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卞唐卷 第十七章 如此倒霉

就在燕洵於大夏邊城的鄉間阡陌之上仰頭遠眺的時候,整個詹府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剛剛有下人來報,詹府的五小姐詹子茗出去會客,卻在塢彭城城守府內被塢彭城守的夫人截下,給關了起來。而這裡面的原因,自然是無人不明。

詹子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艙內撫琴,詹子葵斟酌了半天,才把一句話說的完整。一身白色棉袍的男人住了手,然後緩緩的,緩緩的皺緊了眉頭。

「子瑜,就算五妹平時再不好,你也要想想辦法,那個田夫人是個有名的悍婦,萬一……」

「好了,我知道了。」詹子瑜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來,深吸一口氣,說道:「二姐先出去吧。」

「可是?」

「去吧。」

房門被關上,詹子瑜深深長嘆,隨即緩緩的靠在椅背上。

當天下午,船上的氣氛十分詭異,船剛一靠岸,景邯就已經帶人下船,此時已不在船上。一個時辰之後,詹子瑜在兩名下人的陪同下下了船,坐上早就等在一旁的馬車,絕塵而去。

一直到晚上,燈火點燃,下人們紛紛聚集在甲板上吃飯,馬車才遙遙的回來。詹子瑜當先被下人抬下車,隨後,是一身盛裝的詹子茗,只是頭髮稍稍凌亂,臉上還帶著一塊稍厚的面巾。下人們自動迴避,然而借著微微吹過的夜風,楚喬卻還是看到了她面巾下紅腫的臉頰。

詹子茗是一個人回來的,並沒有帶回一個下人丫鬟,所以當晚飯過後荊紫蘇找上門來的時候,楚喬已經知道她所來何事了。

船艙畢竟很小,荊紫蘇就坐在梁少卿床榻上,愣愣不語,眼神有些發直。楚喬倒了杯茶遞給她,她一時竟沒有覺察。

「紫蘇姐?」

楚喬小聲的叫道,荊紫蘇一愣,連忙接過茶杯,捧在手裡,淺淺的喝了一口。

楚喬嘆了口氣,說道:「紫蘇姐,你有什麼事嗎?」

「啊?我、我,」荊紫蘇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沒什麼事。」

船艙里頓時就冷了下來,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這時,梁少卿突然敲門,端著一盆熱水,說道:「小喬,你要的水。」

「恩,」楚喬點了點頭,走上去接了過來。

梁少卿很有禮貌的和荊紫蘇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出去。

楚喬坐在床榻上,將水盆放在地上,然後解開綁腿,脫下鞋子,誰知荊紫蘇見了,一下蹲了下來,就為楚喬脫另一隻鞋。

「紫蘇姐!」楚喬一驚,問道:「你要幹什麼?」

「我?我幫你洗腳。」

楚喬頓時有些生氣,她眉梢一挑,怒道:「誰讓你來做這些?」

荊紫蘇一愣,似乎有些害怕,她訕訕的收回了手,蹲在地上,雙手全濕,還在往下滴著水,有些茫然的望著她,竟一動不敢動。

楚喬穿好鞋子,皺眉道:「坐下。」

荊紫蘇連忙坐回床榻,那副小心的模樣讓楚喬心裡發酸,她皺眉說道:「說吧,到底有什麼事?」

荊紫蘇微微咬住下唇,想了很久,還是搖了搖頭:「沒事,我、沒什麼事。」

說罷,她就站了起來,腳下卻一軟,幾乎倒了下去,楚喬連忙扶住了她。透過衣衫,只感覺這女子瘦骨嶙峋,單薄的驚人。

荊紫蘇走到門前,打開房門,江上的風很大,一下就吹亂了她本就有些枯黃的頭髮。她其實還很年輕,還不到二十五歲,可是眼角卻有了細密的皺紋,皮膚也並不光潔,蒼白的驚人。

「月兒,你好好睡吧,夜裡風大,記得蓋被子。」

荊紫蘇說了一句,然後轉身離開。楚喬目送著她離去,只見她衣衫單薄,身形消瘦,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一般。

一絲悲涼驟然從心底升起,她久久的站在門口,終於還是深吸一口氣,做了這個不理智的決定。

她自然知道荊紫蘇會來的原因。詹子茗一個人回府,卻沒有帶回一個下人,顯然是身邊的下人都被人扣押在城守府內,如此想來,詹子茗被詹子瑜帶回來,那麼豈不就剩下那些跟在她身邊的奴才們來承受城守夫人的怒火?

