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六十一歲男子因強暴女兒二百八十二次,被地方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兩年,並得以緩刑。由於受害者在多年後還能談論該經歷,使得案情有利於加害人。此外,根據法院說法,加害人是於「十三至十八年前」施暴的。當他於1992年第一次施暴時,女孩才七歲。

新聞來源:2010年4月16日《明鏡日報》

漢堡地方法院以詐騙罪判處一名股票投機者五年半有期徒刑。該商人以一百萬購得大量便宜股票(廉價股票),再以偽造的信息高價賣出,之後股價隨即重挫。

新聞來源:2009年4月17日《法蘭克福彙報》

「你跑哪兒去了?」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和陰冷的天氣很搭調。天冷得離譜。即使手機的耳機像磁鐵似的緊貼著耳朵,費歐娜也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因為耳朵早就凍麻了。

「媽,我馬上到家!」

經過結冰的沼澤地時,車身搖晃了一下,費歐娜低頭瞅了一眼自行車前筐里的書包,繼續往前走。

「小姐,馬上是多久?」

「再有十分鐘。」

費歐娜蹬著自行車,她糾結著要不要在彎道前面下來。閃爍的前車燈晃得她眼花,不到最後一秒,她根本看不見路上的障礙物,幸好這裡的路面結冰沒有國王大道旁的自行車道那麼厚。

「十分鐘?你一小時前就該回家吃飯了!」

費歐娜解釋說:「我問了凱玲一些生字。」她撒了個謊。事實上,她整個下午都待在桑多爾那裡,但她絕對不能告訴母親。母親老是認為桑多爾會把費歐娜帶壞。也難怪,誰讓他已經成年,而且還在眉毛上穿洞戴環呢。

如果她知道的話……

「媽,我的手機在叫,我只剩下兩格電了。」這次她說的是實話。母親嘆了口氣:「快點!記住不要走那條小路,聽到沒?」

「知道了,媽!」費歐娜不耐煩地應著,一邊抬高自行車車把,好讓前輪跨過樹根。喂,我已經十三歲了,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麼爸媽總是把她當小孩子?桑多爾跟她說過:世界上沒有比夜裡的森林更安全的地方了。

對啊。有哪個殺手會在森林裡凍得直打哆嗦,指望著有受害者偶然經過?

從統計學上看,在白天或明亮的空間里犯罪的概率遠比在黑暗裡來得高。儘管如此,大家還是相信危險總是潛伏在黑暗裡。這個想法就跟警告大家小心陌生人一樣荒謬。大部分的強姦犯都是親戚或者認識的人,甚至是父母親。可是不會有人警告小孩子不要上爸媽的車。

「動作快點!費兒!」這是她母親的最後一句話。接著是「嗶」的一聲長響,手機自動關機了。

費兒。她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不要用這個白痴的小名叫我?

天啊!這個家真讓人受不了!恨不得立馬就能搬出去!

她憤怒地踩著自行車。前面的路變得更窄了,彎路的曲線宛如問號一般,在茂密的松樹林里曲折蜿蜒。她還沒有穿出樹林,迎面就襲來一陣刺骨的強風,吹得她直流眼淚。接著她看到一輛車。

前方不遠處,朦朧的車燈閃爍不定。

那是一輛房車,看不清顏色,綠色、黑色或是藍色的?總之是暗色調。車沒有熄火,就停在被砍過的樹樁旁。後車廂敞開著,透過微弱的後車廂燈光,費歐娜看見有東西在裡頭蠕動。

她的心臟開始怦怦跳個不停,她每次一緊張就這樣。

少來了!你沒那麼膽小吧。什麼危險的情況你沒見過?為什麼這次會讓你害怕呢?

她再次加速前行,距離房車還有十幾米遠時,停了下來。她看到一隻手從後車廂掉出來。

至少在迷離的車燈下看起來是這樣。但其實只是一條手臂垂在車牌上(車牌上滿是血污),身體的其他部分被擋在後車廂裡面。

「救我!」從後車廂里傳來一個男人嘶啞的聲音。以費歐娜的標準來看,那是個老男人,對她而言,超過三十歲就算是人生尾聲了。男人的聲音非常微弱,微弱到幾乎被發動機的轟鳴聲給淹沒。

