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夏卷 第二十三章 禍世之水

鐘聲朗朗,金蓮並蒂,小小的燭火點燃了金度塔頂,耀眼的光芒頓時而起,光華璀璨,流光溢彩。洪鐘大呂齊齊響頌,聲音穿透了洪荒大陸,激蕩在逐敖之野上,傳遍整個西蒙。

龐大的馬車隊伍停了下來,李策撩開帘子,靜靜的望著遠處高峨聳立的金度塔,眼睛明澈,嘴角淡然,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半眯著,那一瞬間,楚喬甚至已經確認,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像他所表現出的那般放蕩和不羈,因為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有悸動、有艷羨、有不甘、甚至還有瘋狂的鋒芒。

可是下一刻,李策卻咧開嘴角笑了,笑得很沒心沒肺,他開心的說道:「這燈排列的形狀,真像一個脫光了衣服的舞姬,身姿曼妙,起伏玲瓏,夏王真是太有心了。」

大夏的士兵們聞言幾乎一口血吐出來,那金度塔上的燈火,名名是一條五爪的盤踞金龍,為什麼在李策的眼裡卻成了一個脫光了衣服的舞姬?

「快走吧,」李策不耐煩的放下了帘子:「看假的畢竟沒什麼意思。」

趙齊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吩咐士兵們繼續前行。

「你就是這樣喬裝掩飾以自保的嗎?」

楚喬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淡然,可是卻帶著几絲蠱惑的笑意。

李策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女子,突然伸出手去攬住她的腰:「你猜對了,我其實英明神武滿腹經綸,怎麼樣,崇拜我吧?」

女子並沒有抗拒,雙眼閃過几絲蜜色的光芒,微微半眯,緩緩說道:「我聽說,人若是總是裝成傻子,時間長了,就會變成真的傻子。」

「喬喬,女人還是要可愛一些,為什麼你總是這樣咄咄逼人呢?」男子邪魅的笑,魅惑的伸出舌頭,就要舔在女子脖頸上。

楚喬的手一把推在李策的下巴上,強行讓他閉了嘴。

「會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會吃人的老虎也不會整日亮出自己的爪牙。」

李策嘿嘿一笑,溫熱的呼吸噴在楚喬的臉頰上:「那你說,我是不叫的狗,還是藏了爪牙的老虎?」

「你都不是,」女子緩緩一笑:「你像是毒蛇,滿身花斑的藏在草叢裡,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蹦出來咬人一口。」

「哈哈!」李策突然哈哈大笑,似乎遇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般,好久才斷斷續續的說道:「喬喬,你還真是有趣,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眼光獨到了。」

「你很快就會知道你的眼光有多麼獨到。」

李策的聲音低沉沙啞,緩緩的靠了過來:「有多快?」

「非常快。」

「咔嚓」一聲脆響登時響起,楚喬一個剪刀手反手一扭,就將李策的一條手臂卸了下來,然而還沒等李策慘叫一聲,又是一連串的脆聲響起,電光石火間,李策的手臂又被她接了上去。

「告訴你,我絕對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女子半跪在馬車裡,一手撐地一手指著李策的鼻子,面色陰冷語調冰寒,緩緩說道:「我想殺你不過彈指一揮間,將我帶在身邊對你來說絕對有百害而無一利,你做事最好為你自己留一條退路,我不是甘於被你利用的人。」

李策眨巴著眼睛,突然撲哧一笑,說道:「喬喬好凶啊,不過沒關係,我會用我的真心打動你的。」

楚喬不再言語,頓時回身做好,該說的她已經都說完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看這唐太子想玩什麼花樣。

「三殿下!」

清越的聲音突然在外面響起,有緊張的侍衛頓時上前喝道:「何人攔路?」

趙齊頓時打斷了侍衛們的聲音,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原來是諸葛少爺,哦不,現在應該尊稱你為諸葛指揮使了。」

「三殿下說笑了,兵部的檄文還沒有到,軍機處指揮使花落誰家還言之過早。」

「眾望所歸,大勢所趨,諸葛少爺才高八斗,指揮使一職舍你其誰,還是不要過謙了。」

諸葛玥騎在戰馬上,一身深紫色的錦衣華服,面容清俊,眼神好似古井,波瀾不驚,淡定無鋒,靜靜說道:「後面的可是李策太子的車駕嗎?」

李策坐在車裡,回過頭來,低聲一笑:「你的老朋友來找你了。」

楚喬微微挑眉:「太子殿下連這些陳年舊事都這般知之甚詳,如何讓人相信你只是個放浪無羈的紈絝子弟呢?」

李策一愣,自知語失被抓了個正著,隨即呵呵一笑,也不解釋,撩開帘子對外大聲叫道:「諸葛少爺,聽說你在真煌城簫聲一絕,改日能否讓我開開眼界啊?」

諸葛玥站在燈火的暗影之中,孤身單騎,並沒有隨從。長風從他的身邊吹過,帶起地上的塵埃和雜草撲朔朔的向前滾動。天色已暗,灰濛的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火紅的流雲,在他的背後染下油畫般的光彩。

