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

辛笛參加完婚禮,返回本城繼續上班,這天接到路非的電話,他聲音焦慮。

「小笛,你有小辰的消息嗎?我已經快有一周打不通她的手機了,天氣預報講,瀘沽湖到亞丁那一帶會有暴雪出現。」

辛笛詫異,「你不知道嗎?辰子沒去參加那一段徒步,她上周一就回了昆明,周二去了北京。嚴旭暉那傢伙成立了攝影工作室,邀請她去工作,她接受了。對了,她換了手機號碼,我報給你。」

路非記下號碼,長久默然。

他在麗江機場給辛辰發了簡訊:「不管怎麼樣,請相信我愛你。」

辛辰的回覆是:「謝謝你,可是我恐怕沒有像你要求的那樣去愛一個人的能力了,抱歉。」

這個回覆讓他無語,而這也是他們通的最後一條簡訊。他再打辛辰的手機,全都打不通,發簡訊也沒接到過回覆。

他焦灼地收集著那一帶的天氣情況,手機24小時開著,深恐錯過任何一條信息,然而她始終音信杳然。他知道她肯定會儘力與家裡保持聯繫,才打給辛笛,卻沒想到聽到這樣一個意外的消息。

他靠到椅背上,看著電腦液晶顯示屏,想:她的確不拖泥帶水,決意切斷他們之間的聯繫了。他的堅持,也許真的是他的一個執念,帶給她的,只是不受歡迎的困擾。

他還是撥打了這個號碼,辛辰很快接聽:「你好。」

「小辰,在北京找到房子住下了嗎?」

「嚴旭暉提供了員工宿舍,與同事合住,交通方便,環境也可以。」

「那就好,北京秋天氣候多變,你注意身體。」

「好的,謝謝。」

路非的語氣依然平和,沒有任何質問、憤怒,然而這樣禮貌的對話,分明已經透出了距離,辛辰放下手機,想,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她正推著購物車,在一家超市選購著生活必需品,周末這裡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一周以前,她還在安靜得沒一點聲音的里格,眼前這份喧鬧嘈雜讓她有些詭異感。

那天辛辰在里格客棧曬著太陽上網,好容易打開郵箱,收到了嚴旭暉半個月前發的郵件,大意是他成立了工作室,正招兵買馬,想邀請她到北京工作,打不通她的手機,希望她儘快回覆郵件。

她心中一動,馬上打嚴旭暉電話,「那個位置還空缺著嗎?」

嚴旭暉大笑,「你再晚打一會兒電話,我就給別人了,馬上過來。」

辛辰本來計畫這幾天沿瀘沽湖徒步,順便看看有沒爬上獅子山的可能性,但她馬上做了決定,「不行,我已經付了今天的房錢,最後享受一天自由。明天回昆明,後天到北京,就這樣說定了。」

第二天退房後,她給領隊老張發了簡訊,告訴他自己不參加下一段行程,同時提醒他們注意天氣狀況,然後返回昆明,跟父親和繼母告別,重新打包行李,來到了北京。

她拎著大袋東西從超市返回位於北三環的一套兩居室的公寓房子,這裡是嚴旭暉的舊居。

嚴旭暉家境不錯,當年一門心思辭職北漂後,只過了短暫的潦倒日子,他母親趕來看望他,見他與人合租陰暗的地下室,頓時母愛與眼淚同時泛濫,堅持給他買了這套房子,當時北京房價還沒高到恐怖的地步,得說是個很合算的投資。辛辰三年前來北京找工作,曾在此借住了幾天。

與嚴旭暉來往的朋友多半都把藝術作為理想或者職業方向,在這個機會與失望一樣多的大城市裡掙扎求生。相形之下,嚴旭暉從一開始就沒吃到什麼苦頭,在時尚攝影圈的發展也算得上異常順利,沒出幾年,買房買車,這會兒又投資成立了工作室,算得上功成名就了。朋友們半是羨慕半是挖苦地開他玩笑時,他從來不介意。

他去機場接了辛辰,直接帶她來了這裡。她問起房租,他只笑,「員工福利,不用你出房租,不過有個同事,搞攝影的小馬跟你同住,不介意吧?」

辛辰當然不介意,她清楚在北京租房的支出和麻煩。

嚴旭暉給她交代著乘車等生活的細節,他現在手頭寬裕,新買了一部寶馬,其實對普通工薪族過的日子沒什麼心得。可是任何一個男人,對自己曾經喜歡過的女孩子都有一份細心和微妙的佔有般的關懷欲,哪怕他已經有了女友。

辛辰於是正式在這個三年前匆匆離開的城市住了下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換了手機號碼,卸下舊的手機卡時,她猶豫了一下,隨手扔進了垃圾箱。

她並不是存心躲避路非,也不想去狗血地玩「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這種凄美而弱智的遊戲,她只是想,就這樣斷開聯繫也不錯。

