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青海卷 第十三章 伊人遠去

夜色降臨,外面的宴席還未撤去,裡面的大宴又鋪張開來。即便卞唐溫暖,但是正月寒冬,仍不免有幾分冷意,夜風吹來,即便是披著斗篷,也感到一絲絲的寒氣從腳下襲上來,冷的人脊椎發寒。

晌午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雨,直到傍晚才止歇,越發給這漆黑的夜增添了幾分寒意。

然而華服雲鬢的夫人們卻仍舊坦然露出堆霜砌雪的胸口,媚眼如絲,玉臂縱橫,偶爾有大膽的夫人走上前來敬酒,一不小心,還會露出一小截光滑玲瓏的小腿。

李策喝了許多酒,眯著眼睛靠在軟椅上,柔福殿殿門大開,眼前是一片錦繡的璀璨宮燈,畫舫載著吹拉彈奏的樂師在湖心遊盪,軟綿奢靡的曲調順著夜裡冷冷的風一路吹進大殿里來。

如水蛇般搖曳的腰肢在眼前靈活的舞動,一雙修長的雙腿不時的舞出纏綿挑逗的舞步,蜜色的肌膚上沾著點點汗水,一名大膽的舞姬輕輕一個旋轉,順勢就躺入李策的懷中,眼梢微挑,以金粉順著眼角向上描繪出盤旋的雲紋,雙唇豐滿,脖頸修長,渾圓的酥胸裹在單薄的布料之下,透過那一絲絲布帛,甚至可以看得到裡面的粉嫩。

舞姬端起一杯色澤醇艷的葡萄美酒,雪白的皓臂高高舉起,然後手腕一翻,頓時傾瀉而出。順著她如天鵝般優美的脖頸,一路滑下,流進那膩人的兩座雪丘之中。

「皇上,您醉了嗎?」

果然是難得的尤物,朱唇輕啟,聲音纏綿,舞姬柔若無骨的以裸露的香肩在李策的胸口輕輕一蹭,就順著他微敞的衣襟滑進去,一隻白嫩的小手一路往下,卻在關鍵時刻停了下來,眼梢輕挑,挑釁的望著他。

這是這一年來在金吾宮內聖寵不衰的子茗夫人,李策為人風流,很少寵愛一名女子長達一月,而這位落魄貴族出身的子茗夫人卻盛寵長達一年,可見其定有獨特的魅力所在。

李策微醉的眼睛淡淡的看下去,一身華麗的藍紫色錦袍,領口處帶著一條墨黑色的貂毛,衣領微敞,露出一道蜿蜒的縫隙,男人健美的體魄在迷亂的燈火下顯得有幾分誘惑,他習慣性的眯起雙眼,眉心處有一絲玩味的輕蹙,靜靜的流光在眼眸深處涌動,像是一隻正在思考的狐狸。

殿上的幾名年輕舞姬仍舊激烈的舞動著,她們跳著東胡的旋舞,大膽豪放,只在身上批了件輕紗,乳臀款擺,香汗淋漓。

「皇上,你已經有半個月沒進柔福殿了,這麼快,就將奴家忘了嗎?」

子茗夫人輕輕靠上來,眼波如水,柔柔的盯著李策,像是一隻膩人的妖精。

李策的眼睛是醉的,似乎連手腳也醉了,可是眉心卻總有一汪清醒在停住著。

女子猩紅的指甲從他的小腹處爬起,一路蜿蜒輕揉在他的眉心,吐氣如蘭的伏在他的耳邊,語調綿長的說道:「皇上不開心,是因為誰呢?」

李策嘴角一牽,靜靜的笑起來,一手攬過她的纖腰,指腹撫摸著那醉人的滑膩,輕笑道:「你這個小妖精。」

「皇上今晚還會不會這樣狠心,讓茗兒獨守空閨呢?」

李策的神色瞬時間出現兩絲恍惚,一個身影在腦海中靜靜的浮現,他懊惱的皺起眉來,心境竟然維持不了一貫的平和。

已經瘋了半月了,還要繼續發瘋嗎?

他轉頭看向子茗夫人嬌媚的臉孔,一絲濁氣從心底升起,似乎將什麼東西壓抑下去了,似是苦澀,又似是渴望,心裡再沒有沒有什麼喜怒和開懷,只是邪魅的一笑,恢複了他一貫的常態,輕笑道:「朕何時不是憐花惜玉的?」

「皇上。」

一聲平靜的聲音突然在殿外響起,李策抬起頭來,就見鐵由站在門外,他笑著招呼他一聲,一身皮鎧甲胄的護衛統領挾劍上殿,也不顧周圍眾女人的表情,跪在地上語調鏗鏘的說道:「皇上,楚姑娘回來了。」

