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繾綣

道家奧妙修為,撞上天成媚骨;如是精巧施展、由此恣意貪歡。

妖嬈身軀春水一樣隨著他的起伏遊走,溫情脈脈流淌,默契妥帖。龍白月皓腕如雪,環住紫眠的脖子,沁著薄汗的臉頰靠在他的肩頭,喘息聲綿軟悠長,如溺水的人終於脫離窒息,舒服到極致。想起自己方才的癲狂,自然不滿意此刻——紫眠身上的素白中衣竟然依舊整齊,於是不安分的手指悄悄移動,玫瑰色的指甲勾住他的衣結,抽開,纖細指尖撩起衣襟,哪知色眯眯的眼睛竟看見他頸側狹長的刀傷,龍白月立刻雙眼圓瞪,迭聲驚叫起來:「這不是窗塵說的箭傷吧?到底怎麼回事?天哪,誰將你傷成這樣?!」

紫眠早猜到龍白月會吃驚他的傷勢,先前聰明的虛與委蛇,一路佔盡先機,防著被她打斷激情。一直掩飾到現在,身心求得饜足,便是被發現,也可以由著她去大呼小叫了。他索性脫去濕衣,懶懶仰卧在榻上,漫不經心的語調里竟透著一絲頑皮得意:「有什麼關係?由它去罷。」

龍白月倒是心疼得齜牙咧嘴,肚子里翻騰的火辣滋味,比當年寶兒碰壞她最昂貴的寶石頭面還要嚴重千萬倍。可偏偏紫眠卻滿不在乎,她只得氣呼呼的又躺下,小心避讓著他的傷口,不敢如先前那般放肆。

「其實京城淪陷那天我看見你的,」帶著點繾綣後的慵懶,龍白月窩在紫眠懷中私語道,「那時你穿著袞服,我在囚車裡嘴被捂著,喊不出聲來。」

紫眠的雙唇被龍白月的發梢蹭得生癢,他忍不住咬咬嘴唇,咽下滿心歡喜,面對過去的是非仍是掩不住低落,強撐鎮定:「是我攪得天下大亂,從前所有都已不堪追問,你看到的,無論多荒謬……那都是我。」

「是很荒謬,」龍白月撐起半邊身子,支頤笑睨紫眠,「所以我不追問——也沒什麼好追問的,我只求陪在你身邊。」

這回答令紫眠一時默然無語,龍白月又將他擁住,一點點試著撒嬌:「紫眠,這你總好答應我吧?」

拋棄過去熟稔的調笑,毫無矯飾的期盼愛人真心眷顧,等待的心情竟會如此戰戰兢兢,令龍白月心醉神迷。

如此爛漫靈透的心性,真叫紫眠不知如何珍惜才好。他描摹不出心中感觸,只能簡單點頭應著:「知道你跟著俘虜北上,我本來還膽怯——害你吃苦遭罪,不知該怎麼面對你,怕你氣恨。直到剛剛看見你還戴著這耳墜,我才放了心。」

龍白月摸摸耳朵上的珠璣耳墜,粲齒一笑:「進宮後我就一直戴著,你不知道,一路上我有多愛護它……對了,我都聽窗塵說了,你可別想瞞我,那金釵是怎麼回事?」

紫眠一怔,帶著一絲赧然,從一旁衣物中摸出一枚龍鳳金釵,遞到她面前。

「呀,原來是它……」龍白月接過龍鳳釵,將之拆分成兩枚簪子,端詳一會兒又合起來,臉紅低語道,「剛剛還在想是什麼硌著我,怪不舒服的……」

紫眠忍不住呵呵輕笑,惹得龍白月更加臉紅。她慌忙轉換話題,別開臉以掩飾自己的窘態:「啊,你怎麼會知道我被俘虜了?你作法佔卜出來的,對吧?」

「我已經沒有法力了,」紫眠唇邊笑意黯然一收,輕描淡寫,「用一般的式占,我只能大概算出你在北邊。你被俘虜到燕京,還有進入皇宮的事,都是軍官秋五告訴我的。」

儘管紫眠對失去法力已經釋然,龍白月卻還是驚得非同小可,她慌忙追問道:「沒有法力?!怎麼會?是不是和從前一樣,也許過一陣子就會好轉……」

「沒用的,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紫眠雲淡風輕的笑,反倒調侃自己,「誰叫我耗盡元氣去逞勇鬥狠,以後打架可只能憑拳頭了。」

