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夏卷 第二十一章 惡梟俯首

夜已經很深了,聖金宮的上空仍舊沉浸在一片絲竹聲樂聲之中,清冷的遠月高高的掛在空中,散發出一種慘淡凄迷的光輝。真煌城雖然從不實行宵禁,但是過了紫薇廣場就是皇城的範圍,戒備森嚴,一片死寂,尤其是這個時辰,基本上少有人行走,而這個時候還能在此處走動的自然不是什麼普通人。

一百多人的騎兵,前方後窄布成梭陣形,寂靜的長街上只聽到噠噠的馬蹄聲,在這樣夜深人靜的夜裡,越發顯得清脆。鐵甲森寒,行了半柱香的時間卻沒有進入皇城的主道,而是折入靠城牆的巡道,沿城牆而行。

行走在中央的騎兵眾多,兩翼衛兵都手拿高盾,前後分別有兩盞燈籠照明,隊伍中央則完全沒入黑暗,讓人無法看的真切,但是一看這樣的布置就知中心必定護衛著重要人物。

前排的前鋒將們均手持利器,戰刀長矛遁甲齊備,即刻攻又可守。

左右兩側各有二十人的騎兵,像是兩堵牆一般護衛著隊伍的中央,人人手持戰刀,向著外側,穿著厚重的盔甲,盔甲閃動著銀白的光芒,一看就是以西域重甲所鑄,即使有人在高牆或道旁偷襲放箭,只要不以重型弓弩,就無所畏懼。

這樣嚴密的防範,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滴水不漏。自從穆合氏穆合西風神秘死去之後,惜命的京城貴族們立時人人自危,陷入了一輪惶恐之中。而魏舒游榮登御前帶刀兵衛之後,對自己的這條小命似乎越發的珍惜了起來。

寒風凌厲,地面上積雪翻飛,更見肅殺森嚴之氣。

「公子。」一名家奴策馬上前,對著馬上的男子沉聲說道:「再往前走就是元安門北側,我們悄悄的進去,不會被家主發現。泰公公已經在宮門前等著我們了,只要將摺子遞上去,燕世子和那個小姑娘一個也跑不了。」

魏舒游冷冷的點了點頭,目光好似兇狠的狼,殘忍且嗜血,嘴角弧度堅硬,陰鬱且梟桀。

天空中層雲堆積,星月無光。

黑暗中的男子一身黑色夜行服,雙眼微微半眯,站在高高的宮牆之上,一陣冷風吹來,掃過他修長的身體,越發顯得孤傲凌厲,卓爾不群。

三十名黑衣手下圍立兩側,或蹲或伏的隱藏在層層陰影之中,靜候時機的到來。

突然,宮殿方向樂聲大震,隱隱有擂鼓和編鐘長鳴聲。男人知道,時機已到,樂師們開始為他們的行動做掩護,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一聲尖嘯陡然劃破了長夜的寧靜,驚亂了那些有規律前行的馬蹄。

魏閥兵將們頓時大駭,慌亂的仰起頭來向黑洞洞的兩側望去。

就在此時,嗖嗖聲呼嘯而起,高牆之上三十架弩箭齊發,箭芒閃爍,嗜人心肺,取馬不取人。

戰馬的慘嘶聲起,奮力揚蹄,馬上士兵紛紛墮馬,哎呦慘叫聲不絕於耳。魏舒游被眾人護在中央,驚怒交加,怒聲喝道:「來者何人?」

黑暗中的男子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的金色弓弩,嗖的一聲離弦而去。然而箭矢還沒到達,他的身形已如豹子般閃電躍下高牆,天兵降世般落下幾尺,隨後甩出手中鉤鎖,凌空飛躍,轉瞬間穩穩的落在地上。

「唰」的一聲悶響,男人手中的長劍一下狠狠的插在對面士兵的鎧甲之中,另一名士兵舉刀衝上前,誰知剛走了一步,金色箭矢先發後至,已狠狠的穿透了他的咽喉!

慘叫聲立時響徹整條紫薇長街!

緊隨其後,隱藏在高牆之上的死神們紛紛躍下,悍然舉刀殺至。

魏舒游的隨從這時候已倒下了大半,戰馬慘叫哀鳴,馬蹄亂揚,好多人被弩箭射傷,摔在地上,卻被戰馬一腳踩死,隊伍早已亂了陣形,一百多人的護衛團立時潰不成軍。

「魏閥奸賊!陷害忠良,排除異己,竊國惡梟,穆合西克今日替天行道,來取你性命!受死吧!」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魏舒游知道皇城的禁軍們定是聽到了聲音已經趕來,頓時心神大定,悍勇暴喝:「穆合狗賊,垂死掙扎,有本事就儘管來吧!」

就在這時,突然一隻大網從天灑下,兜頭就將魏舒游緊緊纏繞,四名黑衣武士利落的交換位置,將巨網收緊,隨即猛然拋出鉤鎖,躍上高牆,悍然離去。

一聲輕嘯頓時傳出,黑衣武士們受到了召喚,儘管佔了絕對上風,卻仍舊毫不戀戰的退了開去,零散的刀劍被拋下,兩名黑衣人舉著兩隻木桶,將裡面的液體嘩嘩倒出,然後丟下一隻火把,再也不看一眼,幾個飛躍,就消失在重重樓宇之間,向著外城而去,只是剎那間的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整個行動,不出半柱香的時間,一切轉瞬歸於寧靜,而聖金宮的方向巨大的聲樂猶自沒有停歇,仍舊處在一片歌舞昇平之中。

