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重生 2、文靜的優雅的家明

三年之後的齊慧慧在商業區擁有一小爿店面,專門賣來自中國的蜜蜂產品。

說起這個來,又得回到她剛出院的時候。她拿到了學位,應該找個工作,正在準備簡歷,四處分投時,小多從巴黎回到里昂來了。她不是一個人,轉了一大圈,跟她註冊結婚的男士居然就是當年一聲不響失蹤的南方人小裴。

所有的謎語都有時效,時間一過,謎底就揭開了。

當年替老闆倒賣中國香煙的小裴把煙存放在小多和慧慧租住的房子里,警察得到了房東老太婆的線報,第二天早上過來搜查的時候,他就站在街的對面,本來是打算過來把煙都取走的,差一步,否則也被警察逮住。他當時著了慌,什麼也顧不上,第一個念頭就是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一路逃到巴黎,誰知事後居然風平浪靜了,因為小多和慧慧什麼都沒有說。他也得找出路,想賺點錢,想盡量留在法國,小裴於是報名當了僱傭軍。當他跟著一幫走投無路的臭烘烘的黑人和流亡者要被派到非洲去的時候,得到他的消息的小多居然一路殺到了。

兩人見面,小多當時就賞了他一個耳光。

「是你害我?」

他說:「是,是我害你,我就不該把那些東西放在你那裡。」

他什麼都沒有,從上衣兜里拿出所有的美金來,塞到小多的手裡:「這個你留著。」

小多當時就哭了:「我、我一路找到巴黎來,就是為了這個,是吧?我貪你這麼點破錢,是吧?」

小裴也哭了:「我當僱傭軍的事你可別再跟別人說啊,我怕他們告訴我媽媽。」

倆小孩抱頭痛哭一場,第二天小裴就去了非洲。

慧慧在丹尼·海格的黃金屋、溫柔鄉里的時候,小多在巴黎打工念書,小裴在非洲的法軍軍營里時刻提防著來偷襲的游擊隊。慧慧最終跟丹尼·海格分手的時候,小裴服完了三年的兵役回到巴黎,跟一直等待他的小多在大使館結了婚。

當過僱傭軍的小裴拿到了在法國的永久居留權,也賺了一些錢,兩個人打算開個餐館。華人餐廳在巴黎的競爭很激烈,他們兩人就回到了里昂開了一家店。

這兩口子對慧慧各有各的感激。小多不能忘的是,小裴一走,她在巴黎處處碰壁,打算把銀行卡裡面的錢都取出來,然後買張機票回北京,結果發現那裡面還有慧慧給她的兩萬歐元;小裴對小多轉述的一句話念念不忘,慧慧說:「不會是他的。怎麼會是他呢?他是你的男朋友啊。」

當時正有個國內的蜜蜂製品生產商在里昂尋找他們在法國南部的代理商。慧慧自己的錢不夠充當抵押金,小多兩口子湊了不少給她,拿下了那個產品的獨家代理權。

生意開始的時候也不是很好,雖然中國產的蜂王漿只相當於法國的蜂王漿價格的十分之一,利潤空間很大,但是法國人天生對進口的食品沒什麼信心。

可是僅僅兩個月以後,慧慧的好運氣就來了。先是在法國全國範圍內使用的蜂箱消毒劑被發現存在著重大的化學殘留問題,全法生產的蜜蜂製品那一年全部撤架;接著在法國過境的東南亞小國的美貌王妃無意中在電視上說自己青春永駐的秘方就是食用中國蜂王漿,像阿甘打到第一網滿滿的蝦一樣,齊慧慧也賺到了她的第一桶金。

後來的生意一直平穩發展,慧慧買了自己住的房子、自己的車,也因為生意做得不錯,又喜歡幫忙,成了南部法國華商會的骨幹。

只是她二十六歲了,還是一個人。

她再見到楊曉遠是在小多的飯店裡。

那是個禮拜四的晚上,不知怎麼那麼多人。三個廳,六十張檯子坐得滿滿的,服務員照顧不過來,一份炸香蕉火燒冰激凌放在傳菜的窗口上,沒有人去付貨。

慧慧來小多這裡吃飯從來不花錢,人多的時候她也幫幫忙。她這就上去,左手拿著炸香蕉,右手拿著點火用的燒酒和打火機,送到那張檯子一看,是楊曉遠。

她把六十度的燒酒澆在香子蘭冰激凌上,打火機一燎,藍火焰燒起來。冰激凌融化了,滲到黃黃的炸香蕉里,味道又香又濃。

楊曉遠笑著說:「您這業務挺熟練啊。」

慧慧說:「您見笑了,留學生沒在餐館打過工的少,不會做火燒冰激凌的也少。」

楊曉遠滿不在乎地炫耀:「我不會做,我沒打過工。」

她說:「哦,那咱們不一樣,我家裡不是高幹,也不是大款。別說火燒冰激凌了,讓我去後廚替個班,問題都不大。」

楊曉遠笑嘻嘻地吃了一口炸香蕉說:「我再叫一客,您坐這兒,咱們一起吃?」

慧慧說:「不用了,我還得幫忙呢。再說,我在這裡吃飯不用您請。」

她這就要走了,楊曉遠在後面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這個同學,你怎麼瞧不起人啊?」

