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卞唐卷 第一章 血海深仇

帝國曆775年5月20日,是個讓人無法忘記的日子。大夏帝國的真煌帝都在一場滔天的大火中毀棄一半,帝國的象徵聖金宮全部燒毀,全城武裝力量損失十之七八,駐守真煌的帝國最精銳士兵死亡多達十七萬之數,這其中,與西南鎮府使交戰而亡的有將近三萬人,死在燕洵的屠殺之下的卻多達七萬,而其餘的,則都是死在亂民的暴動和敵我不識的嘩變之中。

然而這些,卻都不是最重要的。經此一役,真煌城的經濟幾乎癱瘓,在六月將至的氣溫下,過多的死亡帶來了難以抵禦的瘟疫和疾病,太多的商戶和民居在大火中化為灰燼,大批的難民無處安置,大群的傷兵躺在街頭,連綿的陰雨天氣給真煌帶來了更大的災難,很多來不及抬出城的屍體倒在污水中,浸泡發白髮臭,變成一堆聚滿蒼蠅和臭蟲的腐肉。

因為燕洵出城前,一把火燒掉了帝國糧倉,而大多數糧食商戶也在動亂當晚被人洗劫,是以一時間,真煌甚至籌措不出賑災的糧食。三日之內,大量的難民死在飢餓之中,生死存亡的關頭,向來溫順的帝都百姓們展露出他們野蠻的一面,從第三日開始,數不清的搶劫案子時有發生,這些被逼到絕境的良民們甚至敢打劫小股的武裝軍隊,短短的兩天之內,就有三十多個派出去維護秩序的帝國小分隊消失的無影無蹤,過了一天之後,人們才會在路邊的水溝里發現這些人的一些隨身物品。比如軍裝、匕首、刺刀、靴子、肩章,或者還有一些更私密的東西,比如貼身的內衣,珍藏著的荷包,斷了的手腳,摳出來的眼珠,還有森森的白骨……

帝都的秩序,霎時間蕩然無存。

五日之後,瘋狂的難民們衝出真煌,向著四面八方逃難而去。然而趙氏家族,卻對眼前的狀況毫無回天之力。趙正德站在一片廢墟的聖金宮城樓上,無奈的苦笑,隨即帶著最後一批武裝勢力,在宋缺參將的保護下,下達了遷都的命令,車馬滾滾,離開了這座滿目瘡痍的城市。

大夏建國三百年,這座古老的城市曾經抵擋了無數異族的刀鋒,633年的帝都守衛戰,大夏的白威皇帝曾以八千鐵騎對抗二十萬犬戎狼兵,死守帝都一月,終於等來了諸侯世家們的援兵,創造了彈盡糧絕誓死不退的神話。

684年,帝國東部大族卧龍氏背叛帝國,打開卧龍關,放唐宋聯軍進入國境。敵軍一路衝殺,曾殺至距離真煌城不到三十里的三里坡。當時大夏皇帝正在東南出遊,國中只有八歲的太子趙崇明和皇后穆合九歌,當時,滿朝文武力勸國儲退避,然而27歲的穆合九歌帶著八歲的兒子站在城頭,三日不下,一直到帝國的旗幟飄上三里坡,將敵軍打到。

714年的赤潮之亂,帝都的城門甚至被叛軍敲碎,趙氏皇族們,也沒有絲毫的退步!

735年……761年……769年……

頑強的挺立了這麼多年的真煌帝都,驕傲的站在世界最高高原上三百年不動聲色的趙氏皇族,卻終於在五月二十六日的早上,離開了這座他們堅守了三百年的帝國心臟,黯然的退往位於東北方的聖城雲都。

雖然後世的史官們對這一仗詬病諸多,但是不得不承認,鑄成這一偉業的,是燕北新一任的王者,在帝都為質八年的燕洵世子。他以區區一人之力,藉助大同行會的五千武士,一手完成了犬戎人三十萬大軍、唐宋聯軍五十八萬將士、叛軍傾族之力都沒有完成的奇蹟偉業!燕洵之名,就此傳遍大江南北,整個西蒙大地齊為瑟瑟。燕北的獅子,終於醒過來了,屬於燕北的時代,再一次在亂世的戰火中,轟轟烈烈的開始。

灰濛濛的早晨,真煌城樓上吹響了一聲號角,太陽從地平線下緩緩升起,天邊霧氣蒙蒙,好像又要下雨,十多個身穿青色鎧甲的戰士們站在城樓上,望著遠處百草搖曳的大地,空蕩蕩的驛道上,沒有一個人影,年邁的士兵低嘆了一聲,放下號角,轉身向後走去。

「還沒人來嗎?」

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老兵吃了一驚,抬起頭來,只見眼前的男人二十多歲的年紀,相貌英俊,很是年輕,披著黑色的披風,遮住了裡面的軍裝,看不出是什麼身份。但是老兵還是能一眼看出,這是個貴族的將軍,不是自己這樣的普通士兵能夠比擬的。