高效率的攻擊和爆炸般的手段之後,留給皇城禁軍的只是一片火海和血泊中掙扎呻吟的魏兵。

皇城的禁衛軍統領路將軍面色驚慌,急忙說道:「魏大公子被擄走了,快!快去通報長老會!其他人跟我去外城追擊兇手!」

就在皇城禁軍們風風火火的去外城追擊刺客的時候,一隊黑衣人馬卻毫無顧慮的奔進了皇城,官道旁的松柏林里,十多名青衣侍衛正靜靜的護衛在一輛馬車旁邊,幾人迅速奔至,將被巨網網住的魏舒游一把狠狠的扔在地上。

「你們……」

「嘭」的一聲悶響,魏舒游剛要開口,就被一人飛起一腳,狠狠的踢在嘴上。滿口牙齒登時碎裂,魏舒游悶哼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名青衣侍衛迅速上前,將魏舒游緊緊綁了起來,封住手腳嘴巴,然後拉開馬車的下層,竟然將他裝在平時盛放炭火的夾層之中。

為首的黑衣男子上了馬車,脫下外面的黑色夜行衣,露出裡面的一襲白衣,拉下蒙面,面容清俊,雙眼銳利如星。

「世子,」換好衣服的黑衣人也穿了一身青色的侍衛服,恭敬的抱著一個火盆,說道:「烤烤手,暖暖身子吧。」

燕洵淡淡點了點頭,將火盆接過,帘子放下,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黑衣,扔了進去,然後伸出手,對著外面的人輕輕一揮,馬車隨即就上了官道,向著禁宮方向緩緩而去。

劇烈的馬蹄頓時在身後響起,一名護衛立時上前一步,厲聲喝道:「什麼人?深夜在宮裡跑馬,不想活了嗎?」

那人一愣,看清楚來人之後,頓時介面說道:「原來是燕世子,魏公子在紫薇道遇襲,屬下奉命要趕往皇宮稟告陛下。」

「遇襲?」馬車的帘子被一把掀開,燕洵眉頭輕蹙:「可抓到兇手,魏公子現在何處,可受傷?」

「回稟燕世子,兇手潛逃,已經向著外城逃跑,路將軍帶人去追了,魏公子被人擄走,至今生死不知。」

燕洵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那你快去通報。」

「是。」

戰馬隨即呼嘯而去,燕洵回到馬車裡,對著外面沉聲說道:「繼續走,去呂華殿。」

剛一下車,就見魏光帶著魏閥的幾名官員行色匆匆的從呂華殿中走了出來,上馬之後極速向宮外馳去。

燕洵披著一身白色大裘,面容俊朗無匹,目送著魏閥眾人離去,才緩緩踏進了呂華大殿。

夏皇已經退席,只剩下因為魏舒游被人擄走而神志恍惚的趙齊在主持大局。穿著綵衣的宮女穿梭其間,為眾人布菜,巨大的皇家樂師團圍繞在大殿一側,絲竹聲悠揚蹁躚,綿綿如春水,一聽就知是在投誰所好。

李策皇太子一身深紫蟠龍錦袍,和四周眾人談笑風生,杯來即干,毫不含糊,還不時的伸出手去逗弄跳舞的舞姬,一派名士風流,若不是臉上的風景實在太過壯觀,想必也是一幅風流浪蕩的瀟洒之舉。

宴會上氣氛熱絡,百官都喝的差不多了,情緒高漲,笑聲不斷,一片觥籌交錯之景。

燕洵悄無聲息的入席,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李策那鼻青臉腫的面孔,嘴角一牽,舉起酒杯,搖頭輕笑。

「你怎麼才來?」

趙淳兒一身彩蝶嫩粉對偘衫,下著金紫色長裙,滿頭珠翠,眉心嫣紅,臉頰乳粉,櫻桃小口,珠玉滔滔,翡翠光華,別樣的光艷照人。

燕洵抬起頭來,看著款款走來坐在他身旁的少女,略略彎起嘴角,淡淡的說道:「小睡了一會。」

「我還以為你又不來了呢,」趙淳兒眼神如水,瞥向坐在上首的唐太子李策,嘟著嘴說道:「那個傢伙剛剛問人家的閨名,真是不知禮數。」

燕洵洒然一笑,仰頭飲酒,並未答話。

趙淳兒痴痴的仰頭看著他,絲毫不介意他對自己的不理不睬,過了許久,突然反應過來,小臉一紅,扯著自己的衣服問道:「你看,這是新域剛剛進貢的彩蠶絲,好看嗎?」

燕洵微微一愣,卻想起了剛剛的赤水湖,女子眼神明亮,急切的叫他的名字,然後略顯慌亂的說:路上小心。

燕洵的表情頓時溫柔了起來,由衷的嘆:「很美。」

趙淳兒以為說的是自己,頓時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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