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煙散盡 尾聲 大小姐的秘密

灑金小箋飄飄揚揚地落地,綵衣翩翩的少女猶自佇立半晌,方緩緩轉身,步出屋門。

簡樸的農家小院外,柳色尚新,白衣少年依馬而立,笑意淡淡,眸光深深。

綵衣少女靜靜地凝注著他,半晌才道:「你猜對了——她真的,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

「她只是學會了放手。我若是她,也會這樣……」白衣少年上前輕握住她的手,忽又放開了,目光閃動道,「手裡藏著什麼?」

綵衣少女攤開手掌,露出掌心裡的白玉小瓶,眨眨眼道:「你猜。」

白衣少年只瞥了一眼,便淡淡地說:「得了解藥卻不吃,就知道玩。你呀,真是個孩子。」

「你才是孩子!」綵衣少女輕輕啐了他一口,轉而又笑了,「是的,是解藥。她留了封信說,既殺不了我,索性成全。」

「哦,那她還說了些什麼?」

「她還說,野心是她與生俱來的東西,她無法拋卻。所以,她不能跟我回宮家。」

「她怕控制不住野心膨脹,再次對你下殺手,是么?」

「也許是吧……」話未說完,綵衣少女便長長地嘆了口氣。

「嘆氣做什麼?」白衣少年淡淡道,「她已學會了放手,這是好事。」

「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這一路上,死了那麼多人,就只是為了『野心』二字?」

「這兩個字雖簡單,其含義恐怕是天下最複雜的了。」白衣少年苦笑道,「莫說我們不明白,恐怕就是我們的下一輩、下下一輩,也永遠都不會弄明白。」

綵衣少女悄悄從睫毛下瞧著他,沉吟半晌方咬著牙問:「你覺得她做錯了么?」

「就野心而言,她沒有錯,她是我見過的最具智謀最冷靜的女子,她該得到更好的,比她已經擁有的更多彩的生活。可是,為了自己的野心傷害他人,卻是錯的……」

白衣少年頓了頓,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一字字道:「誰也沒資格傷害他人,尤其是他人的生命。」

「那就是說,你不肯原諒她?」綵衣少女的聲音更加小心翼翼了。

白衣少年低下頭,盯住面前這張姣好的、卻遮不住焦慮之色的容顏,目光變得饒有興緻起來。「擔心什麼?」他突然帶著笑問,「我若有心為晨風報仇,又怎會輕易任她不告而別?」

「這麼說你原諒她啦?不會派百里城的弟子追殺她啦?」綵衣少女頓時呼出口氣,粲然一笑道,「也是也是,我都能原諒你,你還有什麼不能原諒她的,對不對?」

白衣少年再度苦笑,「你原諒我?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需要你原諒的?」

「你沒有?你敢說你沒有?」綵衣少女立刻瞪起眼睛,叉起了腰,大聲道,「你明明早就知道山中一窩鬼的底細,卻隻字沒對我透露,害我受了那麼多苦,你還敢說!」

這邊說著,那邊就已舉起了一雙拳頭,正欲捶向那白衣少年的胸膛,誰料卻聽他陡然發出一聲嘆息,柔聲道:「是我不好,我本該早點告訴你,可又怕你太過善良,泄露了口風,怎知卻險些害了你……倘若昨夜你真被那小鬼所傷,我恐怕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你……」綵衣少女抬頭望進他充滿了愧疚和悔意的眼睛,頓生不忍,期期艾艾地說,「其實,也沒什麼,你不是及時趕來了么。再說,你多有防備也是對的……莫說你,我又何嘗沒有秘密……」

「秘密!」白衣少年驟然叫了起來,「你有秘密?我不知道的?」

見她點頭,立刻擺出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樣,壓低了嗓音問:「你該不會,早已和人,有了婚約吧?」

「放……胡說!」綵衣少女也叫了起來,「我早有婚約?我要是早已有了婚約,那日華陽城外,又怎麼會跟你……跟你……」

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簡直小若蚊囈,幾不可聞。

白衣少年故意湊到跟前,大聲追問:「跟我什麼?跟我什麼?」

「跟你這個王八蛋糾纏到了一起!」綵衣少女惡狠狠地抬手捶了他一拳,自己卻先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隨即又拽著他的衣袖將他拉了過來,道,「你到底還想不想知道這個秘密了?想的話就不許再打岔,過來……」

說著,附在他耳邊,唧唧咕咕說了起來。

只見那白衣少年的臉色越來越驚訝,越來越難以置信,等那綵衣少女把話說完,他已經完完全全地被驚呆,木立在當場,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綵衣少女也不去理他,徑自轉過身,得意洋洋地上了馬,才拿馬鞭輕輕抽了他一下,嘻嘻笑道:「怎麼樣?蕭公子,蕭大少爺,這世上會做戲的,也不止你一人吧?」

語畢,揚手揮鞭,放馬而奔。

馬蹄的的,白衣少年如夢初醒,一邊急急趕馬追去,一邊高聲呼喝:「你說什麼?化麟鎖怎麼可能是假的!」

「獃子!你也不想想,世上怎麼會有那樣神奇的寶物?」

「可是,珍展上你以它解了婢女所中之毒,大家都看見了啊!」

「那是因為我事先在化麟鎖上抹了解藥,解藥溶入血液,毒不就解了。」

「你哪兒來的解藥?」

「纖素姐姐浸淫毒術多年,我爹爹豈有不防她之理,早就備了解藥來。爹爹臨終前對我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我才想出那麼一條鏈子,讓纖素姐姐有所顧忌。」

「天吶!一條假鏈子,你竟敢開價十萬,我總算知道你們宮家是如何發家致富的了!」

「佩服吧?」

「才怪!」白衣少年恨得牙癢,「好你個小丫頭,居然瞞了我這麼久,看我逮住你怎麼整治你吧!」

綵衣少女聞言,回眸笑道:「先等你追上我再說吧!」

「好,正是要先追上你!」

「那就來吧!」

「駕——」

「駕——」

二人二馬,綵衣如蝶,白衣如電,一前一後飛馳在廣袤無垠的八百里秦川上。

遠處,青山隱隱,白雲悠悠,風煙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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