「回將軍的話,還沒人來。」

年輕男人默默的點了點頭,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了,他看著老兵佝僂的身體,將近五十歲的身子已經撐不起那身軍裝了,肩上的雙月單紋圖案顯得有些破舊。青年微微皺眉,問道:「十九師不是都跟著皇上去雲都了嗎?你為什麼沒去?」

「將軍,小的太老了,走不了那麼遠的路了,活命的機會,就留給年輕人吧。」老兵低沉的嘆了一聲:「我十四歲開始當兵,從馬夫開始,一直到守城門,已經守著帝都三十多年了,不能因為這裡被人攻打了,這裡的百姓都逃跑了,我就也跟著走啊。只要城門還沒倒,我就得在這呆著。」

年輕人眉頭一皺,一雙眼睛深沉如海,眼內波光翻湧,好似有利劍在熔爐里煅烤。

老兵沒有注意,仍舊絮絮叨叨的說著:「再說,小的的家人都在這一仗中死了,我一個人去雲都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留在這裡,最起碼還能找一找熟悉的人,看看有沒有無人收斂的鄰居們的屍首需要我幫著收斂。人啊,總是要入土為安啊!」

年輕人低下頭,面色有些悲涼,在他的背後,是大片大片的焦土和廢墟,曾經,那裡矗立著全大陸最為繁華的建築和人群,有世界最雄偉的樓塔,最奢華的宮殿,現在它們已經淪入歷史了。

「將軍,」老兵抬起頭來,緊張的搓著手,有點忐忑,見年輕人的表情溫和,終於還是不解的問道:「為什麼那麼多的世家藩王老爺們,沒一個來派兵來帝都支援的,諸葛老爺魏大人們還回了自己的領地,帝國要分裂了嗎?又要打仗了嗎?燕世子什麼時候會帶著燕北軍打過來啊?」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平靜的聲音自年輕人的口中緩緩吐出,但是卻有強大的信心從他的話語中散發出來。年輕的男人面容堅韌,語調低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帝國不會分裂,燕北軍不會打過來,帝都不會毀滅,總有一天,離開的人都會回來,真煌城,會重現昔日之宏偉、往日之風采!」

老兵有些發愣,望著眼前的年輕人,這些日子聽來的傳聞突然間土崩瓦解,那一刻,他真的全心全意的相信了眼前這名年輕將軍的話,老人眼睛冒出希望的光芒,振奮的問:「真的嗎?他們還會回來?那小的還能繼續守城門嗎?」

「你會的,」年輕人轉過頭來,輕輕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我特許你一直守下去,哪怕到了一百歲,我也會派人每天抬你到城門前來。你若是還有子孫在世,我就特許你的後代子孫為我大夏皇朝守帝都之門,帝都不會亡,只要我還在世,絕不食言!」

說罷,年輕的將軍翻遍全身,終於在衣兜里摸出一塊被火燒黑了的銀牌,上面刻著細緻複雜的紫薇花,那是大夏的國花,在這刻看來,顯得神聖且蒼涼。

「這個,就當做信物。」

老兵大喜,可是轉念卻有些懷疑,他不解的望著年輕人,很聰明的換了一種委婉的問詢方式:「請問將軍是哪個師隊的?小的能不能被告知將軍的尊姓大名?」

年輕人抬起頭來,此時太陽已經升出了地平線,剛剛霧蒙蒙的天氣頓時消失,金芒萬丈,灑下漫天金光。

「我是驍騎營參軍統領,我叫趙徹。」

老兵頓時一驚,眼睛瞪著大大的,過了許久,老兵砰的一聲跪在地上,使勁的磕頭大叫:「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七殿下,請殿下恕罪,饒了小的這一回。」

前面沒有聲音,老兵抬起頭來,卻只看見城樓的台階上一個挺拔的背影。年輕的皇子手握佩劍,一步一步消失在城頭,背脊挺拔,像是一棵足以撐開天地的樹。

光華璀璨,霎時間恍花了老頭的眼睛。他轉頭望去,只見自己的面前,一塊銀質的牌子放在青磚的地面上,紫薇花怒放,像是九月的暖陽!

百年之後,卞唐的騰淵閣史書對當年的記載只留下了這樣一段話:大同行會復仇事件之後,趙氏皇族廣發徵召令,各大門閥返回領地,各地藩王無一響應,夏皇無奈,下令遷都,皇子趙徹守國門,皇子趙颺自請命追擊燕北軍,大夏一脈,就此露出疲態,已難以領袖龐大的國土和八方的諸侯勢力。在我國仁聖武德明智睿敏皇太子的周旋下,卞唐一躍成為當世第一大國,西蒙大地的商業中心由北方開始轉移,大夏商戶人心不穩,大規模越過邊境進入卞唐,仁聖武德明智睿敏皇太子之通天徹地之才、精才艷絕之智、神乎其技之勇、光照天下之義堪稱當世之表率、天地之翹楚、萬民之大幸……

雖然後世的史學家們都對後面關於李策皇太子的記載保持了高度的懷疑,認為燕洵造反根本跟他沒什麼關係,而且很多人十分堅決的認為,後面的話絕對是李策皇太子自己加上去的,因為前後墨跡的顏色完全不一樣,而且如果說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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