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吞併六國 公元前三世紀 二〇年代(前二八〇—前二七一年)

周赧王三十五年  魏昭王十六年  魯湣公十七年  韓釐王十六年  秦昭襄王二十七年  趙惠文王十九年  楚頃襄王十九年  燕昭王三十三年  齊襄王四年  衛懷君三年

1、秦王國(首都咸陽〔陝西省咸陽市〕)大將白起,擊敗趙王國(首都邯鄲〔河北省邯鄲市〕)野戰軍,殺二萬人,攻陷代邑(河北省蔚縣)、光狼城(山西省高平縣西)。又派大將司馬錯,徵召隴西(隴山以西)地區民兵及駐軍,在蜀國(首府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協助嚮導下,攻擊並完全佔領楚王國黔中郡(湖南省沅陵縣,黔中郡約包括今湖南省西部及貴州省北部)。楚王國震動,獻出漢水以北地區及上庸(湖北省竹溪縣)土地。

柏楊曰:

秦王國對楚王國的迂迴攻擊,是空前冒險的軍事行動。秦王國首都咸陽到隴西航空距離三百千米,從隴西到蜀國航空距離五百五十千米。自蜀國到黔中郡航空距離六百五十千米。當中橫亘著千萬窮山惡水,包括岷山山脈、摩天嶺山脈、長江和「地無三里平」的雲貴高原,以及像章魚一樣猙獰的武陵山脈。

公元前三世紀時,沿途還是一片蠻荒,煙瘴蟲蛇,鳥道險苦。司馬錯的偉績,跟漢尼拔進擊羅馬帝國,先後輝映,都是直搗敵國後門。

秦軍此次出擊,戰爭升高到另一種形態。使六國同時面對隨時都會覆滅的厄運。然而,六國互斗不但不息,反而更烈。只不過為了貪圖眼前的一點小便宜,使戰鬥力完全消耗。最後秦王國輕輕一擊,大家一齊粉碎。

周赧王三十六年  魏昭王十七年  魯湣公十八年  韓釐王十七年  秦昭襄王二十八年  趙惠文王二十年  楚頃襄王二十年  燕昭王三十四年  齊襄王五年  衛懷君四年

1、秦王國(首都咸陽〔陝西省咸陽市〕)大將白起,攻擊楚王國(首都郢都〔湖北省江陵縣〕),佔領鄢城(湖北省宜城縣南)、鄧城(湖北省襄樊市)、西陵(湖北省宜昌市北。楚王國無論如何委曲求全,割地復割地,仍不能避免軍事攻擊)。

2、秦國王(三任昭襄王)嬴稷派使節告訴趙國王(二任惠文王)趙何,願結盟好,要求在河外(黃河以南——針對黃河以北「河內」而言)澠池(河南省澠池縣)會面。趙何打算拒絕,廉頗、藺相如不贊成,說:「大王不去,顯示我們趙王國膽怯。」趙何只好前往,藺相如隨從。廉頗送到邊境,跟趙何訣別說:「大王前去,計算途中行程跟高階層會議時間,往返不會超過三十天。三十天還不回來,我們就擁護太子繼位,以斷絕秦王國的要挾。」趙何允許。

兩國國王會談後,嬴稷跟趙何對飲,將醉未醉,嬴稷請趙何彈瑟(樂器,有二十五弦),趙何不敢拒絕,只好彈瑟一曲。藺相如迅速反應,立刻要求嬴稷敲缶(音fǒu〔否〕,大肚子小口,狀如花瓶的樂器),嬴稷拒絕,認為有損尊嚴。藺相如嚴肅說:「五步之內,我脖子的血可要濺到大王身上。」侍衛正要拔刀相救,藺相如怒目大喝,侍衛唯恐傷及嬴稷,不敢再動。嬴稷一肚子不高興,勉強敲了一下,不歡而散。嬴稷始終無法佔得上風,趙王國(首都邯鄲)方面也嚴密戒備,秦王國不敢再無理取鬧。

趙何回國,擢升藺相如當首席國務官(上卿),位在大將廉頗之上。廉頗妒火中燒,喊叫說:「我是趙王國大將,攻城略地,功在國家。藺相如出身貧賤,只靠一片舌頭,卻坐在我前面,這算什麼話,怎能甘心?」揚言說:「等我們碰了頭,一定要他好看。」藺相如想盡辦法不跟廉頗碰頭,每逢朝見或御前會議,總是稱病,避免跟廉頗發生上位下位的爭執。路上偶爾相遇,遠遠望見,就早早繞道。隨從們(舍人)深以為恥。藺相如說:「你們評估,廉將軍比嬴稷如何?」隨從們說:「當然比不上嬴稷。」藺相如說:「以嬴稷的威風,我都敢當眾吆喝他,羞辱他的部屬。我雖然差勁,難道反而害怕廉將軍?只是因為秦王國所以不敢大規模攻擊趙王國的原因,不過為了有我跟廉將軍二人在。兩虎相鬥,不能同時都還活著。我所以躲避,不過把國家大事放在第一位,把私人恩怨放在第二位。」廉頗聽到這番話,頓然驚悟,脫下上衣,露出脊背,背著荊條(荊條,刑罰用的藤條),到藺相如門前請求寬恕,二人遂成為刎頸之交(情誼深切,願為對方斷喉而死)。

柏楊曰:

藺相如和廉頗,為世人留下英雄人物的行事典型。換一個癟三角色,寧願國家受到傷害,也要私鬥到底。藺相如的容忍能力可貴,廉頗的反省能力和彌補過失的能力,更為可貴。兩千餘年後的今天,人們的敬意,歷久彌新。

3、當燕王國(首都薊城〔北京市〕)遠征軍攻擊安平(山東省淄博市東北)時,臨淄市場職員(市掾)田單,恰巧正在安平,得到燕軍東進消息,指示他的家族用厚鐵包裹車輛的軸端。等到安平陷落前夕,大家拚命逃走,車輛擁擠,軸端互相碰撞,都告斷裂,車輛翻覆,大家都被燕軍追兵俘虜。只有田單家族,因軸端有厚鐵保護,終於逃出,逃到即墨(山東省平度市東南)。之後,全國都被燕軍佔領,只剩下即墨和莒城(山東省莒縣)仍在固守。燕軍統帥樂毅把他的軍隊重新編組,命右路軍和前路軍包圍莒城、左路軍和後路軍包圍即墨。即墨城主(大夫)出戰陣亡。即墨住民說:「安平攻防戰時,田單家族用厚鐵罩住軸端,得以安全脫險,是一位智慧的軍事家。」遂推舉他繼任城主,抵抗燕軍。

樂毅包圍兩個城池,一年多不能攻破,於是下令解圍,在距城九里地帶築營,下令說:「城裡居民出城的,不準侵犯。生活困難的,一律賑濟。使人們仍經營他們的舊業,並安撫逃亡來投的難民。」又是三年,仍不能攻破。於是燕王國國內,讒言漸起。一個鯊魚分子向燕國王(四任昭王)姬平打小報告說:「樂毅智謀過人,攻擊強大的齊王國(首都莒城),呼吸之間,連克七十餘座城市。現在,只剩下兩座孤城,卻勞師動眾,毫無辦法。並不是他沒有能力奪取,而是,他三年來根本沒有進攻。只不過為了要靠著我們燕王國的軍威,使齊王國國民心服口服,擁護他當國王罷啦。如今,齊王國國民已經從內心屈服,樂毅所以還沒發動的緣故,不過顧慮他在燕王國的妻子兒女而已。可是,齊王國美女可多得很,不久他就會把在燕王國的妻子兒女忘光。大王,請你考慮因應之道。」

姬平於是舉行盛大宴會,把打小報告的鯊魚分子叫來,責備他說:「先王(姬噲)把國家推讓給賢能,並不企圖把土地留給子孫。不料他所讓位的人(子之)品德不夠,不能承受這項重託,貴族和國民也不接受這種安排。齊王國橫暴,遂趁我們的危機,謀害先王。我繼位之後,痛恨齊王國入骨,在內禮遇各位大臣,對外邀請賢能,目的只在報仇雪恨。只要能夠成功,我還打算跟他共同管理燕王國。而今樂先生親自冒險犯難,為我們大破強大的齊王國,剷平他們祖先的廟宇,報復先王被殺的怨恨。齊王國原本就是樂先生的,並非燕王國的疆土。樂先生如果能主持齊王國,跟燕王國和平共存,永結友好,共同抵抗其他國家的侵略,應是燕王國的福分,也是我自己的願望,你怎麼敢在中間挑撥?」當場斬首。隨即把王后的衣服送給樂毅的妻子,王子的衣服送給樂毅的兒子,用一百輛戰車保護,派宰相親自送母子們到齊王國,封樂毅當齊王國國王。樂毅恐惶與感激交集,上書姬平,誓死拒絕。從此,齊王國國民敬佩他的忠義,各國敬畏他的信譽,再沒有人出言誹謗。

然而,不久之後,姬平逝世,兒子姬樂資繼位(五任),是為惠王。姬樂資在當太子時,就對樂毅不滿意。田單得到這項情報,遂用反間手段,在燕王國傳播一項謠言:「田地已經死掉,齊王國僅只剩下兩座孤城。樂毅跟新王(姬樂資)早有嫌隙,恐懼受到處分,不敢回國,所以一直借口進攻兩個孤城,實際上仍想當齊王國國王。只因齊王國人民還沒有全部心服,不得不減緩對即墨(山東省平度市)的攻擊。即墨最恐懼的是,如果一旦發動認真的攻擊,一定陷落。」(這段反間的話,跟被姬平殺掉的那位鯊魚分子所講的一樣,沒有新奇之處,似乎不能發揮打擊力量,但反間內容尚有:「老王在,樂毅不忍心叛變。」這才擊中要害。)姬樂資本來就不信任樂毅,聽到這項敵人散布的消息,決定行動。派大將騎劫,前往接任遠征軍統帥,徵召樂毅返國。樂毅知道姬樂資來意不善,不敢回燕(首都薊城),徑行投奔趙王國。燕軍將士既痛恨領袖昏庸,又惋惜統帥狼狽離去,群情不平,軍心激憤。

田單開始準備歷史上最早、最重要的一次反攻,他教即墨居民每頓飯之前,都在庭院中祭祀祖先,殘肴掉到地上,引來飛鳥啄食,燕軍大為奇怪。田單宣稱:「神仙一定會派一個人來當我的師傅,指導我如何拯救這個孤城。」一個小兵冒失說:「我能不能當神仙派來的那個師傅?」說罷,自己也嚇了一跳,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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