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生死奇兵

水景花園黑影幢幢,只有兩三個窗戶仍亮著燈,小區里鴉雀無聲,凌晨兩點,應該是絕大多數人睡眠最深最香甜的時候。

「安隊長有意幫我們。」格蕾絲說,在草叢裡微微舒展身體,頭上、衣服上已有一層淡淡的夜露。

他捶捶腰椎,舒展身體做了幾個類似瑜伽的動作……剛才休息時姿勢調整得不好,腰部有酸疼。

「說明安隊長了解內幕。」

「他懷疑黃隊長?」

「青藤會是郭川黑道上的一面旗幟,屹立十多年而不倒,最近幾年又從事販毒活動,身為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領導核心,若是對蒲桑炯的犯罪行為一無所知反倒讓人奇怪了。」

「但他為何聽任這種情況一再發生?」

方晟長長出了口氣:「可能……我想我父親的死是一個警告,在蒲桑炯、滕自蛟背後有一股隱蔽而強大的勢力,黃永泉只是其中的一粒棋子。」

「我執行過很多任務,從未像這次這樣糟,到處是陷阱和猜不透的謎團,」格蕾絲輕蹙眉頭,「從這些天獲得的信息看,滕自蛟有犯罪前科,與青藤會存在共同利益,而且偷錄他們的談話的動機不明確,不能單純歸納為污點證人。」

「僅憑表面證據,你的美國聯邦調查局同事不會接受這個結論,必須親身經歷一些事才能體驗出其中微妙的關係,」方晟道,「簡單地說,蒲桑炯和滕自蛟是相互利用、相互依賴的共同體,彼此都有把柄捏在對方手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因此滕自蛟無需通過錄音掌握更多蒲的秘密……」

「你是說偷錄談話的另有他人?」

「其他別無解釋,滕自蛟只是蒲的管家,不知道青藤會活動安排,蒲桑炯也沒有理由主動告訴說今晚我要跟金小咪密談等等,更不會吃完飯打電話說『自蛟,我在海天大酒店有事,要晚一點回去……』」

格蕾絲會意地笑了:「懂你的意思,除了滕嫌疑最大的是誰?」

「我沒想通這個問題,」方晟坦率地說,「因為包廂是臨時指定,誰也無法預先安排,所以包括蕭連在內的青藤會成員都可以排除在外,唯一的可能是參與會談的三個人里有人做了手腳。」

「這個推斷太……太令人吃驚了,我辦過很多案子,從來沒有罪犯願意自己留下涉案記錄,那簡直太愚蠢太荒唐。」

方晟暗暗嘆了口氣:這位女搭檔什麼都好,就是有點驢脾氣,固執、刻板,只相信親眼看到的事,聽不進別人的意見。

「是的,聽起來是匪夷所思,可滕自蛟會主動向警方告發蒲桑炯嗎?以他的老奸巨猾早就逃之夭夭了,還坐在家裡等警察抓?我想,一定有人把談話偷錄下來後通過某種渠道給了滕自蛟,另一份則寄給安圖生,刻意推動警方給青藤會毀滅性打擊。」

「誰對青藤會有如此深的仇恨?」

方晟聳聳肩:「十多年來郭川市吃過它苦頭的人不計其數,但能接近蒲桑炯的屈指可數……癥結還在滕自蛟身上,這回抓住他以後最好交給我單獨審訊……」

「不,是單獨談話。」格蕾絲糾正道。

方晟笑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時針已指向三點,小區里還沒有動靜。

劉璐的信息會不會不準確?滕自蛟有無可能不外逃?即使他露面,抓不到怎麼辦?

對方晟與格蕾絲來講,這些無聊的問題根本不必說出口。埋伏、等待、追蹤,是他們的必修課程,而足夠的恆心與耐力更是執行特殊任務的基本素質,如果凡事都斤斤計較於付出與得到,本身就不配干這個職業。

眼下兩人正陷入相當尷尬的局面。滕自蛟跑了,當然是他們的失職,必須不惜代價將他抓回來;可即使控制住他,何去何從又是難題,這個燙手山芋交給誰?格森,不可信任;郭川警方,似乎也有問題;跑到郭川以外的安全地帶,又恐怕逃不過「無臉人」和鱷魚殺手團的追殺。

安圖生值得信賴嗎?窨井裡那一幕說明他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可十多年前對父親的死冷漠如陌生人的那群人中也有他,又使方晟不能完全信任。

紀大嘴,安圖生在這節骨眼上推出這個人是什麼意思?從他身上是否能挖掘出秘密?或者僅僅是一個陷阱?

隱隱約約間,小區里有極其輕微的馬達聲,隨後兩道雪亮的車燈劃破漆黑,從小區右後方轉出一輛小汽車,清脆地響了聲喇叭,以150碼以上的速度向外面飛馳。

滕自蛟!