「救命!」

費歐娜的第一個念頭是繼續往前騎。但血流滿面的男人抬起頭,在她身後伸出手臂求救。費歐娜不禁想起在桑多爾房間里的那張海報。在海報上,屍體的手臂從墳墓里伸出來。

「拜託,不要走!」男人叫著,聲音嘶啞,這次音量稍微大了一些。

她停下自行車,隔著一段距離猶豫地注視著那個男人。

他的雙眼都腫起來了,嘴角流著血,右腿彎曲得近乎畸形。

「發生什麼事了?」費歐娜問。她的聲音和她的心跳一樣顫抖得厲害。

「我遭到了襲擊。」

費歐娜往前走一步。在後車廂的燈光下,她能見的有限,只看到這個陌生人穿著運動服和慢跑鞋。

費歐娜將目光轉向後車廂里的兒童座椅。這時候她改變了主意,拒絕伸出援手。「別被騙了。真正的心理變態看上去往往像受害者。他們會利用你的憐憫。」桑多爾曾經叮囑過她。他知道的東西比母親多太多了。或許這個傢伙根本就是個壞蛋。他被揍一定是活該倒霉。

就算他真的是受害者,那也不關我的事。自然會有人來救他。

費歐娜再次騎上自行車,這時男人開始哭泣:「拜託!留下來!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你們都這樣說!」

「你瞧瞧我這個樣子。你沒看見我需要幫助嗎?求求你幫我叫救護車。」

「我手機沒電了。」費歐娜回答。

她將耳機從耳朵里拔出來。在緊張的時候,她總會忘記耳機的存在。

男人疲憊地點頭說:「我有。」

費歐娜用手指頭敲著自己的腦袋說:「我絕對不會碰你。」

「你不用碰我。手機就在前座。」

男人蜷曲著身體,好像胃痙攣發作一樣。他似乎痛得全身顫抖。

他媽的!我現在在幹什麼?

費歐娜抓住車把,雖然戴著厚厚的皮手套,但手指頭還是很冰。

我該幫他嗎?她呼出的哈氣在空氣中凝結成一團水霧。

受傷嚴重的男人試圖坐起來,結果還是無力地躺回後車廂。

男人再次請求說:「拜託你!」費歐娜鼓起勇氣。

管它呢。不會有事的。

路面凹凸不平,自行車支架沒辦法撐起來,她只好把車平放在地上。走到房車旁邊時,她小心翼翼地避免離男人太近。

打開車門,她問:「手機在哪裡?」她只看見車載手提電話的支架,上面沒有手機。

費歐娜聽見男人嘶啞地小聲說:「在副駕駛座的儲物箱里。」

她考慮是否要繞過車子,但後來決定從駕駛座這頭彎腰,直接伸手打開另一側的儲物箱。

裡面沒有手機。當然沒有。

打開儲物箱時,掉出來的是已開封的橡膠手套和一卷封箱膠帶。費歐娜的心怦怦作響。

「找到了嗎?」費歐娜聽見男人這樣問。他的聲音忽然貼近,一轉身,費歐娜看見男人就跪在后座,離她只有一步之遙。

這樣的距離,如果真要發生什麼事,一瞬間便已足夠。

費歐娜不用車上的橡膠手套,而是套上自備的手套。她伸手到座椅下方。槍就在那裡,就在桑多爾所說的位置。子彈上了膛,開了保險。

費歐娜舉起長槍,閉上右眼,對準男人的臉開槍。

因為消音器的關係,槍聲低不可聞,聽起來跟開紅酒的聲音差不多。男人向後倒在後車廂里。如同和桑多爾說好的一樣,費歐娜將長槍丟到森林裡,推起她的自行車。

實在太扯了,她手機竟然沒電,不然她就可以發簡訊告訴桑多爾一切順利。她差一點搞砸了,因為她剛才突然對那個渾蛋心生同情。但是她說到做到。話說回來,要離家出走,非得有一筆錢才行。

「那個渾蛋活該!」桑多爾先前是如此說服她的。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能為桑多爾做點什麼事的機會,而且很合理。我下星期就滿十四歲了,到那時候我就得負刑事責任,可能會為此坐牢。但如果他們今天逮捕我,我頂多只要和社工談談話罷了。

爛法律。桑多爾對法律制度非常熟悉,他把它們稱之為「這些垃圾」。和桑多爾比起來,母親所知的那一點生活常識簡直不值一提。

想像著明天見到桑多爾時該怎麼跟他報告,費歐娜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她根本不需要事先用膠帶捆住那個廢物。不過現在她必須趕緊回家,晚飯已經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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