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凌晨過兩點,巡邏車、救護車和靈車已經離開了街道,只剩便衣刑警不顯眼的黑色房車還混在居民的汽車之中。寧靜再度降臨這個單純的住宅區。

醫檢處的人員已經來過又離開,六具屍體也都被運往太平間了。胖槍手在他們抵達前死亡,和其他人一樣被貼上「DOA」(送醫時已死亡)的標籤。他什麼也沒說就掛了。現在只剩下凝結的血塊和血跡班點,標示出那六具被運走的屍體位置。

沃普入了獄,終於有安全的落腳處。

不過那棟公寓住宅的地下室里仍有活動,訊問持續進行著,而這件匪夷所思之案件的記錄報告,恐怕會嚇壞那些期許後代子孫少點暴戾之氣的人。

管理員住所里的餐桌已經被安置在走廊上,兩位副隊長和財政部執法組長全坐在桌邊沾著血跡的椅子上。一名速記警員坐在一旁,記錄著他們的談話內容。

「棺材桶子」埃德坐在對桌面對質詢。先前他已經被送往市中心的理工學院附屬診所取出肩胛骨的子彈,並且包紮了傷口。他的槍、棍子和獵刀,全被重案組副隊長取走了,一名警探伴隨他去診所。技術上而言,他是因兇殺案而被捕,並且被拘提到今天早晨稍晚開庭的地方法庭。

醫院的醫生試圖勸服他住院,但是他堅持要回案發現場。換掉原來沾滿血跡的襯衫,現在他身上穿的是住院用的襯衫式長睡衣,衣襬塞在褲子里,手臂擱在黑色的棉布弔帶里。右肩上裹成腫包的繃帶活像某種畸形怪物。

「這真是場血流滿地的大豐收,」財政部特派員說。

「槍殺是二十世紀的瘋疫,」重案組副隊長說。

「我們言歸正傳,」緝毒組副隊長不耐煩地說。「這案子還沒結束。」

「來吧,埃德,說說你的看法,」重案組副隊長說道。

「我先從管理員的老婆開始說起,把她告訴我的話重複一遍給你們聽。你們有我先前的證詞。或許你們能夠把它們全部拼湊起來。」

「好,那你就說吧。」

「根據她的說法,一開始她只知道噶斯失蹤了,他大約十一點三十分左右在住處離開她和那個非洲人,說他一個小時後回來。不過他並沒有回來——」

「這段時間粉紅仔人在哪裡?」

「她說從那天傍晚起她就沒見過粉紅仔,也沒再想到這個人,直到我們在假火警發生之後去訊問她。」

「所以他不在那附近?」

「他有可能在附近,只是她沒看見罷了。當她知道他在潛逃、而噶斯一直沒回來時,她開始擔心要拿那隻狗怎麼辦。他們不打算帶那隻狗走,噶斯也沒替牠做任何安排,而且她也不知道『防範虐待動物協會』這個單位。當然啦,如果粉紅仔現了身,少不了要為了假報火警而被罵得臭頭,她也打算打電話通知警察來逮捕他,所以就這樣一直拖到早上,她才叫非洲人把那隻狗丟到河裡淹死。

「非洲人把狗帶走時,『掘墓人』約恩斯和我正坐在外面我們那輛老破車裡。那時我們就想,這傢伙大概是要淹死牠吧,只不過那不關我們的事,而且也看不出任何可疑之處,所以我們就離開了。如果我們再多待個二十分鐘,就會看見極樂姐妹抵達那棟公寓了。

「她大概是五點五十分左右到的,說是來找噶斯。琴妮——那個管理員的老婆——起了疑心。總之,她自己是這麼說的,不過卻無法從極樂姐妹口中套出任何訊息。然後六點整,前門門鈴響起,琴妮根本不知道會是誰,但是極樂姐妹卻突然從皮包里掏出手槍對準她和非洲人,命令她按鈕打開前門門閂,並且叫他們兩個別動,顯然她早料到來訪者會直接登門造訪。不過來者只拿走了行李箱,沒敲門就離開了。當她最後從屋裡望向外面走廊時,才發現行李箱不見了,於是二話不說馬上衝出屋子。這是琴妮最後一次看到她——她是這麼說的。」

「結果那個行李箱呢?」重案組副隊長問道。

「她聲稱從此就不知下落了。」

「沒關係,我們明天開始追査那個行李箱。」

「我現在一頭霧水了,」財政部特派員說。「到底是誰要去哪裡?」

「她和噶斯——就是那個管理員——準備要去迦納。他們從那個非洲人手上買下一片可可亞農園。」

財政部特派員吹了聲口哨。

「他打哪裡弄來那些錢?」

「她告訴我們——『掘墓人』約恩斯和我——說是他的前任老婆死後留給他一座位於北卡羅萊納州的煙草園,後來他把它賣了。」

「這些事情,我們從你的第一次陳述就都知道了,」重案組副隊長不耐煩地說。「那個非洲人在這個勾當里扮演什麼角色?」

「他與此事無關,只是個無辜的局外人。行李箱被取走後,噶斯仍舊沒出現,琴妮開始越來越擔心,所以在極樂姐妹走後約半小時,非洲人就離開屋子去找噶斯了。這時時間也晚了,琴妮開始換衣服,他們必須去碼頭寄放行李登船。」

