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時人不識凌雲木

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慕次意識到自己正犯著一個嚴重的錯誤。不可饒恕的錯誤。

不能節外生枝!

半分鐘的考慮後,他戴上了手套,他讓自己冷靜下來。先把木箱四方左右的邊沿擦拭了一遍,然後井井有條地放置好一大疊油墨印刷的報紙,關上箱蓋,最後上鎖。再讓木箱歸位。剛剛做完這些事,他就聽見了門外的腳步聲和榮初的說話聲。

「老杜,我跟你說,我這塊懷錶是真金的,你買了絕對不虧。老杜,老杜……你等一下。等一等。」

門開了,慕次悠閑地躺床上看報紙。

「回來了?」慕次很客氣地打招呼。

杜旅寧掃視了全艙上下,冷冷地說:「快到目的地了,早點準備吧。」

慕次點頭。

「大家有緣同坐一條船,好聚好散。」榮初不知怎的,覺得屋裡的情形很詭異,突然從嘴裡冒出這句話來。

杜旅寧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地笑容。「怎麼?看報紙還戴著手套啊?」

慕次不說話了,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索性把報紙蓋臉上,睡了。

船到杭州,三個人杭州站分手,互相握手道別,總算是「好聚好散」。

楊慕次根據手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了杭州警察學校,他校門口諮詢了警衛,警衛請他到第三大道警戒處去報到。

第三大道警戒處停著兩輛蒙著黑油布的大卡車,到處是持槍的警衛,有許多和慕次一樣的新生依次進行登記,並回答老師的詢問。慕次看見凡通過報到處老師審查過的學生,紛紛登上那兩輛蒙著黑油布的大卡車,誰也不知道車裡面裝了多少人,這些人將往何處去?

楊慕次加入到了排隊的行列,他前面站著一個女子,大約二十歲出頭,容貌秀麗,亭亭玉立。很快,他們靠近了負責報到的老師。

「姓名?」老師問。

「辛麗麗。」那女子答。

「錄取通知書?」

「我是七分校轉調過來的。」

「七分校,哪個班?」

「電訊班。」

「證件和介紹信。」

辛麗麗出示了她的證件和介紹信,慕次看見老師審核完畢後,遞給辛麗麗一個蓋過鋼印的特別通行證,告訴她:「第二輛車,情報組。」

辛麗麗拖著行李,順利通過關卡。輪到了楊慕次。

「姓名?」

「楊慕次。」

「證件。」

慕次遞上證件。

「你的錄取通知書?」

「我,我的錄取通知書半道上遺失了,真的很抱歉。」

「那麼,你的錄取通知書還沒有找到之前,我不能放你進去,非常抱歉。下一位。」

「老師!」慕次的手按了桌面。

「你想幹什麼?」

一霎那,左右四周圍上來荷槍實彈的四、五個警衛。慕次的手收了回來。「我無意冒犯。」慕次解釋說。「我的的確確遺失了那份表格,如果我今天不能如期報到,我將露宿街頭,因為我口袋裡已經沒有錢了。請您務必幫助。」

這時,崗亭里電話鈴聲響起來,有警衛叫負責報到的老師去門口拿一份文件,那位老師走出了崗亭,過了一會兒,老師回來了。

「你叫楊慕次。」

「對。」慕次回答。

「你的錄取通知書已經送過來了。」老師手上的文件正是楊慕次的錄取通知書,這的確讓慕次吃了一驚,細心看去,的確是自己曾經遺失的那張表格,於是,心中更是雲里霧中,昏騰騰地看著老師發給自己一張特別通行證。

「你上第一輛車,行動組。」

「謝謝,老師。」慕次拖著自己的行李經過了關卡,第一輛卡車前,他的行李被告知暫時由學校監管,等於暫時沒收。單手利腳的慕次被人送上了第一輛卡車。

卡車裡全是學生模樣的人,大家都不大講話,慕次趁著這個空隙,仔仔細細把這兩天來所發生的人和事想了一遍,認真梳理每一個與自己密切相關的環節,到底哪一個環節出了錯?

