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追殺

鮮血從紫眠嘴角不斷湧出,滴在龍白月臉上,溫熱的鮮血讓她睡意頓消。她將尖叫硬生生卡在喉頭,咬著自己的手以緩釋恐懼。

怎麼會這樣?!難道紫眠喝的不是尋常春酒嗎?她以前也喝過春酒,明明事後醒來就沒事了呀。

龍白月哆嗦著捂住紫眠的嘴唇,然而血依舊從她指縫間滲出來,她手忙腳亂的爬起來穿好衣服,又替紫眠系好襟口,還好寬大的法衣並不難穿,但法衣黑色的錦緞更襯得紫眠面色慘白。

這樣的後果難道正是宰相安排的?他的詭計真是為了讓紫眠身敗名裂?龍白月想起之前宰相說的話。

——他非死不可。

宰相是真的要殺他!望著氣若遊絲的紫眠,龍白月的心像要被人活活撕開,痛得她淚如雨下。她到底還是害了他,為什麼她要跟宰相妥協,假如她早些認罪……假如她早些挽回……

她得送紫眠回船上!對呀!想到那一船的仙丹妙藥,龍白月頓時渾身來了力氣,她一咬牙,拽著紫眠將他背起來,踉蹌著往門口爬。一個大男人的分量壓得她險些摔倒,然而紫眠吐的血很快濡濕了她的肩膀,刺激得她不能不振作。

該死的,柳媽竟然從外面把門閂扣上了。

就在龍白月絕望的推門的時候,門竟然打開了,原來是之前領路的小婢女拔開了門閂。小婢女一看見滿襟鮮血的紫眠,嚇得一哆嗦,眼淚就下來了。

「沒功夫哭了,快帶我們走。」龍白月顫巍巍的跨過門檻,低聲喝止小婢女的哭聲,儘管她的眼淚也一刻沒有停過。

小婢女慌忙上前幫著龍白月一起扶紫眠:「都是我害了大人……我明明知道那酒有問題……」

「是我害的。」龍白月緊繃著臉,一刻也不敢停留。她緊抓著紫眠的手腕,清楚感覺到他的脈搏有多緩慢微弱。

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三人跌跌撞撞的下了樓,躡手躡腳的從後苑潛往下人過道。龍白月還是不肯放棄的往柴房走:「我記得那裡有狗洞的。」

「狗洞?」小婢女一愣,「宰相府沒狗洞啊。」

宰相府一向府規森嚴。哪容許不拴的狗竄進竄出?

龍白月駐足呆住,兩眼直直的望著柴房旁的圍牆,溜光水滑,連絲縫都沒有,哪裡有什麼狗洞。

「那晚這裡明明……」她喃喃著走到牆根前,萬念俱灰的跌跪在地上。

這下真完了,她和紫眠都要死在這裡了。紫眠要是死掉,她沒臉活著,更沒臉下黃泉見他,怎麼辦,不如她先死了算了,記得下了黃泉跑的快點,甩遠他搶先投胎……昏聵中龍白月閉上眼睛身體就往前撲,額頭直直的往牆上撞。

這一撞竟然沒有成功,就在要碰到牆面的時候龍白月的身子一緊,被人從身後撈住了。她回過神,低頭定睛一看,不知什麼時候紫眠的手腕已經不在她手裡,而他的右手此刻正攔著她的肩。

龍白月激動的哽咽起來:「你醒了……」

紫眠沒力氣看她,他半睜開眼睛,有些渙散的目光落在牆面上,搭在龍白月肩頭的左手努力抬起來,貼住牆壁。

龍白月聽不清紫眠在她耳邊都喃喃念了些什麼,她只顧懸著心看他的嘴唇,怕他又吐出血來。紫眠念了一會兒忽然停住,咳了一下,嘴角又有血絲滑出,嚇得龍白月疾喊:「快別念了……」

話還沒說完兩人的身子就忽然失衡往前倒,龍白月急忙伸手撐牆卻摸了一個空,還沒轉過臉來她的腦袋就撞到了牆上,疼得她兩眼發黑。

那晚的狗洞又出現了。

龍白月看明白了,終於遲鈍的反應過來,卻又有些驚慌失措:「你一直都在幫我……你知道我來過宰相府……」

紫眠卻已經聽不見她說話了,元氣大傷之下又施展法術,抽光了他最後一絲力氣。他只管昏死過去,將自己交給龍白月。

龍白月怔忡一下,清楚自己沒功夫考慮太多,現在首要的問題是把紫眠送回府去。她嘗試著搬了一下紫眠,發現自己根本沒力氣將他搬出狗洞,除非自己先爬出去再拔蘿蔔似的扯他。

「這法衣太厚太礙事了。」龍白月打量了一下狗洞,將法衣從紫眠身上剝下來丟掉。她先放紫眠躺好,自己開始往狗洞里爬。

幫忙望風的小婢女這時候慌張的跑來:「快點啊姐姐,有人追過來了。」

龍白月聞言加快動作,她鑽出洞就立刻回身拽紫眠,小婢女也幫她將紫眠往外搬。遠遠的已經可以聽見家丁的叫罵聲傳來:「別讓他們跑了!」

「快點。」龍白月急得滿頭冷汗,手也開始發抖,但仍緊緊的拽了紫眠的中衣不放,豁了命的將他往外扯。兩人拽頭送腳的,終於將紫眠搬出了宰相府。龍白月剛吁了口氣,卻發現追趕的家丁已經近在咫尺,小婢女卻還在圍牆那頭。

