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因你而迷失

初四那天,謝楠含著內疚對父母說要趕同學會,吃過午飯,就動身回省城。父母將她愛吃的食物一樣樣用包裝袋妥帖裝好,放了好多在汽車的後備箱里,另外特意去買了好幾瓶花椒油,讓她帶給茹冰。

春節假期,高速公路上車輛大大少於平時,十分通暢。她下午不到四點就進了小區,在院子邊停好車,開後備箱把東西全拎了出來,繞到苑門那刷卡進大門,正努力騰出手來按單元門密碼,手機響了。她猜是於穆成,路上已經接到他一個電話,問她到哪了,並囑咐她開車小心。她一鼓作氣按開單元門,拿鑰匙開自家防盜門,衝進廚房把食物放到調整台上,才拿出仍響個不停的手機,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連忙接聽。

「你好。」

「請叫項新陽接電話。」一個女聲開門見山地說。

謝楠吃驚不小:「對不起,你打錯了。」

「得了,謝楠,別裝了,我是唐凌林。」

「我知道你是哪位,可還是得說你打錯了,做妻子的找她丈夫,顯然不應該打給我。」

「他如果肯接我的電話,我何必打給你。現在過年,我不想說不好聽的話,請你讓他接電話。」

「唐小姐,或者我叫你項太太吧。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過份,我和項新陽早在七年前就分手了,完全徹底。你找不到他,那是你的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去報社登尋人啟事吧,或者廣播找人、報警,隨便你,請不要再來騷擾我。」

謝楠掛斷電話,坐到沙發上。她的好心情被一掃而空了,拿著手機的手不住顫抖。她意識到這一點,把手機扔在沙發上,用力用一隻手按住另一隻手,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怔怔坐了好一會,她抖著手拿起手機撥通了高茹冰的電話。

「你有項新陽的電話嗎,冰冰?」

「有,上次在機場碰面,他留了張名片給我。楠楠,你別做傻事呀,幹嘛要他電話?」

謝楠苦笑:「我瘋了才會和他去拉扯,躲著還惹一身的事呢。幫我給他打個電話吧冰冰,唐凌林剛才打我電話了,滿處找他,說他不接她電話,懷疑是我把他藏起來了。」

高茹冰頓時大怒:「這女人有病呀?自己的老公自己看不住也就算了,怎麼會想到給你打電話,你們那點事都過去多少年了?」

「算了冰冰,大過年的,我不想多事。麻煩你給項新陽打個電話,請他自己去面對唐凌林,不要給別人添事,更不要再來打擾我了。對不起,我盡給你找事,我實在是沒他號碼,也不想和他聯繫。」

「嗯,我來打,你別生氣了,不值得。」

謝楠放下電話,獃獃坐著,她沒想到這樣無聊的戲碼居然找上了自己。上一次唐凌林找她,還是七年以前。

謝楠失魂落魄躺在宿舍床上,高茹冰急得團團轉:「你要成仙了嗎楠楠?已經幾天不吃飯不上課了,再這麼下去,不因為曠課被抓出來警告也得餓死了。」

「冰冰,你去上課吧,我想躺一會。」

「你已經躺了好幾天了,不怕生褥瘡嗎?」高茹冰口不擇言地說,馬上又後悔,「要不我去找項新陽,他剛才還打我電話問你怎麼樣了呢?這王八蛋……」

「他打你電話了嗎?說什麼了?」謝楠急切地問。

「他叫我照顧好你,一付託孤的口氣,聽著真喪氣。」

謝楠不吭聲了。

「你們到底怎麼了?我前天碰到他,他在學校外轉來轉去,跟丟了魂一樣。你這個樣子,也好不到哪去。要是吵架生氣,也該和好了。小吵怡怡情,見好就收算了,又不是小孩子,何必這樣呢?」

謝楠直瞪瞪看著蚊帳頂,隔了好一會才輕聲說:「他跟我說,他要和別人結婚了。」

高茹冰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伸手去摸謝楠的額頭,那裡是冰涼的:「十一長假的時候你們還好得蜜裡調油,他開車送你回家,你說他跟你爸媽都相處得很好。這才半個月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冰冰。他突然跟我說,要和我分手,他說他必須跟唐凌林結婚,不然家裡的生意會破產,他大哥也許會坐牢。」

高茹冰的眼睛越睜越大,禁不住暴跳起來:「這他媽的是什麼濫理由,台灣連續劇也沒這個編法的。都什麼時代了,還要他犧牲色相救全家。他就是仗著你老實好糊弄在胡扯,我去找他問個清楚。」

