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馬援之死 一世紀 五〇年代(五〇一五九年)

東漢·建武二十六年

1、正月,東漢王朝(首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東白馬寺東〕)皇帝(一任光武帝)劉秀(本年五十五歲)下詔,增加文武百官俸祿。千石(音dàn〔但〕)以上的官員,俸祿調整至比西漢王朝稍低;六百石以下的官員,俸祿調整至比西漢王朝高。

2、劉秀預行興築墳墓(劉秀墓稱原陵,在今河南省孟津縣東北十四千米於家村),宣稱:「古代君王埋葬時,陪葬的全是陶制的人像、器具,木材做的車、茅草編的馬,由於它們容易朽爛,使後世之人,根本找不到地方。太宗(西漢五任帝劉恆)了解人生終結的真諦,景帝(西漢六任帝劉啟)能夠遵守孝道,當天下大亂之際,歷代帝王墳墓,都被挖鑿,只有霸陵(劉恆墓·陝西省西安市東)保持完整,豈不是一件美事(赤眉進入長安〔陝西省西安市〕後,西漢王朝帝王墳墓,全被挖鑿,盜取陪葬的金銀財寶,烜赫一時的呂雉,屍體還被侮辱。參考二六年九月)。而今,墳墓預定地的面積,不過兩三百畝,就利用現成的地勢,不必另起陵墓,只求不積水就行了。使將來有興有廢之後(指東漢王朝覆亡之後),屍體棺木,跟泥土化為一體。」

3、劉秀派皇家警衛指揮官(中郎將)段彬、副指揮官(副校尉)王郁,出使南匈奴汗國,幫助單于(二十三任)攣鞮比在五原郡(內蒙古包頭市)之西八十里,建立王庭。段彬要求攣鞮比俯身下拜,接受詔書。攣鞮比遲疑了一會,才接受這項儀式。但在行禮之後,教翻譯官告訴段彬:「我國單于,剛剛即位,在我們左右大臣面前,竟向漢朝使節俯身下拜,感到羞愧,盼望使節不要在大庭廣眾中,使單于過於屈節。」劉秀命攣鞮比移居雲中郡(內蒙古托克托縣),設置匈奴協防司令(使匈奴中郎將。不久,司令部隨單于遷至美稷〔內蒙古准格爾旗〕),率軍保護。

4、夏季,攣鞮比前些時俘虜的薁鞬左賢王,率領他的部眾,以及本屬於攣鞮比舊部的五位隊長(骨都侯。韓氏骨都侯、當於骨都侯、呼衍骨都侯、郎氏骨都侯、粟藉骨都侯),總共三萬餘人,叛變,向北方逃走。在距王庭三百餘里處,再建立新的王庭,自稱單于。然而,月余之後,爆發內爭,日夜互相攻殺,五隊長(骨都侯)全死,稱單于的左賢王也自殺。隊長的兒子們互不相服,各擁兵自守。

柏楊曰:

匈奴自相殘殺,觸目驚心。死人千萬,都是匈奴骨肉手足。不知道他們自相殘殺的原因,只知道他們正在努力演出亡國滅族的悲劇,每一個角色都恪盡厥職,勇不可當,不達目的,勢不甘休。

匈奴人何嘗不知道和睦團結的重要,但他們不能和睦團結,不是上天註定,而是智慧不夠。一個沒有智慧去和睦團結的民族,只有在血泊中消失。

5、秋季,南匈奴單于(二十三任)攣鞮比,遣送王子到東漢充當人質。劉秀下令賞賜攣鞮比官帽、腰帶、印信(單于的「璽」,由黃金鑄成,系著綠色及紫青色編織的綬帶)、車馬、金銀、綢緞、武器、飲食用具。又由河東郡(山西省夏縣)運去賑濟糧食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命協防司令率領由減刑囚犯組成的衛士五十人,隨同單于(二十三任)攣鞮比,前往居住地,協助處理訴訟案件,並偵察動靜。

每年年終,攣鞮比派使節到首都洛陽,呈遞工作報告,並護送王子入朝當新人質。東漢政府則派皇家禮賓官(謁者)護送上次所派的人質王子,返回王庭(設雲中郡〔內蒙古托克托縣〕境)。賞賜單于、皇后(閼氏)、左右賢王以下官員布匹綢緞,總共一萬匹。——每年都是如此。

北方邊疆,恢複昔日安寧繁榮。雲中郡、五原郡(內蒙古包頭市)、朔方郡(內蒙古磴口縣)、北地郡(寧夏吳忠市西南金積鎮)、定襄郡(山西省右玉縣)、雁門郡(山西省朔州市東南)、上谷郡(河北省懷來縣)、代郡(山西省陽高縣)等八個郡流亡在外的郡民,先後回歸本土。

東漢政府派皇家禮賓官(謁者)分別率領減刑囚犯,整補修復已殘破的舊有城郭。邊民流亡在內地各郡縣的,強制他們回鄉,賞賜治裝費,供應糧秣。沿邊城郭,早成廢墟,杳無人煙,歸來的居民,掃除灰土,清除瓦礫,一切從頭開始。劉秀後悔當初不應強迫撤退(參考三九年)。

