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肥水之戰 四世紀 八〇年代(三八〇—三八九年)

晉·太元五年  前秦·建元十六年

1、春季,正月,前秦帝國(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天王(三任宣昭帝)苻堅(本年四十三歲)再任命北海公苻重(苻重叛變事,參考前年〔三七八年〕十月)當鎮北大將軍,鎮守薊城(北京市)。

二月,在渭城(陝西省咸陽市)設軍官學校(教武堂),命國立大學(太學)研究天文地理(陰陽)及兵法的學生向各將領開課講授。皇家圖書館長(秘書監)朱肜規勸說:「陛下東征西伐,所向無敵,全中國疆土已得到十分之八,雖然江南(晉帝國)還沒有臣服,但不必掛心。是以應該稍稍減少軍事行動,強調文化教育功能。想不到,卻在第一批興建的校舍之中,教授戰鬥技術,恐怕不是逐漸恢複和平的辦法。何況,各位將領,都身經百戰,難道還不懂打仗,反而教他去拜白面書生為師?並不能夠提高他們的士氣!對實質沒有裨益,對形象卻有傷害,請陛下三思。」苻堅下令停止。

2、前秦帝國征北將軍、幽州(河北省北部及遼寧省)州長(刺史)、行唐公苻洛(時駐和龍〔龍城·遼寧省朝陽市〕),勇猛而體力強壯,能夠坐著拉住奔跑中的牛,射箭都能洞穿鐵犁,自以為征服代國(首府盛樂〔內蒙古和林格爾縣〕)立下大功(參考三七六年十二月),要求加授開府儀同三司(宰相級);中央沒有同意,遂怨氣衝天。

三月,天王苻堅任命苻洛「使持節」(一級權力),當益寧及西南夷軍區司令長官(都督益寧西南夷諸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四川省中部)全權州長(牧);率軍南下,經過伊闕(河南省洛陽市南),直到襄陽(湖北省襄樊市),再乘船艦,逆漢水西上。苻洛對他的部屬說:「我是皇家至親(苻洛,是一任帝苻健老哥的兒子,跟天王苻堅是堂兄弟),不但不能到中央擔任宰相元帥,反而一直被放逐邊疆。現在更把我投到西南蠻荒地帶,連路過京師(首都長安)都不準,其中定有陰謀,大概是教梁成(荊州〔州政府襄陽〕州長)把我沉到漢水淹死!」幽州(州政府和龍)州政府人事官(治中)平規說:「用叛逆手段奪取政權,而用禮義手段鞏固政權的,子天乙(商王朝一任帝湯帝)、姬發(周王朝一任王武王)屬於這一類。因為大禍反而轉為大福,姜小白(春秋時代齊國十六任國君桓公)、姬重耳(晉國二十四任國君文公)屬於這一類。主上(苻堅)雖然並不昏庸暴虐,可是用兵無度,永不停息的發動戰爭,人民盼望得到休息的,十家就有九家。如果閣下舉起神聖大旗,全國人民必定遍地起義,響應歸附。我們擁有古代燕王國疆域(河北省北部及遼寧省),東方到大海,北方跟烏桓、鮮卑部落相鄰,向東緊接高句麗、百濟。戰鬥部隊不下五十餘萬,為什麼要綁起雙手,聽候徵調,跳到難以預測的災禍之中?」苻洛大為興奮,捲起衣袖,揮動手臂,喊叫說:「我已下定決心,阻止這個謀略的,斬首!」於是,自稱最高統帥(大將軍)、總司令官(大都督)、秦王。任命平規當幽州州長,玄菟郡(遼寧省瀋陽市)郡長吉貞當左秘書長(左長史),遼東郡(遼寧省遼陽市)郡長趙贊當左軍政官(左司馬),昌黎郡(和龍城·遼寧省朝陽市)郡長王縕當右軍政官(右司馬),遼西郡(河北省盧龍縣)郡長王琳、北平郡(河北省遵化市)郡長皇甫傑、牧馬場總監(牧官都尉)魏敷等,當參謀指揮官(從事中郎)。分別派出使臣到鮮卑部落、烏桓部落、高句麗王國(首都丸都〔吉林省集安市〕)、百濟王國(首都北漢山〔韓國首爾市〕)、新羅王國(首都金城〔韓國慶州市〕)、休忍王國(黑龍江下游),徵調他們派遣軍隊三萬人,協助北海公苻重防守薊城。各部落、各王國一致回答:「我們為天子(苻堅)防衛邊疆,不能追隨你當叛徒。」苻洛感到恐懼,打算停止行動,猶豫遲疑,一時不能決定。王縕、王琳、皇甫傑、魏敷知道苻洛不可能成功,準備向中央告發,苻洛把四人斬首。吉貞、趙贊說:「各部落、各王國不接受我們命令,完全出乎當初意料。閣下如果實在擔心這次益州(州政府設成都〔四川省成都市〕)之行,應該派遣使臣到京師呈遞奏章,請求留任,主上不可能不接受。」平規說:「叛變的行為已經顯露,怎麼能夠中途停止?大王應該假裝表示服從詔書調動,動員幽州所有兵力,從常山(河北省正定縣)南下。陽平公苻融(時駐鄴城〔河北省臨漳縣西南鄴鎮〕)一定到郊外迎接,乘勢把他逮捕,奪取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然後集結關東(函谷關以東)所有部眾,圖謀西方土地,天下雖大,大旗所至,隨風平定。」苻洛接受這項建議。