兩人精神一振,齊齊亮出武器。

他們埋伏的地點正是小區到公路的必經之地。

車子很快駛到離他們不到兩百米處。

該出手了!

格蕾絲舉起狙擊步槍,紅外瞄準器中的十字星對準了汽車右後側輪胎,而方晟的任務則是車右前側輪胎,只要雙槍一齊擊中目標,汽車必定會向右側翻倒。

40米,30米,20米……

格蕾絲果斷扣下扳機,就在同時方晟突然伸手按下槍管,「噗」的一聲子彈擦過輪胎射入草叢中,幸好槍上裝了消音器,否則這一槍就得暴露目標。

「你瘋了!」格蕾絲瞪大眼睛道。

方晟食指豎在嘴唇上:「噓,我敢打賭滕自蛟不在這輛車上。」

「為什麼?」

「車燈、喇叭,好像在吸引人注意,以他現在的心態可能嗎?」

格蕾絲不服氣道:「萬一……」

話未說完,一輛黑色普桑悄無聲息駛出小區大門,速度同樣很快,但與前面一輛車相比似乎多了點猶豫和不安。

「就是他!」方晟果斷地說。

「你確定?」

「我用性命擔保!」

說話間兩人一齊開火,「噗、噗」兩槍,行駛中的汽車猛地向右一傾,饒是車上的人及時減速、平衡,車子還是翻倒在地並打了個滾。

方晟與格蕾絲一左一右上去,滕自蛟剛好滿臉血污地從車窗里探出頭,拚命往外爬。兩人將他拖出來,架著他的雙臂腳不沾地直往黑暗深處跑。滕自蛟象徵性掙扎幾下便放棄了抵抗。

因為他知道,他們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

第一輛作掩護的小汽車遠遠看到這邊動靜,急忙掉頭過來,然而只在路邊看見一輛摔得不成樣子的車子和幾道血跡。

「刷刷刷」,方晟和格蕾絲繼續飛快地直向前跑,一口氣三里多路下來臉不紅氣不喘,直接進入一片未完工住宅小區,從後面鑽入一幢六層小樓。格蕾絲打開微型電筒找到一間相對平坦乾淨的房間,把滕自蛟扔到地上,放平身體,掏出急救藥品先給他做簡單救護處理。

方晟站在窗檯前打量著四周環境,觀察小區裡面的動靜。

「殺了我吧,與其跟在你們後面擔驚受怕,不如早點死了好。」滕自蛟有氣無力道。

方晟嘲諷道:「不像真心話,你在這個世上還有很多牽掛嘛,比如說萬醫生。」

「別傷害她,她是無辜的。」

「真的無辜?」方晟冷然道,「萬文暄是方仁沖醫療事故責任人之一,就憑這一點,她就難逃嫌疑!」

滕自蛟一顫,強辯道:「那件事有正式文件,白紙黑字把責任界定得很清楚,她的生活也因此受到很大影響,現在再翻出來有什麼意思?」

「當然有意思,意義重大,」方晟蹲到他面前,眼睛直逼著他,「這事將是你一輩子的夢魘,你等著,等著我搜集到足夠的證據,然後讓你為過去犯下的罪孽付出代價!」

「隨便你怎麼調查,反正跟我沒關係。」滕自蛟故作鎮靜地閉上眼睛。

方晟與格蕾絲對視一眼。

「是否要換個地方?」格蕾絲問。

「通向外邊的各交通要道肯定已被嚴密布防,乾脆,還回興化小區。」

滕自蛟輕咳一聲。

方晟瞥了他一眼:「姓滕的,先警告你一句,不要再玩這兒疼那兒疼的花招,從現在起你只有一個機會去醫院,」他頓了頓,「接受屍體解剖。」

格蕾絲將秀髮向後掠起,道:「最好附近有車,不然凌晨四點鐘在街上太引人注目……」

方晟突然看到有個紅點在她額頭上晃了一下,當即喝道「小心」,攔腰將她撲倒在地。

隨即一串子彈打在水泥地上,濺起一陣輕煙。

緊接著屋內牆壁上出現七八個紅點,都是從前面樓上發出的。

「快走!」格蕾絲滾到滕自蛟身邊一把拖起他閃電般衝出屋子,子彈追著他們的行蹤在牆上打出一排彈孔,方晟與他們對射了兩三分鐘終究抵擋不住,也縱身撤出去。

三個人在樓宇間跑了幾十米,愣是沒發現可供逃跑的汽車、工程車或摩托車,反而被兩邊包抄而至的殺手逼入堆放工程材料的庫房邊,只得踞守在磚垛堆上倚仗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巧妙還擊。

朦朧的月光下八九個黑衣人不時交叉換位,改變隊形,相互掩護著一步步向前移動,格蕾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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