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戰國時代 公元前四世紀 九〇年代(前三一〇—前三〇一年)

周赧王五年  魏襄王九年  魯平公七年  韓襄王二年  秦武王元年  趙武靈王十六年  宋康王十九年  燕昭王三年  楚懷王十九年  衛嗣君十五年  齊宣王十年

1、秦王國(首都咸陽〔陝西省咸陽市〕)宰相張儀,了解自己的處境,不願重蹈公孫鞅的覆轍,急謀脫身,於是向秦王(二任武王)嬴盪進言說:「為了秦王國的利益,必須東方國際上發生變化,大王才可以得到更多土地。人人皆知,齊王國(首都臨淄〔山東省淄博市東臨淄鎮〕)恨透了我,我在哪一個國家,它就會攻擊哪一個國家。請大王准許我前往魏王國(首都大梁〔河南省開封市〕),則齊王國必然向魏王國進攻。齊、魏交兵,陷於纏鬥,一時難解難分,大王就可以乘虛而上,攻擊韓王國(首都新鄭〔河南省新鄭縣〕),佔領三川(伊水、洛水、黃河交匯地帶,即大洛陽地區),挾持周王國(首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白馬寺東〕)國王(四十三任赧王姬延),搜集天下地圖戶籍圖冊,這是統一天下的大業。」嬴盪同意。

果然,齊王國攻擊魏王國,魏王(二任襄王)魏嗣,大起恐慌。張儀說:「大王不必擔心,我會教齊軍自己撤退。」於是派他的隨從(舍人)前往楚王國(首都郢都〔湖北省江陵縣〕),聘請楚王國的人充當使節,晉見齊王(二任宣王)田辟彊,假裝驚訝說:「大王,真是糟透了,你競用這種手段加強秦王國對張儀的信任?」田辟彊說:「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使節說:「這是很明顯的事,張儀跟秦王國是何等深厚的關係?怎會那麼洒脫的說走就走?一定有什麼陰謀,正要齊、魏爆發戰爭,而使秦軍襲取三川(大洛陽地區)。而今你果然挑起大戰,使自己的國力疲憊,又背上攻擊盟友的惡名,反而更加強秦王國對張儀的信任。」田辟彊即下令班師。

張儀擔任魏王國的宰相一年,病逝。

張儀跟蘇秦,以縱橫奇才,為各國設計謀略,奪得高位和財富,天下知識分子紛紛效法,其中有魏王國人公孫衍,號犀首,也以謀略名滿國際。還有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輩,足跡遍天下,以辯才和詐術說動君王。為數太多,記不勝記。而以張儀、蘇秦、公孫衍,最為高竿。

《孟子》曰:

有人說:「公孫衍、張儀,豈不是大丈夫,一怒而各國恐懼,不怒則天下戰火全熄?」孟軻說:「那算什麼大丈夫?一個人坐的是正當的位置,做的是正當的事情。當權時跟人民同甘苦,無權吋自己修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才是大丈夫。」

《法言》曰:

有人問:「張儀、蘇秦,在鬼谷子那裡學習縱橫之術,各使中國維持十餘年的和平,是不是有這回事?」揚雄說:「一群騙徒而已,聖人對他們深惡痛絕。」那人說:「表面上信仰孔丘的學說,實際上卻做張儀、蘇秦所做的事,怎麼樣?」揚雄說:「這就好像聽起來是鳳凰美麗的鳴聲,卻長著一身凶禽的羽毛。」那人說:「可是,端木賜(子貢)也干過這種勾當呀?」(前四八四年,齊國攻擊魯國〔首府曲阜〕,孔丘派他的學生端木賜,到吳王國〔首都姑蘇·江蘇省蘇州市〕請求救助,吳、魯聯軍大敗齊軍。《史記》讚揚說:「端木賜一出,使魯國生存,齊國敗亂,吳王國力竭殘破,晉國坐以強大,越王國〔首都會稽·浙江省紹興市〕奠立霸權基礎。」)揚雄說:「端木賜的動機是追求和平,張儀、蘇秦的動機是追求富貴,兩者並不一樣。」那人說:「張儀、蘇秦,真是難得的奇才,拋棄傳統的方式,用他獨立的奮鬥方式。」揚雄說:「對於巧言令色的佞幸之輩,有見識的人才能辨別。並不是不看重他的才能,而是那種所謂的才能,不為我們所認同。」

柏楊曰:

孟軻跟張儀、蘇秦一樣,也是周遊列國,推銷政治理想的高級知識分子之一。可是,司馬光和揚雄,對此卻隻字不提。戰國時代,各國危急,猶如一家正在大火熊熊,張儀、蘇秦教他們如何汲取山澗里的水撲救。而孟軻卻教他們事先防火,跟平時挖井,而又沒有指出如何防火和如何挖井。對於運轉龐大的專制政治,儒家學派唯一的法寶是「聖君賢相」,一旦君不聖、相不賢,可就只好乾瞪眼。在這種情形下,只有傻子才相信儒家那一套——偏偏就出了一個傻子:燕王國(首都薊城〔北京市〕)二任王姬噲,他照葫蘆畫瓢,效法禪讓童話,把王位禪讓給子之,結果帶來千萬人死亡。大家不但不同情他、不支持他,反而因為他搞砸了鍋,破壞了「禪讓」美好的形象,紛紛大罵。