詹家不會為了幾個小奴才丫鬟再出面一次,如此,那名名叫采嗪的女子就算不死,也會被打個半死,而且荊家的這幾個姐妹就此又會分離,以後對方如何,境況如何,是否還會有相見的機會,都成了一個未知數。

荊紫蘇是沒有辦法了,她所認識的人之中,只有這個剛剛重逢的妹妹似乎還有那麼點本事,不但深得詹家主人的青睞,還同景小王爺有那麼几絲曖昧的關係。

楚喬原本是沒有打算管這個事情的,她對自己的能力有著清醒的認知,況且如今被景邯纏上,自顧尚且不暇,何來時間多生是非,所以她也一直沒有主動提出來。然而出乎楚喬意料的,荊紫蘇並沒有提出來,她忐忑不安的坐著,屢次想要開口卻終究沒能啟齒,最後竟然一個字都沒提的離去。

也許,她也是明白的,明白對方是怎樣的勢力,明白自己的所求是如何的強人所難,明白即便是說出來也是徒勞,明白也許這個剛剛重逢的妹妹會引禍上身。

楚喬眉頭緊鎖,坐在床榻上綁好綁腿,然後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在靴子間,開門就走了出去。

楚喬也許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可以理智,可以精明,可以將一切厲害關係都擺在桌面上理論,但卻受不了別人對她好。正是這樣的性格讓她跟隨燕洵生死八年,也正是這樣的性格,讓她在荊紫蘇那局促不安的表情中狠狠的心軟下來。

圓月被烏雲遮住,天地間一片漆黑,楚喬利落的翻身下船,回頭看向那兩名已經昏睡過去的景邯的暗哨,隨即轉身狂奔而去。

一個時辰之後,楚喬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田城守的府邸。若不是那偶爾經過的守衛還有體型兇悍的惡犬,這座看似戒備森嚴的古代莊園,在楚喬眼裡更像是一個不設防的巨大遊樂場。

泥鰍一般的從一棵樹下滑落,女子悄無聲息的落在後花園裡。

城守府的建築呈連線式,頗有些軍營的樣式,聽說這位田城守是位出名的武將,看來果不虛然。楚喬身形靈敏的靠在一座假山之後,耳廓微動,只聽遠處有腳步聲漸近,似乎正朝自己而來。

前方草叢茂密,右邊樹林繁茂,看似都是躲避的最佳選擇,可是楚喬卻堅定的判斷出那裡隱藏的許多暗哨,只要自己一步踏錯,定會被亂箭穿心,毫無幸理。很明顯,此路不通。

眼望向東南方向的座座樓台,楚喬眼角微微眯起,眉頭一皺,閃身而出,腳下猛然發力,向著右側一片長形迴廊的廊柱就猛然跑去,眼看就要撞在柱子上,楚喬登時抬腳,猛地蹬在柱子上,身體隨著慣性向上瞬間竄高,三步跨出,就在漸漸失力之時,雙手一伸,一把抓住了上面的瓦頂,吊臂,雙腿夾住柱子,迅速上竄,就在拐角的燈火轉過來的時候,女子身體迅速一躍,頓時像一隻壁虎一樣緊緊的趴在迴廊的瓦片之上!

「這邊走。」

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裡帶著諂媚和小心,奴才氣十足,隨即,雜亂的腳步聲響起,聽聲音大約有二十多人,楚喬眉頭緊鎖,靜靜蟄伏,一動不動。

「素聞公子風采照人,武藝出眾,智勇雙全,乃人中之龍,今日得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流言之語不足以表公子風采之一分吶。」

男人突然哈哈大笑,似乎很為自己這番言辭為喜,然而那名被他誇讚的公子卻一言未發,花園裡只回蕩著男人誇張的大笑,顯得尷尬至極。

笑了一會,見實在無人響應,男人乾笑兩聲,就停了下來,隨即好像猛然想起一事一樣,猥瑣的笑笑說道:「這邊走,就要到了,就要到了,本官剛剛從賢陽城買回一名女奴,姿容無雙,嬌媚動人,已經梳洗打扮好了,嘿嘿,就等公子享用了。」

原本行走的腳步突然一頓,正好走到楚喬的下方,女子頓時全身肌肉繃緊,握住手裡的匕首,屏住呼吸,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聲音的主人似乎患了傷風,聲音有些啞,還有厚重的鼻音,但卻無損他那種懾人的氣勢。

「賢陽城?」

「是,」男人一笑:「嘿嘿,這公子也知道,你們大夏對奴隸的管制寬舒一些,價錢嘛,呵呵,也照卞唐便宜的多。前陣子書記局的崔司馬去賢陽城辦事,順便給我捎來的,公子,您要不要?」

公子沉默半晌,終於沉聲說道:「去看看。」

那名官員頓時一喜,笑著就帶著眾人離去。

楚喬緩緩鬆了一口氣,看來今晚田城守的府中有貴客前來,難怪守衛並不嚴密,看來自己來的正是時候。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客人能受到一方城守這樣的禮待,而且還是來自大夏。

不再多想,她緩緩起身,就像相反的方向走去,今晚至關重要的,是找到城守府的牢獄,找到被關押的采嗪,然後將她救出去。

楚喬好似一隻黑暗裡的狸貓,步伐輕巧,行動輕盈,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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