6、冬季,混戰不息的五隊長(骨都侯)的兒子們,不能生存,率領殘餘部眾三千人南下,準備再歸附南匈奴(夏季,三萬人叛走。冬季,三千人歸來。半年期間,二萬七千人——全數的十分之九喪生,而且全死於匈奴自己人刀下)。北匈奴(王庭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單于(二十二任)攣鞮蒲奴派軍追擊,全部俘虜。南匈奴單于(二十三任)攣鞮比馳往援救,在一場會戰中,受到挫敗。

東漢政府命南匈奴所屬部眾,再向南移居到西河郡(內蒙古准格爾旗西南)美稷縣(內蒙古准格爾旗)。命段彬、王郁留在西河郡保護,西河郡政府秘書長(長史),每年冬季率騎兵二千人、減刑囚犯五百人,幫助協防司令,到王庭保護單于,直到第二年夏季才撤走。從此成為慣例。

南匈奴單于(二十三任)攣鞮比既移居西河郡,各部照舊設立王爵,分別派軍隊往雲中郡、五原郡、朔方郡、北地郡、定襄郡、雁門郡、代郡,協助東漢邊防軍,擔任沿邊郡縣的巡邏和偵探。

北匈奴單于(二十二任)攣鞮蒲奴大為緊張,經常釋放所俘虜的漢人,表示善意。突擊部隊每次南下,經過漢朝亭障碉堡,都抱歉說:「我們只是討伐叛徒攣鞮比,不敢侵犯漢朝。」

東漢·建武二十七年

1、夏季,四月二十一日,東漢王朝(首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東白馬寺東〕)宰相(大司徒)玉況逝世。

2、五月一日,東漢帝(一任光武帝)劉秀(本年五十六歲)下詔:大司徒(宰相)、大司空(最高監察長),都去掉「大」字。而大司馬(全國武裝部隊最高指揮官),改稱太尉(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驃騎大將軍、代理全國武裝部隊最高指揮官(行大司馬)劉隆,即日免職。任命交通部長(太僕)趙憙當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太尉),農林部長(大司農)馮勤當宰相(司徒)。

3、北匈奴汗國(王庭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單于(二十二任)攣鞮蒲奴,派使節前往武威郡(甘肅省武威市),請求和親。劉秀召集御前會議,不能決定。皇太子劉庄說:「南匈奴(王庭設美稷〔內蒙古准格爾旗〕)單于(二十三任)攣鞮比,新近歸附,北匈奴恐懼我們攻擊,所以才側起耳朵傾聽,爭著向我國表態。而今,我們還沒有為南匈奴出兵,反而跟北匈奴建立關係,恐怕南匈奴一定驚疑恐懼,生出二心。到那時候,北匈奴也不會再來。」劉秀認為他的分析中肯,命武威郡長,不要接待北匈奴的使節。

4、朗陵侯臧宮、揚虛侯馬武,上書說:「匈奴貪圖利益,從沒有禮義信譽,窮困的時候向我國叩頭,一旦平安,則發動侵略。現在,匈奴(北匈奴)正逢荒年,人馬家畜,大批死於瘟疫,旱災蝗災嚴重,大地像烈火燒過,不見人煙,疲憊困頓,力量不如我國的一個郡。萬里外的性命,懸在陛下之手。大福不會第二次來臨,時機卻容易迅速喪失,豈可以固守斯文,而荒廢軍事?我們建議:派出將領,進駐北方邊塞,公布豐厚賞格,命高句麗王國(首都國內城〔吉林省集安市城東〕)、烏桓部落(河北省北部)、鮮卑部落(此時鮮卑部落已自內蒙古東部南遷至西遼河上游一帶、烏桓部落的原居地),攻擊北匈奴汗國東部。徵發河西(甘肅省中西部)四郡(武威郡〔甘肅省武威市〕、張掖郡〔甘肅省張掖市〕、酒泉郡〔甘肅省酒泉市〕、敦煌郡〔甘肅省敦煌市〕)以及天水郡(甘肅省甘谷縣)、隴西郡(甘肅省臨洮縣)境內的羌胡部落,攻擊北匈奴汗國西部。如此,不過數年工夫,北匈奴汗國勢必滅亡。我們恐怕陛下仁愛恩厚,不忍心如此,而參謀本部官員,又遲疑不決,則流傳萬世的豐功偉績,將無法在聖明的今世建立。」

劉秀用詔書回答,說:「《黃石公記》說:『柔能制剛,弱能制強。捨棄眼前,而謀及遠方,勞而無功。捨棄遠方,專心經營眼前,勝任愉快而且會收到效果。所以說:一心開拓土地的,將使自己筋疲力盡。一心以恩德待人的,將逐漸茁壯強大。珍惜自己已有的,得到平安。貪圖別人所有的,會變得兇惡。兇惡的暴政,即令一時成功,結果也必失敗。』(李賢原註:《黃石公記》就是下邳圯上老人送給張良的那本書。)而今,政府對人民沒有恩德,天災人禍,變亂不息,人民驚慌,誰都沒有保全性命的信心,怎麼能去干遙遠的邊塞之外的事?孔丘說:『我恐怕季孫家的大禍,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論語》語)實際上北匈奴汗國仍然十分強大,我們在邊疆開荒墾田,只為了加強戒備。謠言傳播,往往遠離事實。只要能滅亡巨寇,即使消耗一半國力我都願意去做。可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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