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反客為主深造次

「好!」慕次說。

慕次重重地放下碗,他注意到阿初的背影,阿初似乎長長地吐了口氣,慕次的心底不自覺想笑。

「你只需要回答,我們想知道的問題就行了。」阿初穩重地轉過身,他看見慕次忍俊不禁的樣子,嚴厲地瞪他一眼。

「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叫百川惠子,江戶是一名出色的歌舞伎。」惠子囁囁地說。

1909年,二月初春。

我東京的「櫻花大舞台」表演歌舞,我出色的技藝,優雅的舞蹈,吸引了很多觀眾,其中就有日本軍部陸軍測量部參謀本部的小山千野。

他單獨約見了我。

他告訴我,我的身上具備了所有色情間諜的要素,他要求我應徵入伍,作為一名藝妓,能為帝國服務,真是我無上的光榮。我沒有任何猶豫和考慮,就滿口答應了他。他對我進行了簡單的培訓,五月中旬,他就把我安排富士山的一個小酒館裡,我的任務很明確,我要利用美色來勾引一名中國留學生——楊羽樺。

我做到了,不僅做到了,而且,我做得很好。

我拿到了他家人的照片,陸軍測量部參謀本部及時嘉獎了我。我知道,楊羽樺僅僅是一個幌子,我們是要利用他酷似其兄長的容貌,來達到李代桃僵的目的。

我主動請纓,願意犧牲容貌去冒充「徐玉真」,我要做一朵當之無愧的「帝國之花」。

可是,小山千野變卦了。

他為了讓自己的妹妹能夠當上「帝國之花」,他專營、走門道,他扶他妹妹從我身體上爬了上去。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小山纓子,就這樣從我手底搶走了任務,搶走了帝國賦予我的使命和榮譽,她成功的做了整容手術,而我則被遺忘了,被軍部無情地拋棄了。

原來,我從頭到底都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我的主動請纓,陸軍測量部里被當作「笑柄」,他們譏笑我的愚蠢和狂妄,從那時我才清醒的意識到,一個沒有經過正規特務訓練的歌舞伎,根本不可能完成特殊的測繪任務,就算我到了上海,我也會茫然失措。

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失敗。不甘心……

百川惠子居然哭起來。

「所以,你也潛入了上海?」慕次說。

「是。我通過關係,來到上海,我的任務是配合小山纓子殺掉徐玉真……也就是你們的母親。我潛伏慈雲寺做了假尼姑,趁你母親來廟吃齋,我把她騙到密室里……」她停止了敘述。

「你殺了她?」阿初問。

「沒有!她是自殺的!」

「自殺?」慕次和阿初幾乎同時詫異地叫出聲來,顯然,他們兩個人都沒有預料到母親的真正死因。

「為什麼?」慕次追了一句。

「女人,為了維護女人的尊嚴。」惠子低下頭。

不用問了,密室里隱藏著男子。

「能告訴我細節嗎?」慕次突然用日語問話了。

「可以,如果你願意承受……痛苦。」惠子用日語答。「她死的很慘烈,她很不幸。我們原本計畫先將她綁架,然後從她嘴裡得到一些楊家生活上的習慣和日常規律,甚至,我們想從她身上得到,她床上……的一些私人細節。可是,我們失手了。」

「說中文!」阿初忍無可忍地呵斥起來。

楊慕次用日語說:「你繼續……否則,你會死得很難看。」

「她寧死不屈,趁我們不防備,她撞了牆。由於她抱定必死的決心,所以,她的頭顱碎了。到處都是她的血、她的腦漿、她的憤恨,她選擇極端的方式,讓我們第一次認識了中國女人的剛烈。」

慕次低下頭,心裡很難受。

「她說什麼?」阿初質問。

楊慕次抬頭看了看阿初,說:「她說,我們的母親死得很英勇,她是被綁架後,奮然自戕的。她沒有受到任何侵犯,因為,她的剛烈,令綁架她的人也感到欽佩。」

「我母親的遺骨哪裡?」阿初問惠子。

「慈雲寺枯樹底下,埋得不深,應該還。」惠子恢複了中文答話。

阿初一拳砸茶几上,茶几並沒有裂開,只是受了些震蕩。血卻從他指縫低汩汩流淌,滴滴飛濺茶几上。

「那鐵鍬聲,恐怖的鐵鍬聲,就是那一夜慈雲寺底給你留下的恐怖回憶。當時,你很小,跟你母親一起來進香,夜底,你睡不著覺,你聽見了那至今也揮之不去的聲音,你一個人跑出來,還好,小山纓子截住了你,她牽著你的手,回到房間。那天夜裡,我們怕極了,我們不知道你到底聽見了什麼?我們還曾經商議過,連你一起殺了。可是,如果你死了,事情可能會鬧大了,所以,我們放棄了,讓纓子帶你回了家。」

