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沙倫廷—庫克斯港

「這是頂級的全套裝備。」英格夫喘息著壓低聲音說,從副駕駛座按下方向盤旁的一個按鈕,發動引擎。「十三萬五千歐元,拜託開車……」

「小心一點,好啦好啦。」赫茲斐說,排檔到倒車擋,輪胎在路上失控打滑。

「停!」英格夫大喊,緊緊抓著車門把手,「不要那麼快。」

赫茲斐切換到前進擋,輪胎髮出「吱吱」聲。

「現在要去哪裡?」英格夫問了一個合理的問題。

現在,我們知道那個狂人是誰、在哪裡嗎?

赫茲斐把車停在臨時開闢的聯外公路上,眼神空洞地盯著蒙上霧氣的擋風玻璃。又下雪了。

儘管開了暖氣,他還是冷得發抖,不過身旁那個警察局長的兒子比他更慘。

英格夫不時感覺發冷,不停地咬緊牙關打寒戰,說話時氣喘吁吁,就像在太陽底下躺了好幾小時的小狗。此外,他的手指幾乎脹了兩倍而動彈不得。

「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赫茲斐迴避問題,加速前進。

他們離開莊園好一會兒了。之前內衣褲已經用暖氣烘乾。英格夫穿著赫茲斐在行李箱里的運動袋找到的深藍色運動服,全身裹著一條棉被。雖然牛仔褲還是濕的,他還是穿上它。他寧願得肺炎,也不要穿馬提諾克的衣服,綁匪的東西。

或一個兇手?

「我需要充電線。」赫茲斐要求說。他的聲音有氣無力,這個把他們帶到死亡邊緣的事件讓他疲憊不堪。而這也讓他做出一個可怕的猜測,光是想到就讓他幾乎崩潰:漢娜死了。

英格夫遞給他一條充電線。赫茲斐試了很多次,才把轉接器插到點煙器上。以前剛有手機的時候,只要手機在插座上就可以直接講話。現在則必須等幾分鐘,直到智能手機開機才可以。他們往高速公路的方向開,赫茲斐利用時間分析一下讓他擔憂的想法。

一方面,馬提諾克是所有恐怖事件的幕後操盤者。他的前同事要謀殺他女兒的兇手們血債血償,首先是艾瑞克·沙德勒。在殺死他以前,他把這個心理變態在強姦莉莉前用來舔她全身的舌頭給剪掉。接下來就輪到女法官。

然後現在輪到我了。

車子撞到雪堆,赫茲斐下意識地急踩煞車。

現在我要體會失去唯一女兒的感受,因為我那時沒有為你作偽證。

許多跡象表明漢娜已經死了。最後他還看見馬提諾克如何解剖一個年輕女孩的屍體,並且將它沉入湖底。

另一方面……他在絕望的叢林中試著找尋一根可以抓住的樹枝。

……這不是史芬的作風。他心裡充滿仇恨和報復,但是我並沒有對他女兒做什麼。漢娜是無辜的,他沒有理由要她承受這個痛苦。

當然他可能因為莉莉的死而喪心病狂,但從他美妙的行動計畫來看又不太像。

如果漢娜已經死了,為什麼我不能報警?

這只是一場額外的虐待狂遊戲嗎?或者如果他遵守規則的話,他還有機會救漢娜嗎?只是被馬提諾克丟進湖底的那個死去的女孩又是誰?誰是他的同謀?不太可能是職業殺手,殺手會要求一整箱的錢。那麼,有誰會參與這個法醫的血腥而且完全是個人恩怨的復仇行動呢?

太多太多問題。沒有答案。赫茲斐開始咳嗽,他的腿疼痛難當,小腿再次抽搐。

噢,不,別再來了。

他吞了吞口水,試著壓抑咳嗽的刺激。已經又過了兩個小鎮。他手機的電量也夠用了,於是他輸入密碼。手機剛連上網路,就發出「嗶嗶」聲,顯示有一通未接來電。

他按下回撥鍵,還沒有聽到鈴聲,琳達就接起電話了。

「噢,你這個混賬!」她生氣地咒罵說。她的聲音不是從電話出來的,而是保時捷的喇叭里傳出來。

赫茲斐瞄了一下副駕駛座的那個人,英格夫只是疲憊地聳聳肩。這次赫茲斐的手機自動透過藍牙連接到免持聽筒裝置。他考慮了一下是否要掛斷,後來還是決定不要,因為英格夫是否聽到對話,已經無所謂了。而且,他疲憊的程度隨著車內溫度一起升高。他遲早會睡著的。

「你死到哪兒去了?」琳達想知道。她的聲音聽起來離聽筒很遠,而且漸漸減弱。

赫茲斐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到巨大的「哐當」聲,彷彿有人翻倒垃圾桶。「你那邊怎麼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琳達的聲音聽起來近了些,「我終於把器材櫃翻倒了。」

「為什麼?」

「好擋住入口,」她激動地說,彷彿她已經跟他解釋了上千遍,「現在我要用這個鬼東西頂住門。」

赫茲斐感覺到車子後輪在結冰的車道上打滑,他以為煞車失靈了。

為什麼她在停屍間里設「路障」?