孟軻慘敗在實務性的高級知識分子之手,一肚子氣。所以當人們一致公認張儀、蘇秦是大丈夫的時候,他堅決反對。什麼叫「正位」?國王任命的宰相,是不是正位?什麼是「正道」?有計畫的追求和平,是不是正道?如果那還不是「正位」「正道」?那麼,孟軻僕僕風塵,東奔西跑,難道想當天子或想當國王?難道想要屠殺人民?至於「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確實是人生最高的品質,也確實是大丈夫,但那僅是個人的修養,只可以作為最高的道德指標,不能用來衡量對國家社會的貢獻。孟軻幸虧已不在人世,否則,我們就要求他開一個「大丈夫」名單,看看哪些人可以上榜?

揚雄是動機論者,指出端木賜求的是和平,張儀、蘇秦求的是富貴。他有什麼積極證據,證明端木賜不追求富貴?又有什麼積極證據,證明蘇秦、張儀並不追求和平?如果我們認定蘇秦、張儀是追求和平,端木賜是追求富貴,揚雄又如何反駁?孔丘和孟軻,就曾僕僕風塵,東奔西走,說破唇舌,希望二者全都到手。問題只看你追求時用的方法和追求到手後做些什麼?能夠「安中國者,各十餘年」,已經夠人民頂禮。

我們並不歌頌張儀、蘇秦,理由跟儒家系統不同。他們主要的缺點是他們根本沒有立場,也沒有理想,不過是在官場上,靠條陳過日子的人物。但他們毫無憑藉,唯一的憑藉是自己的能力。籠罩中國數千年之久的封建社會,司馬光所讚譽的禮教——貴者恆貴,賤者恆賤,到此被這一群不安於禮教的小人物突破,而且還發生實質上的影響。

2、秦王國(首都咸陽)國王(二任武王)嬴盪,派大將甘茂南伐,斬蜀國(首府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宰相陳庄(陳庄叛,參考去年〔前三一一年〕)。

3、秦王國國王嬴盪和魏王國國王魏嗣在臨晉(陝西省大荔縣東)舉行高階層會議。

4、趙國(首府邯鄲〔河北省邯鄲市〕)國君(六任)趙雍,娶吳廣的女兒吳孟姚,稱吳娃,寵愛倍加,就是稍後的惠後,生子趙何。

周赧王六年  魏襄王十年  魯平公八年  韓襄王三年  秦武王二年  趙武靈王十七年  宋康王二十年  燕昭王四年  楚懷王二十年  衛嗣君十六年  齊宣王十一年

1、秦王國(首都咸陽〔陝西省咸陽市〕)設立丞相(宰相),任命嬴疾當右丞相。

周赧王七年  魏襄王十一年  魯平公九年  韓襄王四年  秦武王三年  趙武靈王十八年  宋康王二十一年  燕昭王五年  楚懷王二十一年  衛嗣君十七年  齊宣王十二年

1、秦王國(首都咸陽〔陝西省咸陽市〕)、魏王國(首都大梁〔河南省開封市〕)在應城(河南省魯山縣東)舉行高階層會議。

2、秦王(二任武王)嬴盪派甘茂當統帥,跟魏王國聯合攻擊韓王國(首都新鄭〔河南省新鄭縣〕),而令向壽做副統帥。甘茂徵得魏王國同意後,派向壽回去,向嬴盪報告說:「魏王國已經同意出兵,但我認為無法發動攻擊。」嬴盪納悶,把甘茂召回。等不及他到咸陽,自己先到息壤(今地不詳)等候,問他什麼緣故?甘茂說:「韓王國的宜陽(河南省宜陽縣),雖然只是一個縣城,實際卻是一個郡(春秋時代,縣大郡小;戰國時代,郡大縣小),而今大王出動大軍攻擊,面對險惡防禦,而又是千里行軍,困難可想而知。從前,魯國(首府曲阜〔山東省曲阜市〕)有一位跟曾參同姓同名的人殺了人,別人告訴他的娘親,他的娘親不相信,安心織布。可是,等到第三個人告訴他的娘親時,他的娘親不得不開始相信,扔掉織布梭,翻牆逃走。我的賢能,比不上曾參,大王對我的信任,比不上曾參的娘親。而打小報告的,又不僅三個人,我恐怕大王最後會扔掉織布梭。又從前,魏國國君(一任)魏斯,指派樂羊攻擊中山王國(首都顧城〔河北省定州市〕),圍攻了三年才攻破。回去後炫耀自己的功勞,魏斯把一個小箱子交給他,箱子里全是誣陷他和誹謗他的小報告。樂羊感激說:『這不是我的功勞,而是君王的功勞。』我原來是楚王國(首都郢都〔湖北省江陵縣〕)人,流落秦王國,做為外籍顧問,嬴疾(右丞相)、公孫奭(左丞相)拿韓王國的事打擊我,大王一定聽信他們,命我撤退。那對魏王國是一種欺騙,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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