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負心搭檔

方晟四腳朝天躺在地上,全身骨骼散了架似的無法動彈,格蕾絲快步跑到他身邊低頭仔細檢查,岑冰冰向前走了兩步卻又剎住腳,臉上毫無表情。

「沒問題,這是體能消耗太大引起的虛脫,」格蕾絲鬆了口氣,「真遺憾,剛才時間太緊迫,否則瞄準到『無臉人』頭部的話……」她瞟了岑冰冰一眼,沒有說下去。

鄭陽拉著滕自蛟從陰影里走出來,遠遠招呼道:「岑小姐,這麼巧?」

岑冰冰獃獃看著他們,臉上布滿了震驚、失望、痛苦,還有些說不清的情緒,嘴裡淡淡道:「是啊……真的很巧。」

格蕾絲道:「剛才我們碰上了金小咪……」

方晟刷地睜開眼:「人呢?」

格蕾絲聳聳肩:「跑了,還有喬……我的第二任男友,資深吸毒者。」

「確定她是鄭嬈嬈?」

鄭陽默默點頭。

遠處傳來警笛聲,幾個人相互望望。

「到哪兒去?」格蕾絲問。

鄭陽滿臉茫然:「天下之大,好像竟無立足之地……」

「跟我走,」岑冰冰突然開口道,「就在巷子里,我自己的房子。」說著也不徵詢眾人意見,徑直轉身走進幾米之外的河塘巷。

鄭陽看格蕾絲,格蕾絲看方晟,方晟悵然若失。

滕自蛟啞著嗓子道:「愣著幹什麼?走啊!」

方晟張嘴欲問他與岑冰冰到底是什麼關係,兩年前為何通過電話,但想了想還是沒問。

幾個人稀里糊塗進了巷子,跟在岑冰冰身後七拐八繞走了20多分鐘,在一個狹窄的巷子盡頭停下來,她拿出鑰匙打開外面刻痕累累的木門,裡面還有一道鋼製防盜門,兩道門後是個七八平米的院子,裡面收拾得很乾凈,牆根下還長了幾盆勃勃生機的花草。

「有人常住這兒?」鄭陽搭訕。

「我,我平時就住這兒,清靜。」岑冰冰隨口道。

岑冰冰頭也不回,推開堂屋大門並開了燈,眾人眼睛一亮,裡面陳設布置與外面陳舊破損簡直是兩個天地,雖不算豪華奢侈,但處處透著舒適與精緻,讓人感覺特別舒服。

鄭陽半真半假道:「看來這才是岑小姐真正的閨房。」

岑冰冰不理他的碴兒,指著四處吩咐道:「衛生間從右邊進去拐彎,左邊兩個房間和右邊第二間給你們休息,我睡右邊第一間。」

「可以洗澡嗎?」格蕾絲問。

「也在衛生間,門反鎖起來就行了。」

「謝謝,」格蕾絲轉向其他人道,「我想先去沖個澡,沒人反對吧?」

方晟道:「請便。」

鄭陽將滕自蛟拉到沙發上坐下,低聲道:「方晟,要不……你們倆好好談一談。」

方晟還未說話,岑冰冰已搶先道:「我很累,想早點休息。」

「為什麼救蒲桑炯?」鄭陽問。

岑冰冰冷然道:「你在審訊我?」

「他是黑幫老大,販毒團伙首領,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岑冰冰偏過頭看了他半天,道:「你已不是警察,無權以這種口吻問我。」

「你不顧安危去救蒲桑炯,可方晟受傷倒地你卻無動於衷,哪有這樣對待男朋友的?」

「我高興,你管得著嗎?」

鄭陽被噎了一下,冷笑道:「以前我認為世上不外乎兩種人,一是面熱心熱,一是面冷心熱,我看你是第三種人,面冷心冷。」

「沒有我的幫助,你們還在跟警察捉迷藏。」岑冰冰反駁道。

「你……」

方晟打斷鄭陽的話,安撫道:「今天大家都很疲勞,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滕自蛟軟踏踏道:「我手銬這邊的手腕皮破了,請求醫療。」

鄭陽沒好氣道:「忍著點,這點傷出不了人命。」

岑冰冰本已轉身,聞言回頭道:「我有創可貼。」

滕自蛟忙不迭道:「謝謝,謝謝你。」

「多拿幾張,方晟也受了傷。」鄭陽叫道。

岑冰冰沒有理會,從房間拿了四五張出來扔到桌上,然後坐到滕自蛟旁邊,將手銬向上移了點,露出一道血紅的印痕,好幾處磨破或被銬上的倒刺刺破了皮膚,滲出許多血珠。

「這樣不行,得先擦乾淨,」岑冰冰說著拿了條濕毛巾替他擦掉傷口上的污泥,再用碘酒消毒,忙中抽空對方晟說,「你自己動手。」

鄭陽沖他擠擠眼,方晟尷尬一笑挽起袖子。他身上外傷並不多,主要是「無臉人」那幾下力道奇大且蘊著後勁,使他受了內傷,五臟六腑無處不痛,稍稍用力吸氣就好像被人用刀割肉一般,苦不堪言。