「都這時候了,還這樣窮開心,」龍白月又是氣苦又是心疼,沒好氣的嗔道,「你哪會找人打架呀?」

「真的,剛剛入宮前還跟秋五打了一架。」

「為了什麼?」龍白月嚇了一跳,望著紫眠欲言又止複雜難測的表情,半晌之後期期艾艾探問,「難道……你吃他的醋?」

「吃醋?不,我只是氣惱他……」紫眠說了一半卻噤聲,若有所思的想了許久,忽然笑起來,「不過現在想來……原來是這樣。這就是吃醋嗎……倒讓我總算嘗到一種滋味。」

龍白月怔怔望著紫眠,驀然狡黠一笑,明眸微睞,濃濃的睫毛投口口影,遮得她瞳仁不再分明——迷陽城、惑下蔡。

「我還可以教你嘗另一種滋味,」她輕輕捧住紫眠的臉,紅唇殷勤,落下吻之前允諾他接下來的甜蜜,「這是……甜味……」

「燕王陛下駕到——」

天師宮外,太監的通報驚散了殿內親昵的二人。龍白月慌忙躲進內殿角落,獨留紫眠在外應對燕王元昕。

元昕急匆匆衝進殿來,望著跪拜在地衣冠不整的紫眠,卻無心留意他的異狀。他扶起紫眠叫他免禮,為了剋制自己澎湃的心情,顧左右而言他:「剛剛朕衝撞到妖祟,那邪魅竟化做美人耍弄朕,實在令人氣結。朕要天師你儘快開壇作法,除去宮中邪祟才好。」

「臣遵命。」紫眠低眉順眼的應允,希望能夠儘快打發走元昕。

元昕念過開場白,自以為不露聲色,眉飛色舞中卻掩不住炫耀:「哈哈,說來真是好笑,你知道嗎,海夫人竟然有妊在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什麼匪夷所思的,你自己作得孽——龍白月在內殿聽得真切,憤懣咬牙。

「臣……賀喜陛下。」紫眠揣測燕王心意,只能附和道喜,卻總覺得這話說得不妥當。

元昕很滿意紫眠的反應,洋洋得意道:「這樣算來,朕又要有一個孩子了。自從謀取中原,朕總想著昔日北燕為中原屬國,國君不稱帝只稱王,委實憋屈得慌。如今揚眉吐氣,朕當昭告天下、稱帝封禪,才算實至名歸。」

元昕的野心勃勃令偷聽的龍白月瞠目結舌。假使燕王在中原稱帝,那麼擁有傳國玉璽、退居江南的正統皇朝,將被置於何地?此等本末倒置、顛倒真偽的荒唐行徑,紫眠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可如此一來,他們又將被推往什麼樣的境地呢……

送走燕王以後,天已擦黑。明窗塵點亮燭火,安排好晚膳,三人圍爐而坐,倒有點像當初紫府船上的光景。臨近冬天,人也越發需要溫暖,愜意舒適的爐火、暖熟的蘇合香味道、釜中嘟嚕嚕翻滾的沸騰水聲,最能讓人在目光相碰時牽動心弦、引發許多感慨。

明窗塵青澀的臉上透露著不安,像許多血氣方剛的少年一樣,他最藏不住心事,也最敏感於時局變化,這些日子龍白月對南方局勢耳熟能詳,正是得益於他不知從哪裡打聽來的小道消息。也因此這時候由他首先打破沉悶,中斷另外二人的沉思:「師父,燕王入主中原,稱帝封禪都是遲早的事情,但目前南方動蕩不安,現在行動似乎太倉促了點——倉促則易亂,亂則生變,這次未必就可以遂他心愿。」

紫眠笑笑,低頭吃了一箸龍白月送上的菜,漫不經心應道:「的確如你所說,阻止他毫無意義。就像之前的遷都,大張旗鼓,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怎個掩人耳目?」龍白月好奇的問。

「燕王篡位以後,誅殺大批先王子孫,他提拔自己的親信,使一大批庶族和漢人官居高位,與王室貴族之間矛盾重重。在那種時刻,燕國王族難免睹舊物而思先主,假使一呼百應群起而攻之,則元昕的王位岌岌可危。為了削弱燕國舊貴族的勢力,他強令遷都,而南征中原,無非是給遷都加上一個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龍白月聽紫眠信口挑開禁忌話題,生怕隔牆有耳,擔心的東張西望。明窗塵倒是老神在在的寬慰她:「放心,宮人聽不懂多少漢話的,何況你當我們宮裡的迷藥是假的?」

龍白月縮縮脖子,心想幹嘛要替這兩位少爺公子操心呢,真是白瞎浪費。

「燕王急於表功,推行漢化的手段太過激進,如今朝中已是暗流洶湧。這次海夫人懷孕,他似乎極為重視,可海夫人是小金王爺的王妃,這事鬧開燕京必定滿城風雨。稱帝封禪一來可以鞏固他的地位,再者封禪需要前往泰山,足可以避開風波中心。」紫眠仔細推敲道,「只是如果他想名正言順的納海夫人為妃,甚至讓她生下的孩子成為自己的繼承人,那麼稱帝封禪的力量都還有限,我擔心他藉此機會將戰線南推,渡江南侵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我聽出一些來了,」龍白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出自己的看法,「這燕王不大對勁,他似乎喜歡利用建功立業,去轉移和化解危機矛盾。」

「是的,」紫眠接過龍白月替他燙好的酒,心想她怎麼老在灌他呢,卻想不起應該回絕,「可惜這辦法起初還算奏效,但隨著矛盾加劇,好大喜功反而會成為矛盾的肇端。長此以往……不啻飲鴆止渴,自取滅亡……」

龍白月放下酒壺,沖明窗塵眨了一下右眼,詭秘壞笑。

豈知此時紫眠忽然警覺,抬頭望向殿外。只見珠簾一動,寶兒的身影憑空出現,她施施然飄進殿來,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