兩人說中文,旁邊吃飯的老外跟看東洋景似的,慧慧不想給小多添熱鬧,笑著跟他說:「真沒有,忙著呢。」

十點多鐘的時候,客人漸少,小多這邊人手夠了,慧慧才告辭。小多用餐盒給她包了兩份蝦餃,兩份炒麵,兩份料理好了的、炒一下就能吃的牛肉,還有剝了皮的榴槤什麼的。慧慧走到外面,看見楊曉遠站在門口。他說:「我打不到計程車,煩請你送我一下。」

她說:「你的車子呢?」

「借給同事了。」

「來吧,我送你。」

兩人在車上的時候,楊曉遠說:「我家裡不是高幹,也不是大款。我爸爸媽媽都是小學老師。」

她在反光鏡里看看他。

「我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紈絝子弟,也不比任何一個普通的留學生家裡環境好。」楊曉遠說,「我就是,我就是上學的時候就會賺錢。」

「哦?」

「我原來在馬賽念書,幫著人賣電話卡,你知道嗎?很多小城市是沒有中國電話卡的,我從馬賽進貨賣到蒙彼利埃、亞維農、尼姆什麼的,每一張賺兩歐元,每個月能賣四百多張。」

「夠來回車票錢嗎?」

「什麼啊?」楊曉遠不知道她在打趣,對她這個問題特別不樂意,「郵寄的。我賺不少呢。」

慧慧笑起來:「您請繼續。」

「我學金融的,成績很好。你笑什麼?」

「沒有,別誤會。就是你的北京口音,跟我好朋友的一樣,聽上去挺好玩的。」

「我繼續說,後來我想,我得學以致用,我不能光寫論文什麼的,我以後不能拿著論文去商店刷卡啊。我就開始研究法國股票和基金。我爸媽給我的生活費啊,自己的積蓄啊,從朋友那裡湊的錢啊,第一次玩的時候是在2002年,法郎變成歐元那一年,那一年那個亂套啊,我……」楊曉遠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睛都眯起來了,眼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樣。

「你大賺特賺了?」慧慧說。

楊曉遠笑起來:「嗯,算是吧,從那年開始的,有洋人開始找我幫忙炒股了;從那年開始,我在法國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了—哎,太奢侈的不算啊;也是從那一年開始,我的車變成了奧迪,不久變成了賓士。我不喜歡法國車,哎,你這輛還行,畢加索不錯。不過你一個姑娘,開這麼個六個座位的車幹什麼啊?」

「我啊,我有時候接待客戶,還有給華商會幫忙的時候,要見的朋友多,難免需要個大一點的車。」

這個人的長相和說話都有種跟年齡不相稱的快活,一看就知道因為經歷順遂而揚揚自得。學業好,賺到洋人的錢了,感情上可能也一帆風順。他對自己的態度也有點自知之明,總怕慧慧不信,總小心翼翼的,怕她笑話。其實她見他第一面已經知道這是個厲害的角色,誰能讓華人商會的會長還有領事夫人服服帖帖地聽其訓導?

楊曉遠說:「哎呀,失敬,您已經是個老闆了?」

慧慧說:「小店一個,混碗飯吃。您呢?」

楊曉遠這時拿出名片給她:「我不能跟您比,我是給人打工的。」

那名片上寫著:瑞士銀行集團,里昂分理處,高級投資顧問,雷米楊曉遠。

小多手裡拿著楊曉遠的名片看了很久,說道:「嗯,這人也算華人圈裡的精英了吧?年紀輕輕的在瑞士銀行坐到這個位置上,年薪得二十多萬歐元以上。」

慧慧看看她:「有那麼多?」

「大姐,這幫小子就是玩錢的啊。人家淘金就跟我們淘米似的。」

她說得慧慧笑起來。

小多喝了一口菊花茶說:「嗯,我看行。」

「什麼東西你看行?」

「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對你不可能沒興趣,找個機會在我飯店請他吃飯。然後你們出去看場電影,要是這哥們兒身體康健,思維穩定,沒有大病的話,你倆就相處一下。」小多一下子把劇情推進了好幾集,「你記住我說的那句話沒有?給別人機會就是給自己機會。行了,這名片我留下了,我這幾天就給你倆設計個正式的見面,弟弟不是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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