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真假特派員

夏圓猜得沒錯,那個在川口的喝令下製造混亂的男人正是陸海萍的上級。

不過她不知道那人叫什麼名字。岩井英一知道。也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

不過,是另一個身份——李森,《東華日報》主編。

他也知道李森的妻子叫林雅,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這兩個人給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丈夫風度翩翩,妻子溫柔美麗。

他不但對這兩個人印象好,還對這兩個人心存感激。

岩井夫人被送到醫院以後立刻就得到了最完善的救治,現在已經蘇醒過來,正在輸液休息。搶救如此及時,固然是和自己的身份有關,但若不是林雅在現場進行了人工呼吸,在路上也應用了藥物,恐怕也不會恢複得這麼快。

到了第二天,岩井英一對這二人的好感更是增添了幾分。

因為昨晚林雅一直陪伴在岩井安惠身旁,這讓他放心了許多。在和李森進行了一番交流以後,他看到今天的《東華日報》的幾個版面都是大幅報道大日本皇軍入城慶典的輝煌場面,而昨晚的掃興場面則隻字未提。

這讓他十分滿意。

一周之後,當岩井安惠出院的時候,他特意將李森和林雅夫婦請到家中共進晚餐。

這不僅僅是出於感謝,而是他想讓妻子高興。因為這一周之間,岩井安惠和林雅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手下提供給他的檔案材料也讓他更對李森夫婦信任有加——這兩人沒有絲毫的政治背景和經歷,典型的「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知識分子。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李森的報紙成為了宣傳大日本皇軍的最得力的輿論工具。

冬天的上海陰冷潮濕,但每天岩井英一看著《東華日報》時都會覺得溫暖舒適,就像正午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的感覺。在看報紙的時候,他的臉上也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因為報上的每一篇文章、每一個句子都說到了他的心裡,讓他覺得無比受用。

而這個冬天對川口能活來說則是特別陰冷。

只要一想起被那伙神秘人士大鬧宴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將寶物盜走,川口能活就更覺得陰冷的空氣都鑽到了骨頭縫裡,然後竄到心臟,弄得心口一陣陣刺痛。

他知道那伙人是誰——就是丁雪峰和他的幾個徒弟。

那天,當搜查完全部汽車卻一無所獲以後,他回到宴會大廳後找到線索的時候就知道了。

線索是八顆彈殼。

八顆狙擊步槍發射的子彈彈殼,和殺死方春秋、樓一鳴的現場找到的彈殼完全一致。

這些彈殼現在呆在川口能活辦公室的抽屜里,每當他有了困意的時候就拉開抽屜,然後就會精神起來。他暗自發誓,一定要將這幾個人的脖子一個一個地擰斷。

不過當1938年第一個月到來的時候,川口能活的注意力轉移了。

月初截獲並破譯的一份重要電報讓他喜出望外甚至興奮得難以自持。

這是一份關於中共延安特派員經滬前往新四軍某支隊的情報。密電中的時間、地點、接頭方式他已經看了不下百遍,而半個月來,他更是亢奮地布置著行動計畫。此刻,夜晚的寒風迎面撲來,但他卻並不覺得陰冷。他眯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預定的目標,等待著獵物投進他的羅網。

雖是冬夜,還微開著窗戶,但夏圓並不覺得寒冷,甚至額頭上還滲著汗珠。

夏圓坐在桌子旁,面前是幾張白紙。桌子正中擺著五個杯子,分別裝著醋、檸檬汁、番茄汁、洋蔥汁和米湯,此外還有一個酒精燈。圓圓手上則拿著一隻毛筆。

圓圓不是在練字,也不是琢磨新的食品,而是在練習密寫。

嘯飛依舊在擦他的槍,但不時停下來看圓圓幾眼。不過他不僅僅是一心二用,他的嘴還在忙乎著。

他在對三寶說話,否則三寶會喋喋不休地向圓圓問個沒完。嘯飛可不想饒舌的三寶打擾了圓圓的練習。

「密寫是間諜最早的聯絡方法之一,就是利用某些有機化合物或無機化合物對紙張的潛隱性能,在紙上寫出眼睛看不見的文字,再通過一定的光、熱、蒸氣和化學的作用顯示出字跡來的一種秘密的通信方法。密寫的具體種類主要有:溶液密寫、複寫密寫、干寫、壓痕密寫以及潛影密寫等。」

嘯飛詳細地介紹著,三寶卻一直盯著圓圓。看起來,他所關心的並不是密寫的介紹,而是密寫的方法。

「這就是溶液密寫吧?」

圓圓「嗯」了一聲,卻顧不得和三寶說話,她手上正忙著。剛才她用毛筆分別蘸著醋、檸檬汁、番茄汁和洋蔥汁在白紙上寫了字,嘯飛講解的時候她一直在輕輕吹著。此刻,紙已經晾乾,看上去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幫我把酒精燈點上。」

