梓州或者竹城?薛玉一笑,問我為什麼要問那麼詳細。我說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陪你一塊兒去看看你的父親。薛玉輕輕搖搖頭,冷語說道,不必。龍隱寺和愛城相隔一條河,半面山。我要叫輛車,薛玉不讓,說慢慢走回去唄。我們走下山,沿著河堤前往愛河大橋。我們走得很慢,我得給薛玉講龍隱寺最近發生的怪事。她竟然對此一無所知。我很奇怪,說這事傳遍了整個愛河流域,你就算藏在罈子里罐子里,也應該有所耳聞啊。

薛玉慘淡一笑,說,我沒藏在罈子里也沒藏在罐子里,我整個身心都鑽進了你和木耳的世界裡了,今天去看我父親,順道來龍隱寺,雖然看見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也壓根沒去聽人家在說什麼,一門心思只想在菩薩跟前為你和木耳多祈求些福安。

我很感動。我說真不想告訴你龍隱寺里發生的那怪事,只怕你聽了會後悔。薛玉伸出手挎住我的胳膊,說,你說吧。

我給薛玉講了我那天晚上的夢境,然後早晨去龍隱寺看到的那駭人的一幕。接著從這些天聽到的各種傳聞中挑選了一個可信度最高的講給她聽。——四十多年前,老方丈落難,被發送到一個偏遠的小山村裡勞動改造,還被強迫與村裡一位寡婦組織了個家庭。幾個月後,寡婦肚皮大了起來。又幾個月後,寡婦臨盆了,卻遭到難產,結果孩子保住了,她卻死掉了。臨死的時候,寡婦要老方丈一定要好好撫養孩子,否則她死不瞑目。結果她安詳地閉上了雙眼,因為老方丈答應了她的要求。老方丈是既當爹又當媽,屎一把尿一把拉扯著那個沒娘的孩子。

後來政策變了,老方丈帶著孩子離開了小山村,回到了寺廟。因為老方丈精通佛學,被請到了龍隱寺做了方丈。由於他善於說法講經,弟子廣眾,尤其是在佛學界享有的崇高聲望,使得原來平平常常的龍隱寺很快就聲名遠揚,成了善男信女們紛至沓來的琅嬛福地。

那個從小就被剃了光頭穿上僧衣的孩子,儘管天天念佛誦經,肚子里長出的卻不是寶蓮,而是貪慾。他貪吃貪睡,身體很快就長成了個球形。到成年之後,為了使得形體好看一點兒,雖然想方設法控制飲食,但是那一張圓乎乎的胖臉再也無法改變,也就成了他的名片。

胖臉和尚對於男女那點事兒極度痴迷,他不僅引誘前來拜佛的香客居士,還時常趁著夜色偷偷摸出廟門,到愛城的歌舞廳洗腳房去尋歡作樂。他沒花多長時間,花和尚的名頭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這讓他的那個老方丈父親感到非常惱火。更讓老方丈感到忍無可忍的是,胖臉和尚為了籌集買春的錢,竟然砸爛了大雄寶殿里的善款箱,還把廟裡幾尊年代久遠的燭台偷出去賣了。

有人勸老方丈,乾脆把胖臉和尚攆出廟門算了,給他一筆錢讓他去過世俗日子。但是老方丈不答應。老方丈苦口婆心地勸胖臉和尚,讓他收斂點兒,還私下裡許願,說等自己百年之後就把龍隱寺當家這個衣缽傳授給他。胖臉和尚非但不聽勸,反而變本加厲。於是老方丈動了超度他的心思,就配了一副毒藥……佛門也有這等齷齪的事啊?薛玉驚呼一聲,咯咯笑了起來。

我帶薛玉住進了愛河酒店。薛玉應該從來沒進過這樣的場所,酒店的鋪排和豪華讓她難以適應,她局促不安,輕手輕腳,真像個生怕闖禍的鄉下人。我帶她進入房間,她四處張望了許久才緩過勁來,長長地舒了口氣,說,我不習慣這樣的地方,讓我汗毛豎立。我說看樣子你已經習慣了嘛。薛玉擔心地看看門,說,我不習慣,一點都不習慣,我生怕會有人闖進來。我說不會,沒有我們的招呼,誰也不可能進來。

地毯很厚,行走無聲,這種安靜顯得很詭異。

我在薛玉面前坐下,握過她的手。她看著我,目光相視卻毫無話語的慾望。坐了一陣兒,我問薛玉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說可以叫人送到房間里來吃。薛玉說她不餓。

薛玉站起來,走到窗戶邊,捋起窗帘向外張望了一下,說,我們出去吧,我害怕待在這裡頭。

為了緩解薛玉的局促,我一手把著她的肩頭,另一隻手從身後繞過去牽住她的手。薛玉的手冰涼,汗津津的。在穿過大廳的時候,我感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我招呼了輛出租,護住車門讓薛玉先進去,我挨著她坐下。計程車司機問我們去哪裡。我說了桂園。