夏季,四月,苻洛率大軍七萬人從和龍出發。天王苻堅召集文武百官商討對策,步兵指揮官(步兵校尉)呂光說:「行唐公(苻洛)以皇家至親的身份領導叛變,天下人同感痛恨。請撥付給我步騎兵五萬人,保證打垮他跟彎腰撿東西一樣容易。」苻堅說:「苻重、苻洛兄弟,盤踞東北地區,兵多糧多,不可以輕看。」呂光說:「他的部眾在脅迫下作戰,不過像螞蟻一樣聚在一起。一旦大軍出動,勢必瓦解,用不著憂慮。」苻堅先派人前去責備苻洛,勸苻洛返回和龍,承諾把幽州世世代代封給苻洛。苻洛對使臣說:「你回去報告東海王(苻堅原是東海王,參考三五四年六月二十曰。苻洛表示不承認苻堅天王地位),幽州荒遠偏僻,裝不下擁有萬輛戰車的天子(苻洛自比)!我必須當全中國的領袖,繼承高祖(一任帝苻健)的大業!他如果能到潼關(陝西省潼關縣)迎接聖駕,我會封他最高官職,讓他保持爵位,回到他的封國。」苻堅大怒,派左將軍、武都郡(甘肅省成縣)人竇沖以及呂光,率步騎兵混合兵團四萬人討伐;右將軍都貴(都,姓)乘政府驛馬車前往鄴城,率冀州武裝部隊三萬人當先鋒;由陽平公苻融當全國征剿總司令官(征討大都督)。

北海公苻重集結薊城所有的部隊,跟苻洛會師,駐防中山郡(河北省定州市),有十萬人之多。

五月,竇沖等跟苻洛在中山會戰,苻洛軍大敗,崩潰。政府軍生擒苻洛,押送長安。北海公苻重逃回薊城,呂光追擊,斬苻重。騎兵指揮官(屯騎校尉)石越率騎兵一萬人,從東萊郡(山東省萊州市)乘船艦出發,渡過渤海,襲擊和龍,斬平規;幽州之亂,全部平息。苻堅赦免苻洛,不加誅殺,放逐到涼州西海郡(內蒙古額濟納旗)。

司馬光曰:

對有功的人不獎賞,對有罪的人不誅殺,即令是伊祁放勛(堯)、姚重華(舜)在位,國家也不能治理,何況其他君王?前秦帝國天王苻堅,每次生擒叛徒都加赦免,鼓勵他的臣屬樂意的去試一試叛變,勇於冒險,以求僥倖成功。即令力量消失,被生擒活捉,仍然不必擔心會死,則大亂怎麼能夠平息!《書經》上說:「嚴明克制姑息,事情成功。姑息克制嚴明,事情不能成功。」(《胤征》:「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詩經》說:「不要寬恕詭詐狡獪的人,應該極端小心。要阻止兇惡暴虐的人,防他翻臉相吞。」(《民勞》:「毋縱詭隨,以謹罔極。式遏寇虐,無俾作慝。」)而今,苻堅卻違背這些教訓,怎麼能夠不亡!

柏楊曰:

每一個人,都有所蔽,也就是都有盲點,位置在盲區的東西,他就看不見。昏庸之輩,固然如此,俊傑之士,也是如此。苻堅的睿智和見識,都是第一流的,卻不能沒有所蔽。寬容是一種高貴的美德,但對一個政治領袖而言,過度寬容,只看見面前兩行眼淚,看不見天下千萬人的悲哭。寬容遂變成姑息,一定破壞法律的尊嚴,瓦解社會的穩定。

而且,寬容和愛心,絕對不像宗教家們所形容的那樣,是一顆萬靈仙丹。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了解,在於層面相同,高尚的美德遇到卑鄙的心靈,反而會被認為愚不可及。當你包容某人的過失時,如果他反而認為你又跳進他的圈套,愛心就變成培養忘恩負義的溫床。品質高尚的人,才有感恩能力,不是每人都具備這種能力,苻堅不久就吞下他是非不分的惡果。

3、晉帝國(首都建康〔江蘇省南京市〕)政府認為前秦帝國大軍撤退,是國務院執行長(尚書僕射)謝安和車騎將軍、荊州(州政府設上明〔湖北省松滋縣西北〕)州長桓沖的功勞。加授謝安首都衛戍司令(衛將軍),跟桓沖全都開府儀同三司(此指盱眙勝利,參考去年〔三七九年〕六月;但襄陽、魏興兩大重鎮失守,死人無數,卻不見懲罰)。

六月十九日,晉帝國大赦。

六月二十二日,任命會稽王司馬道子當宰相(司徒),司馬道子堅決辭讓。

4、前秦帝國天王苻堅徵召陽平公苻融當高級諮詢官(侍中)、立法院總立法長(中書監)、全國各軍區總司令長官(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京畿總衛戍司令(司隸校尉)、主管政府機要(錄尚書事)。徵調征南大將軍、代理國務院總理(守尚書令)、長樂公苻丕,當關東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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