聞聽圓圓吩咐,三寶忙不迭地劃燃火柴點著酒精燈,瞪大了眼睛看圓圓下一步的操作。

圓圓將紙拉平,放到酒精燈的火焰上方四五厘米處左右移動。隨著紙張受熱,不多時一行行棕色的字跡便映了出來。

三寶興奮地看著,口中稱奇:「這是怎麼回事啊,比我的易容術還要奇妙啊。」

圓圓笑而不答,反而拿起毛筆,蘸著米湯在一張白紙上又寫起了字。嘯飛看著三寶抓耳撓腮的樣子,不忍看圓圓再逗他,笑道:「其實這個原理也很簡單,醋、檸檬汁、蕃茄汁、洋蔥這些物質會和紙發生化學反應,然後生成一種類似透明薄膜一樣的物質。它的著火點很低,在火上烤一烤,密寫後的地方就會顯出棕色字跡。」

三寶恍然大悟,但看著圓圓蘸著米湯寫完字的白紙又皺起眉頭。

「嘯飛,這個怎麼才能顯出字來?」

嘯飛剛要開口,卻看到圓圓嗔怪的目光,便立刻閉住了嘴。

「三寶,你學這個是不是有什麼用途呵?如實說來,我就告訴你這張紙怎麼看。」圓圓調皮地在三寶面前晃著紙。

三寶嘿嘿地笑了兩下,小聲告訴圓圓:「我學了你這法子,就方便給小五寫情書了,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圓圓笑道:「看你猴急的樣子,現在就告訴你啦。」說完,圓圓拿出一支棉簽,蘸了一些碘酒溶液,在紙上輕輕地塗過去。三寶眼睛一下子閃亮起來——白紙上立刻出現了藍色的字跡。

圓圓笑著解釋:「用米湯寫密信,然後用碘酒來顯示,這是比較常用的方法。米湯的主要成分是澱粉,用它在紙上書寫不會留痕迹,乾燥後仍是白紙一張。如果在這張紙上塗上碘酒,由於澱粉遇碘會顯示藍色,隨之就能顯示出像墨水一樣清晰的字跡來。」

三寶得到竅門,忙不迭地也找了張紙練習起來。嘯飛在旁笑道:「三寶,這些寫密信的方法是最簡單的,也是特工都知道的。所以真的傳送密信沒人用這些方法,一般都是用特製的藥水。這樣,敵人得到了密信,沒有顯影液也讀不出來的。」

三寶一邊忙著書寫一邊點頭:「這我知道,我只是好奇而已。那些深奧的東西我也沒興趣,留給你們琢磨好啦。」

看著三寶聚精會神的樣子,圓圓湊在他耳邊小聲道:「你是不是喜歡上小五了?」

「為什麼這麼說?」

「只有愛一個人,才會想盡辦法讓她開心啊。要不你費這麼大力氣擺弄這個幹什麼。」圓圓說完嘻笑著走開,三寶卻是愣住了。是啊,自己經歷過很多女人,每個女人他都能甜言蜜語地哄得對方開心,但從沒有為哪個女人做什麼事情,更不用說為了讓這個女人開心而做了。難道自己真的愛上小五了嗎?

三寶思索的時候夏圓已經在屋子裡溜達了幾圈,她不時地看著牆上的時鐘,心裡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嘯飛,海萍姐這次去執行任務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不會的,她做事情一向穩妥,不會有什麼意外的。」嘯飛安慰著圓圓,但其實他心裡也一直牽掛著。

陸海萍這次的任務是和延安來的特派員接頭,由於都是單線聯繫,嘯飛三人也不便參加行動,能做的只有默默祝福陸海萍的這次行動一切順利了。

人靠衣服馬靠鞍,這話不假。

脫去了那身淡藍色的錦緞旗袍,換上了粗布衣服以後,陸海萍已變成了一個拎著籃子的村婦。此刻,她正坐在一個餛飩攤旁,慢條斯理地吃著餛飩。

餛飩攤不大,一張桌子,兩條長凳。本就在這僻靜的小巷中顯得孤單寂寥,再加上漆黑的夜色,更難以被人發現。但這並不是接頭的地點。

接頭的地點在百米開外。

雖然時間只剩下不到五分鐘,但陸海萍仍沒有起身的意思,她要再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

這個地點她之前連續幾天觀察過,此刻的情形和前幾天同一時間一樣:街頭行人寥寥,都在低頭趕路,並沒有駐足停留、左顧右盼的可疑之人。但陸海萍卻隱隱覺得有些異樣。她說不清是哪裡不對,但是就像是第六感覺一樣,她就是覺得吸入的空氣中夾雜著血腥味道。

吃完了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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