「行李箱應該要在前一天先送去的,」財政部特派員說。

「是呀,可是她並不知情。她只擔心噶斯一直都沒出現,所以一心只希望非洲人能及時找到他,讓他們能順利搭船。不過她再也沒見到非洲人了。她才剛穿好衣服,那兩名隨後帶著她穿梭哈萊姆區的白人槍手就出現了,他們說噶斯派他們來帶她去碼頭。於是她留了張紙條給非洲人,交代她的去處。然後槍手就拿走她的行李,把她帶到外面他們的車上。上車後,胖槍手負責開車,吸毒鬼則坐在后座,用短管手槍直抵著她。他跟她說噶斯有麻煩了,他們要帶她去見他。」

「她難道沒有懷疑那名槍手?」

「她說她以為他們是警探。」

重案組副隊長脹紅了臉。

「他們把她帶到格林威治村西十街一間沒電梯的公寓房間,那裡靠近鐵軌附近,並且把她綁在床邊,塞住她的嘴。一開始他們翻遍了她的行李。後來就拿掉她的堵嘴物,質問她把那批貨怎麼了。她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所以他們又再度塞住她的嘴,開始折磨她。」

氣氛瞬間改變。眾人臉色都變得陰鬱起來,腦中閃過種種慘無人道的暴虐行為。

「還真是狠哪!」財政部特派員說。

「等他們再拿下她的堵嘴物時,她就開始胡謅求饒,」「棺材桶子」埃德說。「她告訴他們噶斯把貨拿去典當了,不過當她發覺這答案不妥時,她馬上改口說他把貨帶到芝加哥去賣。八成是因為如此,他們才終於相信她真的對此事毫無所悉。其中一人到另一個房間打電話——打給班尼·梅生,我猜想是他;他回來後又塞住她的嘴,然後離開。我想他們是直接上這兒來捜索這間套房。」

「並且殺了那個非洲人。」

「非洲人可能不是在那個時候被殺。我的看法是,他們一定來搜過兩次;同時,他們可能有回去跟他們的老闆談過。」

「顯然他叫他們回來再找找,或幹些別的事,」緝毒組副隊長說。「如果是兩公斤重的海洛因,那可值一大筆錢。」

「是呀。我想一定是他們返回時,非洲人正好在這裡,或者是他剛好撞見他們在大肆搜索。關於這一點,我們永遠無法得知了。」

「你認為他們也有逼問他嗎?」

「天曉得!總之,那時候我們遇上了他們,於是展開一場大追殺。要是我聽『掘墓人』約恩斯的建議放任不管的話,或許就不會在偶然中發現原來這事和毒品有關。」

「不見得,」緝毒組副隊長說。「我們知道有一批海洛因從法國運出,但不知道它是以什麼方式在何時運出。法國當局在馬賽和利柯費爾之間的某處跟丟了。」

「可是過去一周我們都在緊盯著它,」財政部特派員說。「跟當地的警隊合作——不公開地秘密合作。我們在港區遍布監視眼線。」

「是喔,但你後來就會發現自己監視得還不夠遠。」「棺材桶子」埃德說。「那些惡棍回到格林威治村的套房,班尼·梅生也跟他們同行。他們一拿掉那女人的堵嘴物,她就開始歇斯底里了。她說班尼坐在她身旁安撫她,並且通知醫生來看她,讓她服用鎮靜劑安靜下來——」

「什麼醫生?」

「她沒說,我也沒問。班尼遣走醫生後跟她保證,只要她合作,就絕不會再受到傷害。總之,他贏得了她的信任。同時,他把那些惡棍支開到門外,拉了張椅子跨坐面對她,並且拿槍指著她——」

「所以他那時打算殺了她,」緝毒組副隊長說。

「沒錯,不過她太遲鈍而不知道。總之,他宣稱自己是把毒品走私進美國的大毒梟,有時候會利用噶斯去拿貨,所以噶斯才有錢買迦納的那座農園。她大受震驚,她一直相信噶斯那套他老婆留給他南部農園的說法。他必然料到這會有些效應發生,因為他希望她開始回想,進而記起她先前認為不重要的某些事。他繼續跟她說,他徹底調查過噶斯,確定噶斯是個老古板,只是貪財而已。這點她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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