很快我們就到了桂園。

我跟薛玉說了桂園的歷史。我說除了愛城的城牆、龍隱寺、觀音堂,以及玉皇觀、愛城衙門、愛城監獄,桂園裡頭的建築應該是歷史最悠久的。桂園裡頭的建築大都不是公共建築,而是私家府邸,它是由很多私家園林組合而成的。這裡頭的住戶都對桂樹十分偏好,據說天下所有的桂樹品種都可以在桂園找到。因此,桂園裡頭不僅有歷史最古老的府邸,而且還有年歲最大的桂花樹。

年歲最大的桂花樹在歷史最古老的藩王府,是桂園的核心區域,佔地一百多畝,據說是明朝一位被貶到愛城的親王修建的。那位身世顯赫的親王乃至他的後裔早不知去向,氣勢不凡的府邸早在好多年前就被改成了愛城民俗館。不止藩王府,桂園很多沒有主家的府邸都被挪作了他用,一部分入住了愛城的有權人,一部分入住了愛城有錢人。

因為桂園的歷史久遠,並且有許多文化名人曾經居住此地,因此這裡被當成愛城最有文化底蘊的寶地,也被認為是愛城的風水窩子,是最適宜居住的地方,所以,能夠入住在桂園被當成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一路上我給薛玉指著那些建築,哪一處是市長的貴邸,哪一處是愛城億萬富翁的豪宅,哪一處的住戶祖上是聲名顯赫的革命家,哪一處在海外有著叫人咋舌的關係……

我在桂園五號門口停住腳步。我很想告訴薛玉,這就是我曾經的家,我在這裡度過了美好的童年。當然,理論上講它現在也是我的家,只是一切在那個早晨就突然改變了……我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重新記憶起那個早晨,我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薛玉以為我要給她講什麼,看著我。我指指前頭,說,走吧。走出了好遠一大截,我聽見身後有人吆喝,嗨,你蹴到這個地方幹什麼子呢?回頭一看,是個保安,在驅趕一個蹲在桂園五號門口的人,那人不動。保安上前踹了他一下。那人說,你踢我幹什麼嗎,我又沒惹你。保安說,你走嘛,你怎麼個還蹴在這裡呢?那人說,我等人。保安不由分說上前又踹……回到酒店,我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訂餐,要他們送一瓶好酒,一個是給柳絮,告訴她我晚上不回來。

聽了第二個電話,薛玉很驚訝,問,你有女人?

我說我倒是希望她是我的女人,但是她不幹。薛玉不再問什麼,她把椅子挪到窗戶邊,撩開窗帘,靜靜地看著輝煌燈火中的愛城。

飯菜送來,薛玉並不想吃。她說突然感到很難受。我問為什麼,是不是生病了。薛玉說她沒生病,就是難受。她躺在床上,擁上被子。我歪在沙發上,端著甘美的葡萄酒,不時小啜一口,可能是因為酒的緣故,我覺得有些睏乏,索性躺下。我閉上眼睛,一分鐘不到就睡著了。

我竟然夢見了那個被保安驅趕的人,我看見他在桂園裡茫然地走來走去,在每一處岔路口停下,張望。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看不清楚這個人的面孔。但是我卻感受到了他的焦躁和不安。就在我準備上前去的時候,薛玉叫醒了我。薛玉問我睡著了嗎?我說是的。薛玉說她睡不著,我起身回頭看著她。薛玉坐在床上,手裡捧著木耳那部書稿,說,你給我念念吧。我說好。我往酒杯里注入了一點葡萄酒,一飲而盡,來到床前接過書稿。薛玉牽著我的手,把身子往邊上挪了挪,我上到床上,捧起書稿準備念。薛玉把腦袋枕在我的腿上,一支手環住我的腰,一支手放在我的襠部,這讓我感覺很彆扭。

六福抵達牢鋪的時候是中午。這一路他走得很辛苦,但是感覺很好。這一段經歷是六福過得最愜意的……

我不知道薛玉是不是在認真聽,她的那隻手在一直亂動。我念得機械,自己都聽得出來,乾巴巴的聲音像蜘蛛在屋子裡攀爬。最後我實在念不下去了。薛玉縴手如蛇,羞恥的薄布如何抵擋得住它厚顏的固執。她噙住了我。我擱下書稿。薛玉呢喃說,念,念。我只得繼續往下念。薛玉以一種堅決的態度,輕輕地剝著我的褲子。羞恥的感覺下沉,一切都在被子下進行。當念完最後一行字,薛玉蠕動身子鑽進被子里,她輕輕地咬著我。

第二日。當我從一塌糊塗的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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