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三年了,我們彼此愛著又彼此傷害,看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不知道怎樣去接受,也不知道怎樣去付出,想有個美好結局,又怕最後萬劫不復。

祁樹禮獲悉我在山裡迷路差點兒喂野獸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手機丟了。」我說。

當時是在醫院門診大樓,我掛了皮膚科的號準備上樓,被蚊蟲叮咬過的地方因為被我撓破皮有發炎的跡象,本來說好耿墨池陪我到醫院看皮膚科的,可他臨時有事我就一個人去了。謝天謝地,幸虧是我一個人去的,因為冤家路窄我剛好在醫院碰見了祁樹禮,前呼後擁的,聽他說自己是準備投資建一座綜合大樓,今天是過來考察的。我們站在一樓大廳的電梯口說話。

「你怎麼想到要給醫院投資的?」我沒話找話。

他溫文爾雅地瞅著我笑,「我不給醫院投資,怎麼會在這兒碰得到你呢?」

我白他一眼,佯裝不高興。

他倒也識趣,見好就收,於是又問我怎麼突然來醫院。聽我說完在清泉鎮遇險的事,他一邊慶幸我脫險,一邊又對耿墨池英雄救美頗不以為然,「換了我根本不用找上十個小時。」得知我弄丟了手機,他又道,「難怪那天早上打你電話是耿墨池接的,回頭我送你個新手機。」

我以為他是隨便說說的,沒想到第二天他就叫人把手機送上門了,是最新款的iphone手機,米蘭幫我收的,臉色自然不大好看,說了幾句不太中聽的話,我也不客氣地回擊了她,兩人鬧得很不愉快。當天晚上做完節目回家時,我一進門就看見米蘭正在收拾行李,看樣子她真的要搬走了。「米蘭,一定要這樣嗎?」我有些後悔,想挽留她。

「早就該搬走了的,」米蘭看也不看我,忙著把一件棗紅色大衣往行李箱里塞,「打擾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

「米蘭,我覺得……」

「什麼也別說了好嗎?」她抬起頭,眼中透出的冷冷的堅定讓人心底發顫,「各人有各人的路,我跟你根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想要的你未必看得起,你想要的我也看不上,所以還是各走各的路吧,也許你會最終得到你想要的,我也未必得不到我想要的。」

我張著嘴說不出話了,那一刻我知道說什麼都已經無濟於事。我從來不知道米蘭跟我有如此深的隔閡,一直以為她是個沒心沒肺簡單快樂的人,卻沒料到她早已將我踢到了她的對立面。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十幾年的友情!

「祝你好運!」

這是米蘭出門時丟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我看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我做人真是失敗,什麼都留不住,婚姻、愛情、友情……到如今我還剩下什麼?我真是難過極了,很傷心,晚飯也沒吃。櫻之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縮在沙發上黯然神傷,她說她已經答應搬去跟米蘭同住了。

「考兒,」她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後忽然說,「我怎麼有種不好的感覺,我總覺得你跟米蘭……唉,怎麼說,就是感覺很不好,你們怕是……」

「完了是嗎?」

「恐怕比這更糟。」

我說不出話了,更糟是什麼呢,難道還有比現在更糟的嗎?

第二天耿墨池約我吃飯,說是有禮物要送給我。我心情頓時好了許多,盡量不去想米蘭的事,想也沒用,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

見面後我正要追問耿墨池送我什麼禮物,他卻一眼瞄到我手中拿著的新手機。

剛進門的時候我摸出來看了時間的,還沒來得及放回包里。

「你買手機了?」他皺起眉頭。

「呃……」

我想將手機藏起來已經來不及了,他朝我手一伸,「給我看看。」

沒辦法,我只好把手機遞給他。

他接過手機看似漫不經心地在屏幕上點啊點的,然後臉色就垮了下來,我頓時忐忑不安起來,祁樹禮不會在手機里藏了炸彈吧?

