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女帝 第三十七回 稱帝

姜沉魚抓緊韁繩,顧不得迎面吹來的風直將她的髮髻盡數吹散,長發披散下來,四下飛舞。她只是紅著眼揮鞭,催促白馬加快速度,眼淚隨顛簸流了一些出來,又很快被風吹乾了。

她的騎術其實並不太好,但此刻伏在馬上卻是異常沉穩,連跟在她後面的朱龍看了,都有幾分驚訝。

如此大概過了一盞茶工夫,宮門到了。

門前的侍衛們正要攔阻,姜沉魚馬鞭一揮而下:「沒眼力的奴才,連哀家都認不出了嗎?」

侍衛大驚失色,連忙跪下行禮。

姜沉魚翻身下馬,一邊快步進門一邊厲聲道:「所有人都給我跪下!跪在原地不許動!」

幾個原本想偷偷轉身離開的侍衛頓時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了。

「有妄自敢動的,斬!有通風報信的,斬!有敢出聲示警的,斬!」她生性溫婉,鮮少有如此嚴厲的時刻,因此,這一連三個斬字說出來,所有下跪的人都感應到了肅殺之氣,撲面而至。

姜沉魚無視跪了一地的下人們,徑自大步往前走著。羅橫聞訊匆匆趕來,剛喊了一聲娘娘,就被她一鞭子嚇得咕嚕跪下了。

「我再說一遍——」姜沉魚冷眼環視著眾人,一字一字道,「除了朱龍,其他有妄自敢動的,斬!有通風報信的,斬!有敢出聲示警的,斬!」

眾人見連宮中權勢最大的羅橫都跪下了,頓時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全身顫抖,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姜沉魚一路快步走到了嘉寧宮。

殿前的兩名宮女看見她,剛想開口,她嗖地一鞭劈過去,抽在兩人身旁的空地上,宮女們頓時花容失色,撲通跪下。

姜沉魚飛起一腳,將殿門推開,屋內,姜畫月正在給新野蓋被,聽聞聲音抬起頭來,看見她,表情明顯一白,但很快就露出一絲笑容道:「妹妹……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姜沉魚沉著臉走進去,環顧著室內其他的宮人們,冷冷道:「你們全都退下,在外頭跪著,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宮人們忙去看姜畫月,姜沉魚眉頭一皺,喚了一聲:「朱龍。」

朱龍立刻上前,一手一個,「嗖嗖」兩聲,丟出宮去,那兩人發出一聲慘叫,也不知道是摔到了哪兒。其他人見此情況哪還敢再有所猶豫,紛紛而逃。只有奶娘,抱起新野還在遲疑。姜沉魚立刻將冰冷的目光轉向了她:「你也出去。」

「是……」奶娘顫抖地抱著新野往外走。經過她身邊時,姜沉魚忽然把手一攔:「放下太子。」

「什、什麼?」奶娘還在震驚,朱龍已從她懷中一下子抽走了新野,動作迅速輕柔,熟睡中的新野沒有醒過來。

「把孩子還給我!」姜畫月立刻急了,衝上前去想要攔阻,姜沉魚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口中道:「你們退出去。」

朱龍一手抱著新野,一手抓著奶娘,強行將其拖出宮,緊跟著,「吱呀」一聲,宮門被重重合上。

姜畫月掙扎著尖叫道:「把孩子還給我!你們想幹什麼?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太子動手!」

姜沉魚忽然鬆開手,姜畫月來不及收力,一下子前沖,栽倒在地,再回頭看她時,眼神里就多了許多驚懼:「沉魚!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啊!」

「我幹什麼?」姜沉魚素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看著這個自己最珍惜也最維護的姐姐,心中一片冰涼,「我反而要問問姐姐,你想幹什麼?」

「什、什麼?」姜畫月閃過心虛之色,但猶自嘴硬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大晚上的發什麼瘋,快把新野還給我……」

「姐姐也知道是大晚上,月黑風高夜,適合發瘋,也更適合殺人,不是嗎?」

姜畫月繼續裝傻:「我不陪你無聊,我要去找新野……」說著就往門口走。

姜沉魚冷冷道:「你這個時候應該找的不是新野,而是張大東、陸小周、賈小九他們吧?」

姜畫月整個人一顫,停下了腳步。

「哦,不對,這些只是小啰啰,也許你沒聽過,那麼下面兩個名字你肯定知道——羅與海、蕭青。」

姜沉魚每說一個名字,姜畫月的眼皮就一陣跳動,手指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姜沉魚看見她的這個反應,心中更是失望,失望過後,則是深深的悲痛。內心深處有什麼地方裂開了一條縫隙,開始涔涔地往下滴血。而她,卻只能硬生生地挺住,不能喊疼,也不能治療。