北京的秋天據說「一陣秋雨一陣涼」,來得實在而厚重,樹葉迅速轉黃,風中帶了涼意,相比昆明的四季花開和老家到了十一月還滿目青翠,秋意淡漠得只余天高雲淡,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與辛辰同住的小馬是個瘦小的貴州男孩子,有點小小的神經質,又表現得外向活躍。他早兩年來到北京,在他的指點下,辛辰迅速地適應了這個城市,乘地鐵上下班,用東南西北來辨明道路方向。閑暇時與同事一塊出去唱歌消遣,偶爾周末會參加一些短途徒步。

與林樂清在網上碰到,說起目前的生活,她用了「很滿意」這個評價,林樂清笑道,也許他畢業後會把北京作為工作的首選地點。

嚴旭暉大手筆投資上了昂貴的數碼後背、閃光燈以及一系列專業設備,工作室成立之初,人員結構相對簡單,但攝影師、攝像師、攝影助理、專業化妝師、化妝助理、企劃文案一應俱全。辛辰與另一個同事負責平面設計、修圖與後期製作,嚴旭暉自己是當然的藝術總監,而他的女友順順一手掌管著財務、行政與外聯。

順順是個北漂的平面模特,講著一口純正流利、聽不出任何口音的北京話,與嚴旭暉交往後,放棄了不走紅的模特生涯,專心當起他的經紀人,十分精明能幹。最初她看辛辰帶了點隱隱的防範意味,然而辛辰的工作是一個純粹的技術活,她做事認真專註,與人交往坦蕩,她的表現讓順順很快釋然了,斷定她威脅不到自己後,馬上待她親熱隨和。

到了十一月,北京一下進入寒冷的冬天,沒有下雪,天氣卻已經乾冷。辛笛來參加中國時裝周的發布活動,戴維凡自然亦步亦趨地跟來。

辛辰請了假,去看辛笛的專場發布會。

一個設計師一年以內接連在時裝博覽會和時裝周作秀,這樣的投入跟手筆自然在業內引人注目。這次發布會,不同於上次三月份的品牌發布,打出了索美設計總監的名頭,更多的是辛笛個人作品的展示,放棄了上次中規中矩的職業裝風格,含了很多晚裝、創意裝元素,主題是簡單的兩個字:繁花。

整個發布會的編排並沒有突出具體的花卉,然而一件件服裝帶著純真奔放的青春氣息,設計想像不羈而美麗,個人風格強烈。

伴隨著搖滾樂曲,一個個模特從T台走過,目眩神迷之中,讓人覺得生命中最好的年華彷彿披著錦衣華服重來,沒有貧瘠痛苦,沒有迷失疑惑,滿眼都是輕裘緩帶、衣襟當風、快意輕狂、意氣張揚,當真有繁花似錦的感覺,當最後辛笛出來謝幕時,全場觀眾起立長時間鼓掌。

晚上嚴旭暉招待他們去唱歌,一大堆人在大包間里好不熱鬧。辛笛與辛辰坐在角落裡喝酒聊著天,辛笛一臉的疲憊,辛辰問她:「這麼淡定,倒讓我擔心了,你好歹興奮點呀,今天也真的值得興奮。」

辛笛嘆氣,「為了做這個發布會,與老曾溝通了無數次,總算他認可了我的構想,同意設計師個人風格與品牌戰略也能有融合互補的時候。這個過程太費力,現在反而沒什麼感想了。只能說,幾年最得意的作品,終於有了一個見天日的機會。」

「人的時間用在了什麼地方,真的是看得出來的,看你的發布會,就知道你的努力沒有白費。」停了一會兒,辛辰輕聲說,「我為你驕傲,笛子。」

辛笛記憶之中,這是辛辰頭次以如此直接的方式稱許她的才華,她只覺得眼眶一熱,緊緊握住了堂妹的手,兩人都不適應突然外露的感情,不看彼此,齊齊看向了電視屏幕,過了好一會兒,辛笛問:「辰子,在這兒適應嗎?」

「還好,就是要到15號才供暖,這幾天冷死了。」

「路非過來看你沒有?」

「我們現在偶爾通個電話而已,他沒事來看我幹什麼?」辛辰現在與路非的電話聯繫變得疏落而禮貌,通常都是十天半月通一次話,簡單問候然後說再見。

辛笛不免詫異,那天她參加完葉知秋的婚禮,坐晚班飛機回去,在機場碰到了路非,她順口問他去哪裡出差回來,他卻坦然回答:「我去瀘沽湖看小辰了。」她知道路非新工作的忙碌程度,會擠出時間,在下飛機後再乘六小時的車,去一個交通不便的地方看望辛辰,心意不問可知,怎麼一下峰迴路轉,又變得如此疏遠。她知道問辛辰也是白搭,只能嘆氣。

嚴旭暉將果盤拿到她們面前,「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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