果然,耿墨池將點開的通訊錄示意給我看,「這個你該怎麼解釋?」

我湊上前一看,頓時兩眼發黑,通訊錄上只存了一個人的電話,此人就是祁樹禮。我收了這個手機後原本是打算還給他的,所以壓根就沒看裡邊,沒想到這渾蛋竟然這麼自戀,招呼都不打就把自己的電話存了進去,最崩潰的是,他還特意存為「樹禮」,唯恐別人不知道跟我有多親近。

耿墨池黑著臉看我,「說啊,怎麼解釋?」

我一臉委屈的樣子,弱弱地說:「你誤會了,這個手機不是我買的,是他送的,我準備還給他,不是沒來得及嘛……」

耿墨池明顯不信任,但可能是之前在落日山莊的大吵讓他多少吸取了教訓,他沒有立即翻臉,只是將手機往桌上一摔,然後從隨身的一個紙袋裡拿出一個新手機給我,「拿著,用這個!」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他送我的禮物。

我拿起手機,「謝謝。」

不想他又將手機從我手裡拿回去,熟練地操縱屏幕。我看得很清楚,他將祁樹禮的號碼拉入黑名單了,我在心裡直咂舌,這位爺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好吧,為了討他歡心我故意當著他的面將他的號碼存為「我愛的他」。耿墨池佯裝沒看見,但臉色明顯好了很多,然後點了一桌子菜,都是我愛吃的。

男人其實挺好哄的。

至於祁樹禮送的那個手機,我後來郵寄還給他了。耿墨池將他的號碼拉入黑名單之後,他打不通我的手機,於是半夜將電話打到了我家裡,先是問我為什麼電話打不通,然後又問我為什麼把手機還給他,沒辦法,我只好實話實說了。在聽明緣由後他在電話那端愣了一下,然後呵呵兩聲,沒有多說什麼。我想他也說不了什麼,畢竟我和耿墨池的關係他也知道,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高興別的男人送自己女友手機,還在手機里存對方的號碼。

我覺得這事挑明了也好,希望祁樹禮知難而退,別再給我惹麻煩。耿墨池這人可是不好惹的,他要不高興了,首先就把氣撒我身上,這位爺我真是惹不起!好在他終於答應到電台做節目,我各種招都使盡了,打電話,請他吃飯,給他戴的高帽子都可以從地球碼到月球了。他雖然答應得很不情願,但到底還是答應了,還提醒我,「下不為例啊。」

大腕駕到,台里自然是最高規格的接待,而我跟他的關係這時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阿慶無疑是功不可沒),所以每個人瞧著我的樣子都怪怪的,一個個擠眉弄眼,笑得極其詭異,我只當是沒看見。耿墨池這人真是惡趣味,以前我們好的時候他跟我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公共場合甚少與我有親密舉止,可是現在當著我同事的面,一會兒攬我肩膀,一會兒摟我的腰,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我跟他有一腿,最受不了的是那眼波,在旁人看來淹得死人,我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進了直播間我瞅准一個機會跟他小聲說:「拜託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受不了。」

耿墨池湊到我耳根回答:「這就受不了了,晚上怎麼辦?」

我橫他一眼,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我肯定會踹他一腳,這傢伙存心的!

「溝通好了嗎?直播馬上開始了。」導播大毛在導播間用耳麥提醒我們。導播間跟直播間僅隔著一道玻璃窗,我們在這邊的一舉一動他們都瞧得見,顯然我們剛才的樣子被他們誤會成情侶間的竊竊私語了。我打了個手勢,示意可以開始了。

首先是節目前的廣告,趁這工夫我叮囑他:「拜託你配合點兒,別讓我出醜。」

「當然,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錯過呢?」他語意雙關,我來不及深究他話里的意思節目就已經開始了。剛開始他確實還很配合,很得體地跟觀眾打招呼,跟我寒暄。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對付這種訪問對他來說簡直是小兒科,任憑我提出的問題有多刁鑽,他總能不露聲色地化險為夷,而且最讓人嘆服的是他看似有問必答,其實又什麼都沒回答,還讓你挑不出破綻。

好吧,我承認我身邊坐著的是巨星,即便只是通過聲音,他的魅力仍隨著電波變成電流激蕩在城市的夜空,所以在後來的觀眾提問環節上,一大群花痴樂迷爭相打進熱線,因為太過激動,接通熱線的聽眾基本上都語無倫次,倒是有一個很鎮定,問題相當尖銳:「您好,耿先生,我一直是您的忠實樂迷,我想問的是自從您太太葉莎女士去世,為什麼您沒有新作品問世了,是不是因為失去您太太這樣的創作夥伴令您的藝術生涯受到了影響?當失去摯愛與事業夥伴,您對詮釋LOVE系列曲又會有什麼新的理解呢?請回答,謝謝。」

我背心沁出涔涔的冷汗……

我在心裡罵大毛,怎麼把這樣的電話接進來,可是又不能怪他,因為這種熱線電話都是隨機的,人為難以控制。我下意識地望向旁邊的耿墨池,出人意料,他面色很鎮定,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他沉吟片刻,回答道:「謝謝這位朋友的提問,我想我應該說明的是,我的藝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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