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死纏爛打

「約定時間到了吧?」蒲桑炯坐在屋子上首沙發上,看著錶慢吞吞問。

右側有人小心翼翼地說:「回蒲哥,昨晚鄭陽當著我們的面把齊哥捉到城外打了一頓,齊哥腿上被捅了一刀……」

「阿齊的事我知道,還有呢?」蒲桑炯不耐煩地說。

「另外還差三位,穆哥高血壓住了院,陳哥的兒子今晚結婚抽不開身,秦哥來的路上車子爆胎,還在修車鋪等……」

蒲桑炯一抬手打斷他,陰沉沉道:「約了七個,四個沒來,看來,有人是不想認我這個大哥了,對不對?」

來的三個人噤如寒蟬,低下頭不敢接話。

剎那間蒲桑炯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做大哥十多年了,早已習慣一呼百應,前呼後擁的派頭,召集手下開會碰頭,他總是最後一個進場,從來沒有等過誰,更不用說出現今天這種狀況,竟然不打招呼就無故缺席。

今晚本來應該由齊哥牽頭,誰知他居然被鄭陽逮住追問王小安,這讓蒲桑炯既恐慌又惶惑。恐慌是因為此舉意味著鄭陽、方晟已將自己與方仁沖的死聯繫在一起,勢必要窮追不捨深挖到底;惶惑是因為印象里王小安並非那天晚上的核心人物,對整體情況也所知有限,鄭陽出於什麼原因指名道姓找他?

出於謹慎心理,蒲桑炯先將金小咪和喬安置到齊哥包養的情人家中,然後獨自在城鄉結合部的三不管地帶一家汽車旅館租了間標準房,讓齊哥一一電話通知。

瞧今天這場面幸虧沒帶金小咪過來,不然糗大了。

念及此,他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頓,每個字彷彿從牙縫裡蹦出來似的:「打電話給他們,讓老秦打車過來,老穆身體不好讓醫院用擔架抬,至於老陳,請他選擇今晚是要辦喜事還是喪事!」

三個人均一顫,從言語間聽出濃濃的殺機,不敢耽擱,低聲商量了會兒分頭出去通知。

不到半個小時,六個人整整齊齊站在蒲桑炯面前,如同站在被告席上的犯人,心驚膽戰地聽候處理。

蒲桑炯冷冷瞥了他們一眼,慢條斯理啜了口茶,閉上眼回味片刻,乾咳一聲開口道:「我知道有點為難大家,我嘛如今是被警方通緝的要犯,各位卻不同,一個個在社會上混得有頭有臉,金錢、地位、美女應有盡有,怎麼能跟通緝犯見面呢……」

老秦惶急道:「蒲哥,千說萬說都是我們這些做小弟的不好,不該在節骨眼上給大哥添堵,現在啥也不說了,無論蒲哥要我們幹什麼,一句話吩咐下來,上刀山下火海,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們弟兄幾個皺一下眉頭就不是人!」

「對,請蒲哥吩咐。」其他幾個附和道。

蒲桑炯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還有點像跟在我蒲桑炯後面闖蕩江湖的漢子,做人嘛就要這樣,關鍵時候有豁出去的勇氣。可話又說回來了,當初肯放你們出去,就是想讓大家享幾年清福,你們的日子過得越好做大哥的越高興,如今個個有車有別墅,沒事兒還包個小蜜,這不正是大哥的初衷嗎?」

老陳哽咽道:「大哥……」激動之下竟撲通跪倒在地。

蒲桑炯連忙上前扶起他,道:「幹什麼?幹什麼?咱們兄弟之間還搞這一套?唉,其實這些話平時只放在肚子里,今天若不是觸景生情根本不會說……眼下形勢大家都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青藤會經過這一折騰元氣大傷,大概……大概要從郭川永遠消失了……」說到這裡黯然神傷。

老穆慨然道:「只要大哥振臂一呼,我們這班老弟兄照樣出來賣命!」話未說完就有人在背後捅他,暗示說不要把話說得太滿,免得姓蒲的當真。

蒲桑炯豈會不明白這些人的底,都是老了成了精的人物,別看這會兒一副忠心耿耿大義凜然的模樣,真讓他們出手連鬼影子都找不到,搖搖頭笑道:「算了,不提以前那麼多血案和買賣毒品,就是抓進去的弟兄們七零八落交代的問題也夠我蹲幾年大牢……我沒什麼要緊,大不了一條人命,可眼下警察要追究的不是小事,而是毒品!一旦我被弄進去坐實販毒的罪名,青藤會上上下下幾十號人全部完蛋,甚至……」他的目光盯在幾個人臉上語帶威脅,「甚至會殃及諸位!」