「別問了,冰冰,我哭著求他,他也沒改口,丟下我就走了,從那天開始,也不再接我的電話了。」謝楠抬手捂住面孔,淚水順指縫流了出來,「我猜,大概是他家裡真出事了。」

「就算家裡有事,也不能拿你們三年的感情當犧牲品啊。」高茹冰正要轉身,謝楠已經拉住了她的手,手指上濕濕的沾著淚水,飽含眼淚的眼睛懇求地看著她。

「你看,我已經不打算再打他電話了,你也不用去找他,我不想為難他,就這麼算了吧,我沒事,躺幾天就會好的。」

高茹冰無可奈何地答應她,她趕著去上課,只囑咐她別胡思亂想,就匆忙拿了書包出去了。

謝楠躺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這是她21歲人生經歷的第一個重大打擊,在此之前,她遇到的最大挫折也不過是考試成績不理想,被媽媽責罵而已。

她完全不能理解曾經抱著她講出那麼多甜蜜誓言的男人怎麼會轉眼就如此冷漠,他說的那些理由一字字撞擊著她的耳膜,她卻根本聽不進去,唯一的概念就是他要和她分手了。

他一點點掰開她抓住他衣袖的手指,完全不看她,在她滿懷憤怒叫他去死以後,他一臉慘痛,還是頭也不回大步離開。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宿舍,她不理會任何人的問話,對著高茹冰也只是搖頭不語,不去食堂,不去上課,隔一會就摸向放在枕邊的手機,反覆撥打那個號碼,然而他只接聽了一次,聲音疲憊地說:「楠楠,忘了我吧,別再打電話了。」不等她說什麼就掛斷了,然後再也不接她的電話。

只有在對好友講出來後,她才意識到,該做的不該做的,她都做了,的確是無可挽回了。她再度伸手,拿起手機關上,決定停止毫無意義的努力。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腳步聲走進來,只當是同寢室同學回來,並沒有在意,可是來人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的床邊,她大駭,睜開眼睛一看,是唐凌林。

唐凌林曾是這所學校的風雲人物,擔任過學生會主席,校辯論隊的主辯,代表學校參加一個規模不小的辯論比賽並得了獎,言辭犀利、思維縝密得讓所有人生畏。謝楠只與她同學過一年,卻也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曾和項新陽在校內散步時遇到過唐凌林,除了覺得這位學姐與項新陽打招呼很冷淡、看自己的眼神頗為凌厲外,並沒有任何直接交談。此時她穿著清爽合體的灰藍色套裝,帶點憐憫地看著她。

謝楠差點問她有什麼事,口一張,才猛然將項新陽說的要與之結婚的那個人和她聯繫起來,頓時臉色慘白。

「起來洗個臉吧,你現在的樣子可真說不上好看。」唐凌林和顏悅色地說。

當然,她連續幾天都只是勉強自己草草梳洗,然後躺回床上發獃,或者在黑暗中流淚,沒有任何照鏡子的心情,也自知很狼狽了。她提不起情緒,更調動不起面對情敵的憤怒,只說:「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說什麼。」

唐凌林沒有走,反而換個姿勢,坐得穩穩的:「恐怕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講清楚,其實這也是為你好。」

她不管謝楠合上眼睛不理睬,有條不紊地說著:「我和項新陽要結婚了,我希望你從他的生活里消失。」

謝楠的手指緊緊絞纏到了一起。

「不要再給項新陽打電話,也不要再糾纏他了。你如果了解他,就該知道,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缺乏決斷,你那樣哀求他,只會讓他更為難。如果你真為他好,就應該安靜地走開。」

謝楠緊緊咬住了嘴唇。

「你能給項新陽什麼,一段幼稚的戀愛而已。你這會讀大四,還可以繼續活在象牙塔里。他不同,他有他的責任,不管是對他的家庭還是他的生活。如果他現在任性,以後會恨自己,也會恨你。」

這些鋒利如刀的話一下下從謝楠耳邊刮過,她全無反應。最能傷害她的那個人已經和她告別了,沒留任何餘地。對她而言,唐凌林只是路人,再怎麼狠厲,也沒法將她從全然麻木的狀態中喚醒。

「你這個樣子,對人對己都沒有任何好處,不如振作起來,我可以……」

「夠了。」上完課的高茹冰回來了,「你要和項新陽結婚是你們兩人的事,謝楠與項新陽分手是他們兩人的事,你管好自己的事,不要隨便插手別人的事,就是對大家都有好處了。」

那一刻,最佳辯手似乎被高茹冰的氣勢震懾住了,一同進來的一個低一屆的學妹沒見識過唐凌林的威風,也幫腔道:「有沒搞錯呀,我頭次見第三者找上門來講數的,什麼世道。」

唐凌林馬上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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