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心已經做出選擇

第二次來到W市,甘璐坐的動車,速度確實很快,不過三個小時就到了,火車站有會務組統一接站並安排住宿,她與來自鄰省地級市的一位女老師住同一個房間,下午便是安排到W市一所重點中學分別聽公開課,晚上還有一場講座。

第二天研討結束後,從吃飯的地方出來,據接待的老師講,這離賓館並不算遠,大家都決定步行回去,一路談笑著,三三兩兩走著。

甘璐上次在這個城市的穿行,實在算不上愉快的記憶。然而她並不喜歡沉湎於自傷自憐中,當老師少有出差的機會,暫時脫離日復一日的單調工作,也算是一种放松。這天天氣很好,春風和美,吹得人暖洋洋的,她順著人行道走著,與同伴閑聊,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來。

尚修文打來電話問她在幹什麼,她稍微放慢腳步,落在後面,笑著說:「閑逛。這條路叫春明路,種了很多意楊,街道很安靜。」

「我知道那個地方,附近幾條並列的路全是春字開頭,春明路、春深路、春和路、春風路、春江路。」

甘璐被這些富有詩意的名字打動了:「這些路名都很美,也和這個季節很相襯。」

「我家以前就住春深路上,我在那住了快十年。那條路和春明路平行,沒有多遠,種了很多泡桐,到了這個季節就開出紫色的花,很美。」尚修文的聲音中帶著疲憊,「我要有時間就好了,可以陪你一塊走走。」

「你很累嗎?」

「是呀,有一點兒。」

「你不會還在辦公室吧?」尚修文只輕聲一笑,她無可奈何地說,「逼著別人陪你加班並不好,你也得注意身體。」

「這個周末要接待幾個大客戶,我恐怕還是沒有時間回去。」

「我會告訴媽媽的。我快到賓館了,你馬上去吃飯吧。」

放下手機,甘璐向接待老師打聽了一下方位,只說想獨自轉轉再回賓館。她穿過一條窄窄的橫巷,走出差不多100米的樣子,果然看到了一條筆直的柏油路。

這條路和她剛才走過的春明路一樣,並不寬闊熱鬧,而是帶著幾分市區里難得的幽靜意味。但道路兩旁並沒如尚修文說的那樣種滿開了紫色花的泡桐樹,她有幾分躊躇,見路邊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悠閑走過,連忙打聽:「您好,我想請問一下,這條路是春深路嗎?」

老先生十分和善,點點頭:「對。」

「那這些樹是泡桐嗎?」她指一下道路旁邊那些並不高大的樹。

老先生笑了:「這些是欒樹,泡桐幾年前就被統一換掉了。可惜啊,種了幾十年,全都是大樹了,開的花也漂亮。可是據說那種樹材質疏鬆,到了一定年份就不合適當行道樹,當時為這件事報紙上還登了市民來信討論呢。」

謝過這位老先生,甘璐順著人行道慢慢向前走著。她想,尚修文大概在那年結束父親的公司、賣掉房子以後,再也沒回過這個城市,更不要說探訪過去的住處了。所謂滄海桑田,似乎只是一個空泛的說法,可是生活中那些根本無法抗拒的變化每時每刻都在悄然發生著。

他曾在這條路上住了十年,看泡桐花開花落,從青澀少年到青春韶華,有過年少輕狂的幸福時光,有過意氣風發的戀愛,直到黯然離開再不回首。

而她少女時代也有一條深埋於自己回憶之中的路,路上有枝繁葉茂的梧桐樹,有迷宮一樣縱橫交錯的小巷,有一個男生的高大背影。

那些存在於記憶之中的路已經不復依舊,每個人都有隻屬於自己的過去,誰又能介入誰生命中那一段回不去的時光呢。

終於走到了路口,眼前是一條車水馬龍的大道,她回頭看看春深路的路牌,在心底幫尚修文說了一聲再見。就讓回憶沉澱於心底,她要參與的是他現在與將來的生活;他們要共同面對的,還有未來的無盡歲月。

第二天中午,學習交流活動結束。好幾個老師都想利用周末逛一下本地景點,推遲一兩天回去,甘璐則直接去了長途客運站,坐上了開往J市的大巴。

W市和J市之間全程都是高速公路,道路兩旁一派春色正濃的景緻,桃紅柳綠,青翠的原野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三個多小時就到了J市,她出客運站後,叫了輛計程車,直接到了旭昇鋼鐵公司在市區租用的辦公樓下。頭天尚修文給她打電話時,她並沒提到今天會過來,存心想給他一個驚喜。可是到了以後,她仍然有點兒遲疑了,不確定這算不算是打擾他的工作。

