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Nine 第4節

邵伊敏接下來的工作仍然異常忙碌,她先陪同徐華英帶著地產公司的高層和昊天那邊地產開發的負責人共同確定購物中心的規劃方案、出資細節,選擇合作銀行。徐華英不止一次地在公司內部會議上感嘆,昊天在商業地產開發方面的實力和經驗讓豐華只有學習的份兒。

原商場的定向爆破工作也提上了日程,這個環節由豐華這邊全權負責。

通過招標,一家外地工程爆破公司拿下了這個項目。初步確定好時間以後,邵伊敏的任務就是會同這家公司共同跑各個相關部門,辦理定向爆破需要的各項煩瑣手續。這天下午,她剛回辦公室,桌上外線電話就響了,她拿起來接聽。

「你好,請問哪位?」

「邵小姐嗎?你好,我是林躍慶,樂清樂平的父親。」

「林先生你好。」邵伊敏很意外,她和林躍慶只在幾年前見過兩面,此後再沒聯繫。

「邵小姐,我現在在本市,想看你什麼時間方便,約著一塊兒吃個飯。」

林躍慶十分客氣地說。

她考慮一下:「這樣吧,林先生,我今天晚上還要加班,方便的話,晚上八點在華新路口的咖啡館見面行不行,吃飯就不用了。」

林躍慶一口答應。放下電話,邵伊敏無奈地搖頭,她當然知道,林躍慶找她,只可能是談論蘇哲。關於這個話題,她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和第三者談的。

近一個月里,蘇哲出現的次數並不多。昊天的城北百貨店與豐華的合作按計畫進行中,在城南的百貨店已經先一步託管了本地另外一家效益不佳的商場,開始前期管理人員進駐和店鋪升級改造工作。各項工作都有專人負責,進行得有條不紊。他還是香港、本地兩頭跑,不過走之前和回來之後,他都一定會給邵伊敏打電話交代一下行蹤。他的語氣平靜而溫和,她也只能禮貌應對。

忙碌之餘,她不可能不想自己面對的怪異狀況。可是自從那晚以後,蘇哲很守自己的承諾,和她保持著合適的距離,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像一個標準的男友那樣,詳細報備自己的行蹤;約她出去,就算她一口拒絕了,他也毫不為難,只囑咐她按時吃飯,早點兒休息。偶爾在公司碰面時,他目光溫柔,舉止體貼,有眼睛的人差不多都能看出點兒不一樣來。邵伊敏一眼瞥見徐華英的秘書看著他們一臉驚奇和玩味的表情後,只好匆匆走開。不過蘇哲除此之外,再沒有讓她為難的舉動,她在情在理都只能聽之任之了。

晚上,邵伊敏準時到了咖啡館,報上林先生,帶位小姐直接將她領到角落的一個座位,林躍慶已經等在那邊了。幾年不見,他看上去沒太大變化,仍然是十分精明強幹的樣子。見她過來,他起身招呼。

邵伊敏讓服務員上一杯拿鐵,然後看著林躍慶:「林先生,樂清樂平都好吧?」

「謝謝你的關心,他們都很好。樂清去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學建築設計,樂平在溫哥華卑詩大學學海洋生物,」他補充道,「詠芝現在在一家貿易公司做事,應該做得還算開心。」

自己教過的兩個孩子居然已經上大學了,她微微一怔,不能不感嘆時間過得真快。「林先生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嗎?」

「邵小姐,你很爽快,肯定知道我是因為蘇哲來的。」對著邵伊敏那雙鎮定澄清的眼睛,林躍慶略有點兒尷尬,「你也知道,我是他表兄,他媽媽是我的小姨,我們關係很近,也一直很親密。」

邵伊敏不作聲,他只有繼續講下去:「我想蘇哲可能跟你說過,他和他父親關係一向不大好,四年前還是他母親求他,他才肯回去做事的。後來為了某些事,又差點兒和他父親鬧翻。」

「他母親現在身體還好吧?」

「她的手術很成功,現在每年複查,應該沒有大礙了。」

「那就好。」

「我想我是扯得有點兒遠了,可是,他家情況確實複雜。我簡單說吧,這幾年,蘇哲潛心工作,做得很不錯,和他父親、哥哥的關係也算和解了。目前昊天金融、融資和上市方面的事務是由他負責,恐怕現在除了我,他家沒人能理解他為什麼要主動跑到這邊管昊天百貨的中部拓展業務。」

