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回京

賀凌雲趴在床上,聽龍白月嘮叨著一路上的來龍去脈,忽然獰笑一聲:「這麼說你早不是處子?」

龍白月手僵住,望望船艙外面,還好紫眠去給賀凌雲配藥去了:「你輕點聲會死啊?」

「我早該想到你不是……」賀凌雲仍然糾纏在這個令龍白月咬牙切齒的細節上,「自從我背後有了這個蟲子,一直不敢沾女人,既然你對我的情況一清二楚,不如……」

「你想幹嘛?」龍白月瞪著賀凌雲——想拿她洩慾?當心她拿手裡的茶燙死他!

「哼,」賀凌雲手撐著下巴鄙視她一眼,「說笑罷了,你還當真?你給我的信是用元稹的詩化出來的,我又焉能不懂這個道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嘛。」

龍白月一愣,放下手裡的茶盅,喃喃著:「唉,我曾經也以為自己會像這句詩,哪知道卻不是。以為自己經歷過滄海,結果卻發現原來是坐井觀天。」

賀凌雲看她怔忡出神,雙眼黯淡了一下:「我和你不一樣,那樣的經歷……我這輩子也不可能再碰到了。」

還有人能比金華帶給他的衝擊更強烈嗎?——不會了,所以,他的心再也打不開了。

「對了,你前些日子說明窗塵一直住在你府上,那天他去找你,你派了救兵沒有?」龍白月見他情緒低落,連忙轉移話題問道。

「派了呀,火急火燎的趕到紫眠府里,結果一片狼藉,一個人都沒有。在湖面上發現了幾具漂浮的屍體,剛想追查,結果我就被父親給控制住了。所以用膝蓋想都知道,害你們的人是誰了。」賀凌雲一想到父親和宰相的關係就頭大,他這個做兒子的真是孝義難兩全啊。

「唉,為什麼紫眠會結下這麼個冤家呢?」龍白月由衷感嘆,很為紫眠的前景擔憂,「宰相黨羽那麼多,他的手段又可怕。我怕紫眠斗他不過,還要出危險。」

「紫眠一個人當然斗他不過,」賀凌雲冷哼一聲,也很為自己這位固執的朋友發愁,「紫眠太死腦筋了,不願意投靠大理寺卿那幫新政派。」

「投靠他們有什麼好處?」龍白月問道,「是不是那幫人與宰相不是一黨的,可以幫襯著紫眠呢?」

「是啊,目前朝廷里分兩派,一派是以曹宰相為首的老勢力,一派是以大理寺卿為首的新勢力。」賀凌雲伸手問龍白月要茶,潤了嗓子再說,「這兩派現在斗得很厲害。紫眠被曹宰相為難,如果想獲得最大的蔭庇,最好就是與新政派們站在一起。不過,也有麻煩的地方。」

「什麼麻煩的地方?」龍白月聽得入神,忙將賀凌雲伺候得無微不至。

「新政派主張新政改革,主要是推行新法在富國、強兵、取士上下功夫。而紫眠……」賀凌雲有些為難的囁嚅道,「他是司天監的伎術官,新政派不會主動去拉攏他,若是自己去投靠……」

賀凌雲有些無法啟齒了——身為伎術官,被人看輕是肯定的,站在一邊作點綴的棋子,紫眠怕是也受不了吧。

龍白月聽出了賀凌雲的弦外之音,頗為不平:「你是說,紫眠的本事他們還看不上?哼,他們哪見識過紫眠的厲害?」

「就算見識過他們也不會在意吧,畢竟方技在他們眼裡,不算治國之道。紫眠的力量,最多被他們利用來對付政敵或是製造有利輿論,若是紫眠被卷進黨爭,以他的懶散退讓,結果恐怕比單獨遭宰相迫害還慘。唉,不願意投靠也罷……」賀凌雲皺著眉嘆了口氣,倒又納悶起來,「說起來,看了紫眠那麼久,我發現他最肯接近的人倒是太子,可太子卻是宰相那派的中心啊。真是奇怪,到底為什麼?」

龍白月心中一動,紫眠想接近太子,是因為他要探究自己的身世吧。畢竟比起文武百官,太子是可以助他接近後宮內苑比較可靠的捷徑。

「太子的生母嘉仁皇后與宰相一向過從甚密,聽說當年聖上廢后改立還是昭儀的嘉仁皇后為後,除了她是太子生母以外,朝廷上曹宰相也功不可沒。」不過那都是上一輩人的事了。

龍白月聞言頷首,靈光一閃開口問賀凌云:「宰相最近不是又與皇家聯姻了嘛,他的勢力算是盤根錯節顯赫無比了,你的父親是跟著他的,那你的態度呢?」

賀凌雲一愣,只得老實回答:「我當然只能跟著我父親。」

龍白月白眼一翻,沒好氣的怒道:「原來你自己都是宰相的人,還敢叫紫眠去投靠新政派,如果哪天鬥起來,你幫哪邊?」

「我當然幫我父親這邊,」賀凌雲頓了頓,有些委屈的反駁道,「為紫眠想這個辦法是根據形勢分析出來的,和我站在哪一邊有什麼相干?再說,我總是念著紫眠的情義,事關他的安危的,我已經想盡辦法調度了,為了這個都被父親開罪了好幾次,我容易嘛我!」

