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燕北卷 第二章 現代軍事

這是一片偉大的土地!

天空是瓦藍而純凈的,空氣裡帶著自由的風,蒼穹高且遠,雪白的長鷹揮動著翅膀在上空盤旋厲嘯著,放眼望去,十月的高草鋪天蓋地的向遠方延伸,風很冷,凌厲的吹來,掀起戰士們翻飛的大裘,厚重的兵甲拍打在劍鞘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極遠處,就是燕北的第一道軍事重城北朔關,這是東陸進入燕北的門戶,高大的城池像是一隻沉默的巨龍,靜靜的盤踞在地平線的盡頭。

在北朔關的前面,就是聲名遠播的火雷塬,當初正是在這片土地上,燕北獅子王燕世城帶著他的兒子們誓死抵抗大夏軍隊,並最終永遠的和燕北的土地一同長眠。廣袤的火雷塬上到處都是紅彤彤的火雲花,相傳這種花是以腐肉為土壤,往往只有在墳場和亂葬崗才可見到,越是血肉堆積花開的越是艷麗。可是就在當年的那場大戰之後,火雷塬上的火雲花卻一開九年,年年殷紅,無分春夏,不論秋冬。

剎那間,楚喬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場熱血且悲壯的戰爭。

鐵騎橫野,大地蒼茫,彤雲如血,昇旗瀰漫,在蒼莽無垠的漫漫草海,在鬱鬱蔥蔥的莽莽叢林,在孤高聳立的巍峨雪峰,在一望無際的碧血沙海,到處都是戰士的馬刀和嗜血的嘶吼,勇士們披著戰甲,戰死在燕北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婦孺們也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家國,到處都是獵獵的悲歌,到處都是雄壯的燕北長調。一代人死去了,但是他們的眼睛卻並沒有閉上,他們崇尚自由的心臟從沒有停止,他們的血脈仍在滾燙的跳動,他們化成了赤紅色的花,像血一樣熾烈的盛開在每一寸土地上,用這樣的方式來提醒著關注著下一代燕北的孩子,用熱血和忠誠,詮釋著這片土地的神聖!

這,是一片偉大的土地!任何語言不足以描繪其萬一,這裡的每一根草、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每一粒沙子都見證了此地的災難,同時,更見證了每一次災難之後,這裡的子民是如何頑強不屈的站起身來!

燕北!燕北!

九年間,燕北這兩個字,不知道以在她的心裡默念了多少遍。她和燕洵忍辱負重,幾番生死,為的就是回到燕北的這一天,如今,她終於站在了燕北的土地上,呼吸著這裡冰冷乾燥的風,眼望著這裡成群結隊的牛羊馬群,她卻突然哭了。

她一直那麼堅強,無論在何種困境之下。可是這一刻,眼淚像是無法阻擋的洪水,肆意的宣洩而下,楚喬坐在馬背上,身披著雪白的狐裘,昂著頭,挺著背脊,她並不難過,更沒有失望,可是,卻有太多複雜的情緒在她的胸腔內激蕩著,是心愿得償的激動,是百戰而歸的疲倦,是百感交集的振奮。她知道,從今以後,他們再不用朝不保夕,再不用步步為營,再不用擔心隨時會丟掉腦袋,再不用揣測周圍每一個人的眼神,沒有人再可以隨意的殺掉他們,沒有人再可以輕易的威脅到他們,他們終於不必再一個醒著一個入睡的擔驚受怕,他們終於擺脫了任人擺布任人屠戮的命運,真正的站起來了!

燕北,我終於來了!

一隻馬蹄,緩緩的上前一步,男人一身黑色大裘,劍眉斜挑,像是兩柄利劍。

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後,帶著整路大軍,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沉默,看著她顫抖,看看她靜靜的落下淚來。

這個世界,只有他能理解她,只有他知道她現在是怎樣的感受,因為他們是一樣的,在看到北朔關的那一天,他也是一樣的無法自控,他沒有在燕北的子民和軍隊面前落淚,但是回到營帳之後,營帳的帘子剛一放下,他的眼淚就落了下來,無聲但卻滾燙的,灼傷了他多年堅韌的臉龐。

那一天,是九年來,他第一次放任自己喝的大醉,迷濛中,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他寬厚的大手大力的拍在他的肩膀上,大笑道:「臭小子,長的快有你老子高了!」

「這就是北朔。」

男人策馬在她的身側,他手指著夕陽之下那座灰色的城池,語調平靜的低聲說道。

楚喬回過頭來,雙目炯炯的望著燕洵。

夕陽西下,灑下金燦燦的光輝,男人坐在馬背上,眼神沉靜,聲音平穩,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作戰服,軍衣、馬靴、長褲、外罩和士兵同樣式的黑色大裘,整個人看起來簡單銳利,他今年不過二十歲,年輕、消瘦、挺拔、英俊、黑色的雙眸里滿是內斂的輝光,像是一口看不清深淺的水井。