是老余的人一直暗中保護自己?替自己找到了這張「錄取通知書」嗎?不會。自己自從拿到這張表格,跟老余的上、下線關係就算暫時結束了,沒有極特別的特殊情況,自己和老余是不能有任何接觸的,這是紀律。

是上海站台處的警察幫的忙嗎?也不大可能,因為如果是警察得到這張表格,會直接放到「旅客失物招領處」,至多替自己寄過來,而這張「錄取通知書」是和自己同時抵達杭州的。

是榮初嗎?沒有理由,因為自己遇到他時,這張表格就已經遺失了,換句話說,榮初根本不知道這張表格的存。

是杜旅寧?一個曾經遺失的皮夾,一個同船的旅客,一台嶄新的美國造發報機,甚至是一張高深莫測的臉?模糊的線條已經勾勒出了清晰的畫面……

兩個小時後,載滿學生的大卡車緩緩駛出了杭州警察學校的大門,命運會將他們送往何方?大家都不得而知,只有慕次知道,他正往自己作戰的最前線開拔。

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的真正校址一片叢林密布的山野,學校活象一個洗澡盆,四面環山。兩輛大卡車一路顛簸而來,進入學校後,慕次等人紛紛跳下卡車,主動幫助女同學下車,多半連抱帶拉,有些同學因漸漸認識而開始嬉笑,氣氛活躍了許多。慕次注意到同車的學生中,有兩人象是一對情侶關係,他們寸步不離的走一起,臉色很凝重,沒有一絲笑容。

慕次觀察了學校內外的布置,這裡崗哨分散校園四周,每一個崗哨都佔據著制高點,警衛荷槍實彈,戒備森嚴。學校的牆外密布著鐵絲網,乍一看上去,這裡更像一個監獄。他們這群手無寸鐵的學生,就像是一群戴上隱形手銬腳鐐的「旅客」。但願,他們的旅程不要太長。

「請諸位新同學到教導處領取軍裝,半個小時後操場集合待命。請諸位新同學到教導處領取軍裝,半個小時後操場集合待命……」學校的廣播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內容,同學們領隊老師的帶領下,前往教導處。

半個小時後,兩個小組大約一百多人著裝整齊地站了空曠的操場上,教官們也列隊以示歡迎。

一聲「立正!」的口令中,楊慕次看見了杜旅寧。

他站學校操場現搭就的講台上,高昂著頭,穿一身筆挺的軍裝,戴一雙雪白的手套,眼睛很冷,臉上顯得很嚴肅,沒有多餘的表情。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楊慕次的頭腦突然變得異常清醒了。

「歡迎新同學,來到我們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杜旅寧帶頭鼓起掌來,操場上響起一片附和的掌聲。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兩個字:學習!你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學習。學習的宗旨是為了將來更好的工作,更好的服務於社會。有朋自遠方來,人不知而不生氣。也就是說,這裡,不需要任何知名度。越是默默無聞,越是善於滲透和隱蔽。」杜旅寧陰沉的目光掃蕩全場。「不過,我要提醒大家,這裡不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學校,它也不是一般的軍校,它是一個秘密的全封閉的『諜報』學校!」人群中有人發出不安的驚呼。「我就是這所學校里的最高執行長官,軍統局情報處少將處長杜旅寧!這裡,我的命令就是鐵的紀律,你們必須無條件的執行,戴局長授權本人,這裡,一切手段均可使用,以維護一切鐵的秩序,這裡的一切一切我說了算!」杜旅寧看見了楊慕次。「當然,這需要你們全面的配合。我要提醒一些居心叵測的人,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權威,干擾同學們的學習。任何對我的命令陽奉陰違的行為都將受到嚴懲!不管他是誰,無論他的後台有多硬。鑒於這是一座學校,大家也都是學生,所以,這裡,所有的教官、包括我,都是你們的老師,你們以後直接稱我為老師,就可以了。我的話完了。大家如果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下來以後可以找任何一個教官談話,包括我內。解散。」

解散後十分鐘,慕次被一位李教官直接帶到了學校訓導處,慕次被告知,杜旅寧要見自己。

慕次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和最佳的應對,但是,當他真正走到杜旅寧的辦公室的時候,他意識到也許自己要尋求新的途徑來脫困,因為這個房間太黑暗,那厚重的落地窗帘關住了所有的春光,慕次可以近距離的感覺到杜旅寧身上的殺氣,殺氣太重了。

「報告!行動組學員楊慕次奉命前來,請老師訓示。」

「什麼時候到的?」杜旅寧問。

這是明知故問。「我跟老師您同船到岸。」

杜旅寧甩手一拳,結結實實地招呼到慕次臉上,慕次腳步不穩,整個人被摔地上,但是他的身子卻象受到彈簧反彈一樣,一躍而起,紋絲不動地站杜旅寧面前。

「什麼時候到的?」杜旅寧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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