「我以為你有鑰匙。」他說。

「我有,你這個自以為聰明的教授。我確實有。但看起來不只我有。而且就算從裡面反鎖,這該死的門還是可以從外面打開。我不想在有人進來時再躲進停屍櫃里,所以我要採取預防措施,直到有人來救援。」

「這需要一段時間。」英格夫在副駕駛座上小聲說。赫茲斐點點頭,把雨刷開到最大,卻還是沒辦法刷掉擋風玻璃上的狂風暴雪。

「聽著,琳達。你自己也說,兇手可能還在附近。我認為現在停屍間對你而言已經不是安全的地方了。」

「不是嗎?我一直都是這麼覺得的。」

「你應該趕快閃人。」

「然後留下艾德一個人?」

「他怎麼啦?」

「糟透了。他剛剛醒了一下子,但是後來就撲倒在門口的床墊上,幸好是肚子朝下。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傷勢加重。自從兇手把整棟建築的電源切掉以後,這裡就一片漆黑。但我相信他還有呼吸。」

「他必須緊急動手術。」赫茲斐把想法大聲說出來。

「我已經打了電話,你可以放心。」

赫茲斐愣住了:「你打給誰?」

「氣象預報中心。我打聽到赫格蘭島的班機可以飛了。氣象專家估計五小時內會有個短暫的空窗期,暴風雪會停一陣子。但救援直升機如果現在起飛,它的螺旋槳可能會被風吹壞。」

五小時?太久了,太久了。

艾德和漢娜,他們五小時以後還能活命嗎?

「你在警察局工作,保羅。你可以安排一下特勤直升機之類的嗎?」琳達問。

赫茲斐搖頭,打方向燈準備上高速公路。「相信我。我現在這麼說,不只是因為我女兒求我不要報警。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直升機救援隊沒有便民熱線。聯邦刑事警察局是很大的機構。裡頭很官僚,而且規定多如牛毛。」

他往後靠:「但我會試試看。」

「好的,因為我不想看著艾德死。我害怕那個瘋子會回來,一想到我會和這裡的老女人一樣,成為下一個受樁刑的人,我就要嚇得尿褲子。」

這次換他旁邊的英格夫緊急踩煞車,因為赫茲斐在彎路時開得太快。

「你剛剛說什麼?」赫茲斐問琳達,他感覺血液直衝腦門。

琳達嘆氣說:「沒有必要的話,我不想再在這裡多待一秒。打電話給你的夥伴們,然後跟他們說……」

他激動地打斷她:「不,我是說樁刑。」

「是啊,那又怎麼了?」

赫茲斐在加速車道上踩油門,保時捷產生不可思議的驚人扭力。

「你是想要說,費德莉·多芬被一根長長的東西插入身體嗎?」他問得更大聲,好壓過行駛的聲音。

「不是。我是想說,有人用棍子撐開她的屁股。」琳達大聲吼回去,比剛才更憤怒,「他媽的!該死。那有什麼關係嗎?」

「把它抽出來。」赫茲斐命令說,然後越過兩個車道,直接切入超車道。轉速針飆到紅色區域。

「你在胡扯什麼?」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認識你以前,我的生活已經是個地獄。而現在真的是倒大霉了。如果我沒幫你,我現在就不用等特勤部隊,指望他們及時把我救出去。」

「聽我說,琳達。我用生命跟你保證,我會想辦法在兩小時內到你那裡。」

英格夫對他投以懷疑的眼光。

「這段時間你可以選擇什麼都不做,只看著屍體,或是幫我找到我女兒的藏身地點。」

赫茲斐告訴琳達他在馬提諾克的筆記本里的視頻開頭看見了什麼:馬提諾克手裡的棍子,以及他用來削棍子的刀子。

這樣的順序讓人毛骨悚然。「到目前為止,馬提諾克在每具屍體里都留了線索給我。我怕下一個線索就刻在那根木棍上。」

「我恐怕不想管了。」琳達說完即掛上電話。

該死。

赫茲斐用拳頭敲打方向盤。

「嗯,」情況稍微好轉的英格夫咕噥著。至少他的牙齒不再咯咯作響。「兩個小時?」

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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