歲月並不能使人年老,經歷才能成就一個人的滄桑。

看著他,楚喬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圍獵場上那個一箭射歪的少年,想起了真煌街頭那個輕袍緩帶的年輕世子,想起了波光粼粼的赤水湖畔,少年眉眼含笑的望著她,他的頭頂是皎潔的圓月,光芒剔透,朦朧如霧。她又想起了皇城陰暗的牢房,天井外不斷飄進來冰冷的雪花,北風呼呼的吹著,隔著一堵厚厚的牆,兩個孩子緊緊握在一起的手……

那一刻,看著燕洵堅韌的輪廓,楚喬彷彿再一次重溫了這八年跌宕的歲月,一個男人從泥濘和血泊之中緩緩站起來,艱難的挪著腳步,開始了他漫長且艱辛的旅程。

被風那麼冷,頭頂的鷹旗獵獵翻飛著,燕北高原迎來了新的主人,楚喬的血液漸漸沸騰了起來,她幾乎可以預見:一個時代結束了,而另一個時代,將會從這裡開啟!

她很慶幸,她會是這一切最直接的見證者,因為,她始終站在那個人的身邊,從無動搖!

燕洵轉過頭來,催馬上前一步,對著楚喬淡淡笑道:「阿楚,歡迎回家。」

天空中驀然傳來雄鷹的長嘯,前方傳來了大量整齊的馬蹄聲,北朔城的古老城門緩緩開啟,燕洵微微仰起頭,夕陽照射在他的額頭上,有著恍若鮮血的光。

大隊開拔,楚喬輕輕打馬,落後燕洵一個馬位,緩緩上前。

請歷史記住這一天,這一天,是白蒼歷七七五年十月初一,就在這一天,從北朔城裡發出的聲音,會震撼整個世界。

楚喬被衛兵帶到城守府的一間裝修豪華的房間里,四名年紀不大的丫鬟正在戰戰兢兢的跪在內室,見她進來連忙上前服侍。

昔日的城守府如今已經權充做北朔的戰時軍事指揮所,剛一進城,燕洵就急忙離去,甚至來不及交代一句。北朔城的官員將領們對楚喬的到來只是表面上客氣了一下,並沒有過分的熱絡,也沒有不禮貌的冷淡,但是從他們的表情和言談間,楚喬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這座城市的緊張。

簡單的梳洗一下,楚喬對阿精說道:「帶我去見殿下。」

阿精一愣,連忙道:「姑娘一路勞頓,還是先休息,廚房馬上送來飯菜,我以命人為姑娘燒熱水……」

「你若是做不了主,可以先去請示。」

阿精頓時住了口,然後點頭道:「殿下吩咐一切聽從姑娘的指示,既然姑娘堅持,請這邊走。」

楚喬摘下衣架上的大裘披在肩上,那四名丫鬟見了急忙跑上前來,楚喬輕輕的揮手,淡淡道:「我自己來。」

外面的風很大,楚喬不得不帶上風帽,。北朔城雖然號稱燕北東方防線的第一大城,但是不得不說,見到這座城市的第一眼,楚喬是很失望的。暫且不和真煌、唐京那類的都城相比,也不與賢陽、白芷關等重要邊城並論,就連大夏卞唐內的一些二流小城,如塢彭城等,北朔城都遠遠不如。

城池低矮且古老,經過了太多場戰火的洗禮,這裡已是一片狼藉和破舊,顯然這八年來大夏並沒有對這片荒蕪之地加以重視,連基本的修整都很少。城牆的幾處重大缺口都有重新修補的痕迹,但是用料卻大多是廉價的土坯,可以預見,若是真的和大夏的正規軍開戰,這樣的城牆可能連一個時辰都抵抗不住,只要一波投石機,城池就會土崩瓦解。

而且,城內的居民很少,原本的三十萬常駐居民在得知燕洵回到燕北的時候,已經偷偷的離開了北朔,好一點的遷往燕北內部腹地,更多的,卻直接逃往大夏境內。所以如今城池之內,除了少數捨不得離去或是失去離去先機的居民,其他的,全都是燕北的軍隊,長街上一片蕭條,到處都是枯黃的樹葉和乾草。

這一點,和楚喬想像中和平安樂充滿希望的燕北實在差了太多了。

難免的,她生出了几絲沮喪。但是很快,她就穩定了自己的情緒。畢竟,在所謂的民族忠誠面前,更多人最先顧及的是自己家人的性命。北朔最靠近大夏,又曾經是巴圖哈家族所佔據的領地,這裡的居民大多是內地遷來的商戶,對燕北缺少歸屬感和忠誠度,雖然他們當初也曾熱烈的盼望著燕氏的血脈早日回歸燕北,但是在大夏磨刀霍霍的刀鋒之下,沒有人會一如既往的保持著高度的熱血。這些人,畢竟是普通的百姓,你能指望他們對軍隊保持怎樣的忠誠呢?

楚喬搖了搖頭,將那些思緒拋出腦海,她迅速的整合一路以來聽到的情報,希望待會可以為燕洵出點主意。

畢竟,這座看似勢力並不怎麼強悍的北朔城裡,並不是他們一家獨大的。

「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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