「為什麼?」姜沉魚開口,每個字都像是浸淫在了鮮血里一般,「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姐姐?」

姜畫月一動不動地站著,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開始冷笑:「為什麼?你說呢?」

「我不明白,所以我才要問你!我已經準備讓新野登基了,他馬上就是璧國的皇帝了,而你,他的生母,將會和我一起分享這份榮光……」

「很好,你終於說到問題的關鍵了。」姜畫月打斷她,秀媚的眉眼,一旦深沉下來,就顯得說不出的殘忍,「事實是——我根本不願跟你分享。或者說——你憑什麼跟我一起分享?」

「姐姐……」

「不要這樣叫我!」姜畫月咬著嘴唇冷笑,「每次聽你這麼柔兮兮地、表現得好像很親密地喊我,我就覺得噁心!我噁心了你很久了,姜沉魚!」

姜沉魚的睫毛悸了一下,一個事實開始浮出水面——畫月她,知道了……

「我根本不是你的姐姐!不是么?你早就知道這點了!」姜畫月總算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於是,原本還在姜沉魚腦中一團朦朧的事件瞬間就變得清晰了,一條一條井然有序地並列在一起,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極力按捺下心中百感交集的情緒,問道:「你怎麼知道的?是杜鵑告訴你的?」想來想去,也只有杜鵑會透露這個消息給她了。杜鵑當時果然在撒謊,她留在帝都果然是另有圖謀的,她既然要為養父母報仇,就絕對不會放過姜家,而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唯一能報復姜家的方法只有——畫月。

是了,她把事實告訴了畫月。於是,畫月就崩潰了,再被人一唆使,就做出了這等愚蠢的事情。

太愚蠢了,太愚蠢了,太愚蠢了!

姜沉魚的身體因為失望和憤怒而開始發抖。

而一旁的姜畫月顯然誤解了她的反應,恨聲道:「是誰告訴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啊!我的整個人生算什麼?你告訴我,到底算什麼啊?我說為什麼兄妹三個里我最不受寵愛!我說為什麼非要我進宮!我說為什麼進了宮我卻不能受孕,原來,是你爹在我的飲食里下了葯!想讓我不孕終身!姜仲他還是人嗎?你告訴我,他是人嗎?」

姜沉魚心痛如絞,一時間說不出話,而姜畫月便將她當成了默認,笑得更是悲涼:「但老天有眼,讓我畫月在那樣的百般陷害里還是有了龍種!哼哈哈,哇哈哈,哇哈哈哈哈……姜仲老狐狸了一輩子,竟然也會失算啊!而他最最失算的是,我福大命大,沒有難產而死,反而順順利利生下了太子!」

姜沉魚想起了那一日,畫月最終平安誕下新野,當時自己進去看她,她抱住自己哭著說對不起,那時候真以為一切已經苦盡甘來,真以為姐妹可以和好如初,真以為從此就日出雲開再無心結……

多天真。

多麼天真的自己啊……

姜畫月看著她,表情忽然一變,由悲涼轉成了刻薄:「姜沉魚,你以為,你讓新野登基我就會感激你么?真可笑,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新野,可是皇上的唯一血脈啊,皇上死了,本來就該他登基不是么?而你,連跟皇上肌膚之親都沒有的女人,憑什麼跟我平起平坐?你把皇上弄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挾天子以令諸侯了那麼多年,夠本了。你還想霸佔著那位子到老么?」

「所以你就殺了皇帝,然後還要殺我?」姜沉魚輕輕地問。

姜畫月眼中有一瞬間的心虛,但很快就又變成了冷酷:「是。反正皇上都已經那個樣子了,還不如讓他早點走的好。夫妻一場,我也算對得起他了。」

姜沉魚的聲音更加低迷:「那麼我呢?你對得起我嗎?姜家就算再怎麼對不起你,但你捫心自問,我姜沉魚對你如何?」

姜畫月定定地看著她,然後,搖了搖頭:「姜沉魚啊姜沉魚,看來你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啊……哦不,應該說是,你永遠那麼無辜,永遠是大善人,從來只有別人對不起你,沒有你對不起別人的份……真可笑!你自己做了些什麼你最清楚了。別的不說,光你和曦禾那女人聯合起來給皇上下毒,就夠讓你被千刀萬剮了!」

姜沉魚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小步。

姜畫月的五官開始扭曲,充滿了怨恨:「你為了姬嬰那個不愛你的男人,竟然對當朝天子下毒,作為臣子,你罪無可恕!你為了另一個男人,竟然對自己的丈夫下毒,作為妻子,你該浸豬籠!你為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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