「你也快出來啊,」龍白月急喊,「你幫了我們,宰相知道了你活不了的。」

「我知道,」牆那頭小婢女淚流滿面,「來不及了,姐姐,你快帶大人走吧。」

「不行。」龍白月慌了,伸手要去拽她,卻被她推開。

「姐姐,我對不起大人……」小婢女探著頭,望向狗洞外昏迷的紫眠,拖著哭腔嘶喊,「紫眠大人,謝謝你瘟疫里救我爹娘。我不該,我不該受管家指使……」

她的話還沒說完,趕來的家丁就一腳將她踩倒在地。她拼了最後的力氣用身子堵著洞口,絕望的對著洞外叫喊:「快走啊——」

牆上的狗洞在這時突然消失,小婢女痛苦的嘶喊也在牆那頭戛然而止。

「該死的!」龍白月捶著牆。她淚流滿面的轉過臉來,就看見喧鬧的街道因為她和紫眠的突兀出現而變的鴉雀無聲。路人正紛紛吃驚的看著他們。

面對瞠目結舌的眾人,她慌亂不知所措:「我,我們……」

宰相的爪牙很快就會追過來,街上眾目睽睽,她該怎樣帶著昏迷的紫眠逃走?

當宰相府的家丁換了便衣趕來時,龍白月和紫眠早就不見了。他們納悶的環視四周,百姓照常做著自己的營生,街道上熙熙攘攘,一切如常。

「剛剛這裡有兩個人的吧?」他們攔住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問道。

「兩個人?這裡到處都是人。」小販斜睨他們一眼,「糖葫蘆,糖葫蘆要不要?」

「少裝糊塗,兩個人,一個女的,還有一個男的受了傷。有沒有看見?」

「沒有。」

小販的乾脆利落令家丁們氣急敗壞:「怎麼沒有,牆根這裡明明還有血跡!」

這時候一個面白如紙的算卦先生飄然而至,撕心裂肺的猛咳了一陣,靠著牆根哇的吐了一大口血:「恩恩,肺癆還沒好……」

他意猶未盡的抹抹嘴,復又飄走,原地留下的一大灘血嚇的眾人都不敢靠近。

看的出來整條街的人都不合作,家丁不敢惹眾怒,只得一邊派人追趕,一邊細心的沿路搜查。

龍白月此刻正扶著紫眠躲在轎子里,她撥開轎簾一角,對轎夫感激不盡:「謝謝諸位大哥相救。」

「沒事兒,紫眠大人瘟疫時救了我一家老小呢。」一個轎夫憨厚的笑著。

「這轎子太顯眼了,萬一一會兒有人追上來……」龍白月很是擔心,哪有人逃亡的時候坐轎子的。

「沒事兒。」

宰相府的家丁遠遠的看見一頂轎子,慌忙大聲呵斥著要轎子停下。他們飛速跑到轎子跟前,掀起帘子一看,轎子里卻空無一人。

「這轎子剛剛沒載人?」家丁摸摸轎里的木凳,尚有餘溫。

「載了,這不剛下轎子么。」轎夫笑著掂掂手裡的銅錢,給家丁看。

「載了什麼人,為什麼凳子下會有血跡?」家丁們覷見端倪,圍住轎夫逼問。

「這……」轎夫也答不上來了。

這時候旁邊的一戶人家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胖胖的婦人臭著一張臉走出來,她擠開眾人,進轎子打量一下,回身怒罵:「夭壽!老娘不就是月信來了坐轎子么,進門換條裙子的工夫你們就嚷嚷起來了,嚷嚷什麼!」

所有人全部傻掉,張口結舌的看那婦人伸出一隻大腳將血跡蹭掉。

「你……」面對這樣潑辣的母大蟲,家丁想置疑一下都沒膽子了。

「一個個毛還沒長全呢,趁早回家吃奶去!」胖婦人叉腰怒吼一聲,又擠開眾人,搖搖擺擺的進屋,嘭的一聲關上木門。

轎夫苦笑著朝家丁們聳聳肩,抬起轎子從容離開。家丁們尷尬的回過神,罵罵咧咧的又往前追趕。

那胖婦人一關木門,轉身時臉上就換了笑容:「那幫人走啦。」

龍白月抱著紫眠正兩腿發軟的坐在地上,聞言吁了口氣:「好險。」

「姑娘,耽擱不得,快跟我來。」胖婦人幫龍白月扶起紫眠,她虎背熊腰,毫不費勁的將一個大男人扛起來就走,龍白月只能提心弔膽的在一旁跟護著。

三個人穿過院落來到後門,出了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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