男子的眼神並不銳利,淡淡的一束射向李策的背後,那昏暗的光影中,有女子單薄的身影輪廓,柔和的一條。多年的歷練讓他變得內斂而低調,曾經年少時的銳氣似乎已經磨平,匕首入了鞘,卻並不代表著安全,他就像是一隻隱藏的猛虎,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衝出刀鞘,將人一刀洞穿。

「太子殿下過獎了,他日有機會,必當聆聽太子殿下的高藝。」

「哈哈,」李策放聲大笑:「好說好說,我的水平還可以,比你高不到哪裡去。」

趙齊眉頭緊鎖,似乎感覺只要和李策站在一起就有辱身份一般,連忙沉聲說道:「諸葛少爺,時辰不早了,父皇設宴,我們還是早點到的好。」

諸葛玥淡淡一笑,策馬讓路:「三殿下請,在下隨後就到。」

「多謝。」

車輪滾動,緩緩前行,馬車和諸葛玥交錯的那一剎那,冷風吹起了窗帘的一角,男女的側臉交叉而過,卻沒有一個人側頭望上一眼。

時間太快,他們就像兩顆毫不相干的流星,擦肩的瞬間甚至來不及道一句珍重,就要各奔前程。

「哎呀呀……」李策在一旁搖頭嘆息:「落花有意隨流水,無奈流水不解情。喬喬,他這般不避嫌的來看你,你卻連個笑臉都欠奉,真是太不解風情了。」

楚喬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沉默不語。

「喬喬,」李策突然笑眯眯的上前來說道:「如果我殺了諸葛玥,你會如何?」

楚喬閉目,一聲不吭。

「那麼,如果我殺了趙嵩呢?」

「殺了你。」女子毫無猶豫,冷然說道。

「哎,還真是狠心。」李策嘆了口氣,繼續問道:「那麼,如果我殺了燕世子呢?」

女子突然睜開眼睛,冷冷的向著男子看來,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如果那樣,我必當窮我一生,以命相搏,滅了卞唐,然後讓你豬狗不如的活著。」

卞唐太子突然愣住了,原本的一句戲言,卻登時讓四周的空氣頓時凝結了起來。

多年之後,當李策再一次回想起那一刻的時候,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黯然失神,不是為了這少女強大的信心,不是為了她堅定的口吻,也不是當年就真的相信她一個小小的女子會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他只是突然間有些感傷,如果是自己死了,可有人會如此堅定的說出這一番話嗎?

龍袍加身的男人提起酒壺仰頭喝下,知己永遠是這世上最奢侈的東西,哪怕你坐擁天下,也無法得到。

大好頭顱,為君所留,一腔熱血,唯獻知己。

馬車緩緩而行,向著金碧輝煌的宮廷而去。

亭禾貨棧今日提早打烊,大門緊閉,羽姑娘攤開真煌城的地形圖,看著一眾屬下,沉聲說道:「大家都明白了嗎?」

「姑娘?」兮睿皺著眉:「真的要這樣做嗎?」

羽姑娘神情堅定的點了點頭:「我們既然追隨了少主,就要無條件的追隨他的命令。」

「可是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並不是每一次行動,上面的人都要詳詳細細的告訴我們原因為何,方向為何。」

「難道連姑娘也猜不出嗎?」

「是,我猜不出。」羽姑娘點了點頭,聲音低沉的說道:「但是我知道,今晚要出大事了。」

「嘭」的一聲,趙徹一把扔下酒盞,冷然說道:「準備朝服,本王要進宮。」

「殿下,」程副將走上前來,小心的說道:「今晚夜宴詭異莫測,殿下之前不是打算遠離嗎?」

趙徹眉頭輕輕一皺,緩緩回過頭去,語調低沉的說道:「本王說現在要進宮去。」

程副將一愣,隨即鏗鏘一聲跪在地上,答道:「屬下遵命。」

夜風從西面吹來,吹過真煌城外剛剛破土的野草嫩芽,百年之後,有人輕輕翻開那一段落滿了塵埃的歷史畫卷,不由得輕聲感慨於景昀帝政治手腕的高超。這整個真煌城就好似一隻棋局,一盤混亂,看似各自統系,互不相干,但是他卻順手拾起了一隻邊角的棋子,這棋子位置低微毫不顯眼,但卻在頃刻間攪亂了整盤棋勢,真煌城,在剎那間風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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