邵伊敏笑了:「我沒理解錯的話,林先生覺得他的決定和我有關係。」

「不是我覺得,是他親口對我說的。」

「是嗎?」她搖搖頭,「可是,我對他的決定無能為力,他做決定之前並沒徵求過我的意見。」

「你始終不肯原諒他嗎?」林躍慶突然問道,邵伊敏驀地抬頭看著他,他也毫不避讓地注視她,「對,我知道你們戀愛過,也知道你們分手的原因。」

「我不知道蘇哲都跟你說過些什麼,林先生。總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當時就告訴他,我原諒他了,但除了原諒,再沒別的了。」

「邵小姐,我冒昧地問一句,沒有一點兒挽回的可能嗎?哪怕蘇哲為你承受了你想像不到的壓力,香港、深圳和本地三處奔波,拒不向他父親解釋他目前的狀態,一心只想在這邊多待點兒時間等你回頭。」

邵伊敏沉默了好一會兒:「如果你是想讓我愧疚,那麼好吧,我確實有負疚感,雖然他做的犧牲或者說努力不是我要求的,也不是我想要的。」

「蘇哲想要的不會是你的負疚感,如果他知道我多事來找你,恐怕會和我翻臉。」林躍慶喟然長嘆,「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找你說這些是為什麼,明擺著你心志堅定,如果他都無法打動你,我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哪裡能影響到你。可是這樣拖下去,我怕他會再度和他父親起爭執,我的小姨恐怕又會夾在中間著急兩難了。」

「林先生,我很為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覺得我已經儘可能跟蘇哲講明白了,沒有一點兒曖昧不清的地方。」

「我並不是把蘇哲要面對的難題擺到你面前來讓你為難,他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了解你的個性應該遠勝於我。如果他明知道不可能成功,還願意把自己的時間花在這裡,的確他應該自己承擔所有後果。可是,我還是必須多事問一下,你覺得你對他是不是太苛刻了一點兒?」

邵伊敏想了想才說:「林先生,我不想無禮,不過我也冒昧一下,請問在提出離婚以前,孫姐原諒過你嗎?」

林躍慶沉下臉來:「這是什麼意思?」

「我猜孫姐肯定原諒過,而且不止一次。因為她臨走之前,跟我回憶起過去十分溫柔不舍,更不要說你們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維繫你們關係的紐帶遠強於我和蘇哲那樣脆弱的戀愛。可是不用說,孫姐的原諒對你來說算不上什麼,不然你們也不會走到離婚那一步了。」

「你這是在跟我說,男人其實通通都不值得原諒嗎?」

「我只是在說,如果信任的基礎已經不存在了,原諒其實沒多大意義。我早原諒了,可是我無法再去信任。剛才林先生還講到孫姐的近況,我猜你們在離婚後相處良好,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因為她不再拿愛人的標準來要求你,自然一切都能寬容。」

林躍慶的神情緩和了下來:「我的確是個很壞的例子,幾乎可以證明你的理論無懈可擊。可是你這樣推論蘇哲,未免對他不公平。他跟我不一樣,這幾年他自律很嚴,我幾乎再沒見他喝酒過量,更不用說去聲色犬馬場所,他的時間差不多全花在了工作上面,不然,我姨夫也不可能將上市這樣的重要工作放心交給他去做。」

邵伊敏垂下眼睛看著擺在面前的咖啡杯,她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也不想再這樣爭論下去。

「他愛你,這個事實對你也沒有任何影響嗎?」

她抬起眼睛,驚訝地看著他,他只能嘆一口氣。

「是的,他愛你。他跟我一塊兒去過溫哥華,連續兩年,獨自挨個兒去那邊的大學轉,連樂清樂平都知道他是在找你。過去幾年,他經常趁休息時回來住兩天再走,不見得是喜歡本地的氣候吧。」

邵伊敏緊緊抿住嘴唇,不作聲。

「我很多事,問過他為什麼會這麼放不下你。猜他怎麼說?」林躍慶當然並不指望邵伊敏會猜,只有些悵然地繼續說,「他笑了,說由不得他自己,他沒得選擇了。」

邵伊敏的心重重跳動,只能垂下眼睛,繼續沉默。林躍慶看出她意興闌珊,暗自搖頭,知道以自己的說服力,是不可能說得動她改變主意,只希望這一番話多少讓她有點兒動心,就算達到目的了。

再坐一會兒,邵伊敏禮貌地告辭,並謝絕了林躍慶送她:「我自己開車,林先生,再見。」

邵伊敏出了咖啡館開車回家,照例還是將車停到附近的停車場,再背了筆記本包步行回自己租住的宿舍。四月下旬的天氣,溫度不算低了,暖洋洋的風吹得人有一點兒奇怪的懈怠感,她步子緩慢,沒來由地覺得疲倦,同時意識到最近經常會有這樣的感覺。

當然近來實在太忙,天天加班,周末也沒有休息,連打羽毛球的時間都沒有,可是她從來沒把工作的壓力當一回事。此時只能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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