龍白月不說話了,她責怪賀凌雲是有些沒道理。她只是沮喪,為什麼宰相會那麼強,強到連賀凌雲都不能完全站在紫眠這邊呢?可恨她半點用處都沒有,如今倒是全身心站在紫眠這邊,卻只是個花瓶擺設,可悲可嘆……

「宰相與皇后太子結成一黨,難怪他要除掉紫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坊間傳聞。」龍白月接過賀凌雲遞來的空茶盅,央求道,「所以在朝堂上你還是多幫襯著紫眠吧,宰相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種流言蜚語也太可笑了吧?難道宰相真會因為這個才非難紫眠?」賀凌雲呆住——自己之前壓根沒往這方面想過,那謠言他聽完笑笑就過了,「假的吧?」

龍白月愣愣,回道:「我哪知道。」

她不能對賀凌雲多說了,畢竟他說到底還是宰相那邊的人。

一行人水路又走了好些日子,這天總算是進京了。紫眠救治瘟疫的恩惠福澤綿長,以致船還沒進京,水道兩岸就聚了許多得到消息前來爭睹紫眠大人風采的百姓。

龍白月覺得面上有光,趴在船艙口探頭探腦,惱得賀凌雲在她身後大叫:「你礙眼不礙眼,老實待著不行嗎?」

他已經能強撐著下地,此刻正和紫眠坐在桌邊對弈,快輸了。

「百姓來迎接的不是你,嫉妒啦?」龍白月回頭沖他訕笑。

「我哪像你這麼沒見識?」賀凌雲著惱——越靠近京城他就越煩躁,想著父親此刻肯定已經在金剛努目的操傢伙準備施家法了,也不知道母親有沒有幫他攔著。

當初他請纓去救紫眠,下了朝都不敢跟父親照面,直奔大營領了兵就溜走。今天他勢必難逃一劫——偏偏紫眠還拽著他下棋。

「紫眠,你要不要出去見見那些百姓?」畢竟大老遠跑一趟,若只能看見一張白帆,的確夠掃興的。

「不了。」紫眠專心致志的抓著棋子推敲棋局,頭都不抬。以前在上清宮只有師父能偶爾陪他下一局,明窗塵是怎麼都學不會,跟龍白月下他老覺得不自在,如果浪費此刻,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再玩。

「哎呀,進城門了進城門了。」龍白月看船收帆駛進城東水門,興奮不已。

完了。賀凌雲臉色一青,落下最後一子,告負收場。

船慢慢順著水道駛向紫府,百姓夾岸歡呼著,遇到河窄岸低的地方,順手就將新鮮瓜果遞到船里。紫眠忙命人將這些饋贈還回去,賀凌雲手下的士兵便圍在船舷邊,不停擋回百姓的好意。

呼聲越來越高漲,最後紫眠不得不走上甲板,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迎接他的民眾熱情如火。龍白月躲在船艙里,看著他卓爾不群的背影配著修身的黑色道袍,臨風玉立仿若神仙中人,臉忍不住紅起來,仰慕到幾乎自慚形穢。

「如果那樣的謠言會令宰相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時候賀凌雲悄悄來到龍白月身邊,悶悶的開口,「他太得民心了。」

雖然太子德行仁厚勵精圖治,在文武百官中大有口碑,但又關百姓何事?小民只顧切身的痛楚與快樂,只會把帶給他們最實際好處的人放在心上。

船一路被擁戴著進入紫眠府邸,府內湖岸上倒是沒什麼人,只杵著來拿賀凌雲回府的賀府管家、明窗塵,以及……寶兒?

賀凌雲腳一沾地就苦著臉被管家拽走,副官帶著手下士兵打道回府,船上船下一時鬧哄哄,龍白月和寶兒抱在一起寒暄,等到眾人作鳥獸散,岸邊就剩下紫眠與龍白月師徒主僕四人。

龍白月悄聲問寶兒:「你怎麼找到紫府來了?」

「你失蹤了,我卜算不到你在哪裡,就摸到這裡來了。結果這府里空無一人,我擔心,天天來打探,好些天前碰到小道士明窗塵,他無家可歸我就帶他去了白月坊。今天得到消息一早就和他一併等在這裡了。」寶兒吸吸鼻子說。

「咦,窗塵,你不是應該住在賀凌雲府上的嗎?」龍白月聞言納悶道。

「賀府不自在,自賀公子走了以後,越發沒意思,我就跑回來了。」明窗塵抓抓腦袋,也不明說賀府除了凌雲沒人待見他,他抬了頭問紫眠,「師父,你覺得剛才的兩個主意哪個好?」

「哪兩個主意?」龍白月問著,方才只顧著和寶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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