她看看時間,不過下午三點半,如果要挨到他下班,就得在這個城市獨自閒蕩,她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站在樓層分布圖前研究了好一會兒,確定旭昇佔據了五層樓的辦公區,董事長辦公室在十六樓,她才上了電梯。

辦公室大門緊閉著,外面接待區坐的一位秘書模樣的年輕女孩子,用照章辦事的口氣問她:「請問您貴姓?和董事長有預約嗎?」

她一向在學校工作,倒沒見識過這種排場,只得說:「我姓甘,沒有預約。」

「對不起,沒有預約的話,我恐怕不能安排您跟董事長見面,請先到辦公室跟主任聯繫,講明您的來意,讓他來安排由哪個部門接待您。」

她好笑地想,看來這意外驚喜很難玩成功。她拿出手機,正要打尚修文的號碼,那女孩子卻突然站了起來,一臉驚異:「您是不是尚總的太太?」

她一怔:「呃,我是尚修文的妻子。」

「對不起對不起,尚太太,我剛才沒認出您來。」

「我們又沒見過面,不認識我很正常啊。」

「尚總桌上有您的照片。您請進去坐,要不要我給尚總打個電話?他去市裡開會了,不知道還需要多長時間回來。」

「不用,我在這裡等就行。」甘璐隨她走進辦公室,裡面鋪著厚厚的深色地毯,十分寬敞明亮,布置得古色古香,一張大得驚人的辦公桌擺在中間,一面牆壁是擺滿線裝書的書架,靠窗邊放著一組雕花太師椅和茶几。所有傢具都是深色實木的,牆上掛著名家手書的一幅《念奴嬌·赤壁懷古》,這顯然都是吳昌智的趣味,尚修文沒做絲毫改動。

「謝謝你,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坐會兒就行了。」

那位秘書答應一聲,退了出去。她帶著幾分好奇地走到辦公桌前,上面果然擺著一個相框,裝的正是她與尚修文在馬爾地夫度蜜月時拍的照片。

她拿起相框凝視著,照片里尚修文正微微低頭看著她,笑意從眼底一直延伸到嘴角邊,而她笑得無憂無慮。

門上響起輕輕的敲擊,秘書端了一杯茶走進來,笑道:「尚太太,您隨便坐。這邊是洗手間,如果累了,那個隔門後面有間小休息室,尚總平時會在那邊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隨時可以叫我。」

甘璐再次道謝:「謝謝你,如果尚總打電話回來,別告訴他我過來了。」

年輕的秘書顯然對任何涉及浪漫的安排有著天然的興趣,她帶著興奮的笑點點頭,走出去反手關上了門。

甘璐在說不上舒服的太師椅上坐著看了一會兒書,百無聊賴,還是走過去拉開了做得看似與書架連成一體的隔門,裡面果然是一間小小的休息室,放著一張單人床,一台按摩椅,十分整潔。她這幾天和陌生人住同一間房,睡得並不踏實,再加上今天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多少有些累了,放下行李袋,脫了外套和鞋子躺了上去,沒過多久,便朦朧睡著了。

等到外面門一響,她驚醒過來,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長時間,只聽尚修文的聲音傳了進來:「把這份資料馬上拿去交給魏總,請他跟你核對一下數據,通知公司其他高層管理人員六點鐘開會。」

秘書答應一聲,走了出去,甘璐坐起身來看看錶,已經將近五點半了,想不到他還要開會,竟然辛苦忙碌到這個程度,不禁有些心疼。她正要穿上鞋子走出去,只聽辦公室門再度被重重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尚修文的聲音響起:「賀小姐,我不記得我跟你約過,而且你最好記得敲門。」

甘璐頓時僵住,保持著腳一半放入鞋內的姿勢,心狂跳起來。她沒來由地緊張,幾乎想馬上走出去,可是又不由自主地想聽下去,這樣矛盾的心理讓她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賀靜宜走近他的辦公桌,緊盯著他,厲聲問:「尚修文,吳畏做的這件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什麼事?」

「他……敲詐我。」

「與我無關。」尚修文簡短地回答。

賀靜宜的肩膀突然垮了下來,既像鬆了一口氣,又像一下失去了剛才興師問罪的氣勢,聲音低了很多:「我就知道,你是不會這樣對我的,修文。」

尚修文沒有回應。

賀靜宜急迫地說:「請馬上幫我找到吳畏,讓他把那個錄音文件交給我,價錢好商量。」

「我說過,吳畏的行為與我無關,如果你想跟他做某種交易,請直接跟他聯絡。」

「你明明知道他恨我恨得要死,早就說要給我好看,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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