六個人被他看得發毛,畏縮地垂下眼瞼。

「為了大家有好日子過,我絕對不能落到警察手中,絕對不能!」蒲桑炯頓了頓道,「所以,我需要各位提供幫助。」

幾個人心一緊,暗想終於要攤牌了,只求上天有好生之德,讓他別獅子大開口。

「以前我就了解過,各位除了公開購置的房產,暗中都有幾套房子作為機動,有養小蜜的,有開地下賭場的,」蒲桑炯緩緩道,「現在請各位騰出一處隱蔽的房子,我可能過去住一陣子,也有可能不去,但是在我交回房子之前,你們不準踏入半步!做得到嗎?」

「是,大哥!」六個人感覺鬆了口氣。

老穆搶先道:「蒲哥,我這會兒就把地址和鑰匙給你,地址是……」

「慢!」蒲桑炯止住他,「具體地址只能告訴我一個人知道,而且今晚以後你們之間不準聯繫,不準來往,萬一我在哪個人的房子里被捕了,嘿嘿,大哥的手段你們是知道的,」他化掌為刀在空中虛劈一下,獰笑道,「一人做叛徒,全家變鬼魂!」

「是,大哥!」

六個人各自趴在床上,寫好房子地址連同鑰匙裝入信封,恭恭敬敬交給蒲桑炯。

「你們該不會忘了銷毀其他鑰匙吧?」蒲桑炯漫不經心問。

「當然,當然。」他們一疊聲道。

「唔,還有件事,你們記得王小安吧?以前跟我混過幾天,現在有人想找他,你們設法打聽一下他的下落……就這樣。」

他揮揮手,眾人如蒙大赦,道別後先後離開。

隨著最後一個人出去後反鎖好門,蒲桑炯禁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什麼叫江湖?強者恆強,勝者為王,是為江湖。

什麼是大哥?大哥如同動物園猴山裡的大王,當它戰勝所有公猴時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然而有朝一日被後起之秀擊敗,立即成為誰都可以上前踹一腳的窩囊廢。

此刻蒲桑炯覺得自己就像失勢的公猴,表面張牙舞爪氣勢洶洶,實質色厲內荏,只能靠說些唬人的話給自己撐腰。

「篤,篤,篤」,敲門聲將他從沉思中驚醒,心想哪個粗心的傢伙放錯鑰匙了吧?隨口道:「進來。」

「篤,篤,篤」,外面好像沒聽見,還在堅持敲門,聲音里透出小心和膽怯。

「他媽的,耳朵聾了?」

蒲桑炯嘀咕著向前走了兩步,突然一個激靈,立即快速後退,蹬著沙發跳上窗檯,與此同時一個幽靈般的黑影飄進來,舉槍朝他射擊。

「無臉人」!

陰魂不散的「無臉人」!

蒲桑炯不假思索雙手齊揚,「無臉人」向旁邊一閃,七八柄飛鏢悉數釘到門背上,雖未擊中,但「無臉人」的槍也失了準頭,「撲撲」兩槍打在窗欄內側。

蒲桑炯雙手一松,從二樓窗戶一跳而下,門口位置的「無臉人」見狀如離弦之箭火速衝到窗口,幾乎沒有停頓緊跟著跳下去,正好蒲桑炯從地上爬起來,被撞得連翻五六個跟斗,剛掙紮起身又被「無臉人」迎面截住重重一拳,頓時打得暈頭轉向,原地旋了兩圈踉蹌倒地。

「無臉人」向前走了兩步,舉槍對準他。

「住手!」一條人影凌空撲下,直奔「無臉人」而去。

「無臉人」吃了一驚,沒想到竟有人以這種方式救人,匆忙中來不及調轉槍口,反轉身體右腳後撩,重重蹬在那人胸腹間。

「啊……!」那人被蹬出四五米遠,全身幾乎散了架,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月光照在他臉上,蒲桑炯當即認出是前派出所所長鄭陽。

昨夜鄭陽發現蒲桑炯後一路追蹤,直看到他進入汽車旅館,然後趁著夜幕潛入,與「無臉人」差不多時間抵達,不過「無臉人」是從正門,鄭陽則是從後陽台上去,兩人抱的主意也一樣,等其他人散了單獨對付蒲桑炯。

不料「無臉人」搶先下手,鄭陽權衡利弊,不想讓蒲死在「無臉人」手上,只得出手救人。

趁這空當蒲桑炯飛快起身竄入旁邊的巷道,形勢很清楚,落到「無臉人」手中是死路一條,落到鄭陽手中生不如死!

「無臉人」瞥了鄭陽一眼,心裡有點吃不準這個人的身份,按說蒲桑炯已是孤家寡人,這時居然冒出個人不顧性命地救他,有點奇怪,但僅僅是奇怪而已,「無臉人」不會在這種無足輕重的人身上浪費時間,甚至懶得多補一槍便匆匆從他身邊經過。

「無臉人」是位很理性的先生,從來不做沒有價值的事。殺人不是遊戲,也不是終極目的,而是賺錢的手段,不產生效益的事求他也不做。

蒲桑炯和「無臉人」一前一後穿過圍牆邊的花徑拐到附近的居民小區,雙方均放速在水泥路面上狂奔。迎面兩名巡夜保安肩並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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