「聽說蒲桑炯在郭川養了好幾個情婦。」鄭陽自言自語道。

岑冰冰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請不要含沙射影說話,我跟蒲桑炯半點關係都沒有!」

鄭陽冷笑道:「這樣最好了,蒲桑炯是方晟的殺父仇人之一,他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岑冰冰一愣,瞥了瞥方晟,動作有些遲疑:「之一什麼意思?難道有很多人參與……」

方晟從未在她面前提過自己的身世,更沒有說過方仁沖之死的事,正如她絕口不提她父母親一樣,兩人彷彿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無父無母。

鄭陽一指滕自蛟:「他是主犯,蓄意開車撞人,然後他女兒指使實習醫生邰子俊投毒殺人,這其中的過程我們已了如指掌,姓滕的,斷了你的美國夢吧,準備站到法庭上接受最嚴厲的審判!」

岑冰冰手一顫碰到滕自蛟痛處,他「哎喲」一聲連連吸氣。

「還有你的情婦萬文暄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方晟道,「姓滕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終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岑冰冰臉色慘白如紙,失聲道:「你……你是方仁沖的兒子?」

方晟奇怪地看著她,反問道:「怎麼?有問題嗎?」

「沒,沒有。」岑冰冰掩飾地低下頭,三下五除二替滕自蛟貼好創可貼,說聲「睡了」,便鑽進房間「咔嚓」反鎖上門。

鄭陽不停用目光瞟方晟,方晟拉著臉不理他。

忍了半天,鄭陽終於道:「哎,你小子怎麼了?她像冰山你像木頭,這樣哪能說上話?主動點,放下架子過去敲門,談談過去,談談將來,再談談蒲桑炯,說不定能挖出點什麼來。」

方晟淡淡道:「蒲桑炯已到此為止,無需再考慮他了。」

鄭陽眼睛一亮:「你知道那輛計程車上的人是誰?」

方晟瞟一眼滕自蛟,閉嘴不言。

鄭陽知他防止泄密,不好追問,靜了會兒又找滕自蛟的晦氣:「姓滕的,你跟金小咪見過面,為什麼沒看出她就是鄭嬈嬈?」

滕自蛟閉上眼睛:「女大十八變,你們跟她朝夕相處,不管隔多少年都認得,我才見了她幾次?再說她是占姆士的情婦,蒲桑炯欣賞的女人,再懷疑也想不到她是老公安局長的女兒。」

「她怎麼成為占姆士情婦的?又怎麼聯繫上蒲桑炯?」

「她是你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鄭陽惱羞成怒,甩手給他一個耳光:「媽的,混賬東西!」

滕自蛟眼中騰起一股戾氣,但轉瞬便壓下去,變成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別跟他啰唆,他已鐵了心不會說實話,」方晟阻止道,「好在蒲桑炯被控制,鄭嬈嬈和喬落網也指日可待,有他們三個在手,對美國聯邦調查局來說姓滕的連狗都不如,到時看我們怎麼玩他!哼!」

滕自蛟蜷縮在沙發上,身體好像小了一半。

格蕾絲洗澡素來很慢,好半天都不出來,方晟全身鬆懈下來覺得疲倦之極,呵欠連天睡意上擁,眼皮越發沉重,再看鄭陽和滕自蛟已仰在沙發靠墊上沉沉睡了,實在禁不住睡眠的誘惑,便伏到桌上轉眼進入夢鄉。

夢裡閃現出「無臉人」毫無生氣的臉、在河邊與張局相互交心、格蕾絲關切的目光、岑冰冰出手相救蒲桑炯的場面……漸漸的,岑冰冰的臉越來越大,佔據了整個畫面,然後畫外音說「我只關心自己,從不關心別人」。

只關心自己,從不關心別人……

這句話好像有問題,方晟反覆琢磨著,問題出在哪兒呢?

夢中的人前沖後突,總是被一張無形的網罩住,舉步維艱中鑽進一個黑暗的巷子,在裡面漫無目的地亂跑,然後推開一扇門,迎著燈光穿過院子站到門口,屋裡坐著幾個人,表情冷漠的岑冰冰正拿著毛巾為滕自蛟擦手腕、消毒。

方晟指著她叫道你不是不關心別人嗎,為什麼對一個罪犯這麼好?

驀地他似乎悟出什麼,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汗涔涔地看著對面沙發,果然,沙發上只剩下鄭陽在酣睡,手腕上的手銬另一端空著。

滕自蛟逃跑了!

方晟跳起來叫醒鄭陽,跑到堂屋門口卻發現門被反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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