「你怎麼又冒充岳嬤嬤呢?」慕次問。

「因為小山纓子。」惠子說。「她得了勢以後,對我頤指氣使,還要我立即返回日本,她想獨佔帝國之花的美譽。我實咽不下這口惡氣,於是陽奉陰違,遲遲未走。總算天從人願,岳嬤嬤為了躲避追殺,居然帶著年幼的楊慕初,來慈雲寺避難。她是來送死的,不能怪我。」

「你給我服過葯?」阿初說。

「是,我定時給你服安眠藥、鎮定劑,你很小,很溫順,很聽話。」

「夠了。」阿初的頭感覺有些炸裂地疼。

「你殺了岳嬤嬤,然後,你自毀容貌?」慕次繼續問。

「是的。為了將來,我值得拼一次。我用滾油燙爛自己的臉,這樣可以避免灼傷眼睛,我用面紗裹住醜陋的容貌,慈雲寺長期潛伏下來。就連小山纓子也不知道。」說到此處,她面有得色。

「我姐姐從來沒有懷疑過你?」阿初說。

「沒有。她榮家做四姨太,我慈雲寺做尼姑,我們一年也見不到兩、三次。何況我的容貌,成了掩護我的天然屏障。」

「你這樣做的目的,豈不是跟小山纓子作對?」慕次有些不解。「為什麼?」

「因為她所有的榮譽都是從我手上搶奪的,我要把屬於我的榮譽搶回來。」惠子說。「我要她去死!我相信,如果楊慕蓮的計畫得逞,我將以楊家忠僕的面目永遠留楊家,我也會為軍部工作,我會做得比那個賤人更好!」

楊慕次聽了這番話,感覺百川惠子的確是個瘋子。

「你做到了?」阿初冷諷地說。

「差一點就做到了。」

「你跟日本軍部聯繫上了?」慕次現關心的不只是家族的仇恨。

「剛聯繫上不久,因為楊慕初的強勢復出,日本陸軍測量部決定放棄小山纓子,全力扶持我上位。」

「你原打算炸死我們?」慕次說。

「是,不僅僅想炸死你們,也想炸死小山纓子。因為我覺得榮初更容易控制,我是他的奶娘,他的性格我了如指掌。」

「你不覺得冒險嗎?」阿初說。「如果我不死,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你,因為那天晚上,我給你打過電話。」

「我知道。也許我太自信了,我曾經給你做過三次催眠,催眠非常成功,我認為你永遠都不可能懷疑我,因為,我你腦海里,無數次灌注了你對我的絕對信任。」

「世上的事情沒有絕對的。」阿初說。

「我能告訴你們的,全告訴你們了,你們會把我怎麼樣?」

「我想,把你移交給滬中警備司令部的偵緝處,他們也許會對你的其他問題感興趣。」慕次說。

「不必了。」阿初說。「我已經通知警察局了,她將以二十年前的綁架罪和謀殺罪被起訴,我更願意看到她被公開處決。」

「先生,能進來嗎?」劉阿四敲門。

「進來。」阿初坐下。

劉阿四推門而入。「先生,韓副局長帶人到門口了。」

「請他進來。」

「是,先生。」

莫約一會,韓正齊帶著手下來了,他們依照程序,簡單地詢問了百川惠子,然後,押她出門。

惠子走到阿初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說:「我想見一見榮兒。」

阿初的眸子暗淡下來,他說:「沒這個必要。我會告訴他,他生命中最親的乳娘被日本間諜百川惠子給殺害了。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家人,再為仇人傷心、落淚。」話是說給惠子聽的,可是,眼睛卻看著慕次。

慕次卻端起半碗殘羹,說:「你還吃嗎?我去廚房。」他轉身向內走去。

惠子被警察帶走了。

韓正齊這才跟阿初耳語了數句。

「好,我知道了。總之,今天的網,我一定要收的乾淨利落。」阿初說。

「是,先生。」

「確保雅淑的安全,靠你了。」

「先生放心。」韓正齊說完,匆忙離去。

阿初叫劉阿四簡單清理一下客廳,他發現茶几上少了什麼東西,一時也想不起來,他想到慕次還廚房,於是,順著邊門走過去。

楊家的廚房離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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