李策一愣,面上不動聲色,可是杯中的美酒卻輕輕一晃,險些潑灑而出。

遠處的響起了伶人的歌聲,調子綿長的,像是一曲悠揚的歌。湖上的風涼涼的,帶著几絲裊裊的香氣,李策身形修長,墨發濃密,站在輝煌的燈火里俊朗異常。

「什麼時候的事?」

「剛剛。」

「現在在何處?」

「已然回了宓荷居。」

「走。」

李策站起身來就向外走去,鐵由一愣,連忙問道:「皇上要去哪?」

「宓荷居。」

遠遠的,李策的聲音飄散在金粉奢靡的夜色之中,鐵由連忙帶著侍衛們跟了上去。

子茗夫人緩緩站起身來,一身軟紗在夜風中靜靜款擺,可是卻再無剛才的萬種風情,她眼神淡淡的望著李策漸漸遠去的身影,目光清冷,無喜無悲。

「夫人。」

有侍女小心的走過來,她拿過一件披風就披在肩上,靜靜的擺了擺手:「散了吧。」

宮人如水般散去,酒鼎芝蘭的茫茫香薰之中,只餘下湖畔的伶人仍在悠揚的歌唱。

荷塘上的花早已敗了,門前的梧桐也是一片頹色,月亮只是彎彎的一勾,籠著蒙昧的光輝,靜靜的灑在潔白的石階上。

珠簾輕觸在一起,發出細碎的聲響,外房守夜的秋穗被驚醒了,李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丫鬟連忙垂下頭跪在地上,再也不敢出一聲。

天氣冷了,窗子是緊閉的,可是仍舊有淡淡的月光從潔白的窗紙處照進來。楚喬正在睡覺,月白錦被蓋在身上,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眉梢很清澈,神態也少見的帶了一絲安詳,李策靠在門框上,微微偏著頭,一時間,就那麼站在那,動也不動了。

想必,那人真的是她最好的選擇吧。

沒有那麼深的負擔和責任,也沒有那麼重的仇恨和執念,可以洒脫的說走就走。

他凝神瞧著她,眼眸中流光滑膩,周遭那麼靜,微薄的光線落在她鬢角的髮絲上,有著森亮而清冷的光澤。風從外面穿過,依稀看到窗外樹影搖曳,像是女子纏綿的手,輕輕的撫摸這座冷寂的宮殿。

「姑娘回來就睡下了,似乎很累的樣子。」

秋穗在外面小聲的對鐵由說話,聲音細細的,卻還是傳到了李策的耳朵里。

李策站在那裡,似乎明白了什麼,角攏里的炭火發出幽幽的熱度,窗外棲在樹上的夜鶯發出一聲啼叫,聲音很是清脆悅耳。

「不管怎麼樣,累了就歇歇吧。」

然後,男子轉身就走出了大殿,空曠的大殿上迴響起他的腳步聲,那麼空曠。

砰,砰,砰……

夜漸涼,楚喬緩緩睜開眼睛,黑暗中,她的雙眼像是漆黑的石頭,蔥白的手指抓住錦被,那麼的用力。

不一會,柔福殿的歌舞又再響起,比之剛才的還要盛大。

夜涼如水,她緩緩的閉上眼睛,真的累了。

三日後,她決定離開唐京,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帶了梅香,並和李策打了聲招呼。

李策開始的時候沒說要送她,只是在她的馬車走出了唐京城門的時候,遠遠的梧桐林下,一方茶肆乾淨清爽,李策身後站著鐵由和孫棣等人,見她來了,幾人齊齊笑呵呵的打著招呼。

人群散去了,李策和楚喬坐在茶肆里,終於開始了回來之後的第一次對話。

「要去哪?」

「不知道。」

見李策懷疑的眼神,楚喬突然笑道:「別這麼看著我,我不是敷衍你,只是真的不知道要去哪?」

「那還走?」

「想出去看看嘛。」楚喬深深的吸了口氣,嘴角含笑的看著周圍美麗的景緻,聲音清脆的說:「你看,天氣就要暖和起來了,西蒙這麼大,我卻從來沒放鬆心情的走一走,這一次,就當是給自己放個假。」

李策很認真的在烹茶,動作熟練,一邊說一邊問道:「打算放多久?」

「不知道,看心情吧,也許哪天我窮困潦倒了,就會回來找你騙飯吃,所以你要好好當皇帝,不要等我回來的時候敗了家。」

李策聞言,連忙拿起桌子上的一方信封,抽出裡面的一摞銀票,拿走了一大半揣到懷裡,嘟囔道:「窮困潦倒才回來?那可不能多給你錢,不然誰知道回來的時候是不是成了沒牙的老太太。」

楚喬啞然失笑:「你看你的德行,哪裡像是一個皇帝?」

「誰規定皇帝就不許摳門了?你是不知道我的日子過得多麼清苦,我稍微想多花點錢,那幫老頭子就整天跟我哭窮。說東邊大旱西邊餓死人的,恨不得我天天啃白菜幫子,一個個的沒一個好東西,這點錢,可是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你不知道感恩圖報,還在這裡笑話我?」

卞唐的天空是極晴朗的,萬里無雲,陽光灑在李策狐狸一樣的眼睛上,看起來更加狡猾了。

她代替卞唐滿朝文武嘆了口氣:「遇到你這麼位皇帝,也不知他們是倒了幾輩子的霉。」

李策唉聲嘆息的搖著頭:「喬喬好狠心啊,你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賀蕭他們會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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