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墨的手記 第六節

「沈哥,我記著你好像說過嫂子她爸早就不在了吧?」小李試探地在一旁問,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李繼續說,「那你是見還是不見啊?」

我想了想說:「見啊,或許是他找錯人了吧,我去和人家說清楚。」

小李說:「沈哥,你開玩笑吧?那老頭指名道姓說找你,也說出了嫂子的名字和工作單位。行了,要見你就快點下去見吧。」

我點點頭,起身出了辦公室。

說心裡話,我也不認為是找錯人了。事情是這樣的:吃完午飯我直接就回來了,小李則要在樓外抽根煙。回來時告訴我說有人在傳達室找我,說是我的岳父。我開始時認為小李在開玩笑,因為美心的父親早就不在了,我還哪兒來的岳父呢?不過小李認真的樣子讓我慢慢感覺到可能是真的。小李說他已經盤問過那個人了,那人居然說得出美心的名字和工作單位,我不禁有點蒙。難道是美心爸爸老家的人?美心小時候認過的乾爹什麼的?我知道美心的爸爸是南方農村的,死後葬在了原籍,結婚時我和美心還特意去那裡祭拜過,不過倒是沒去過他父親原先所住的村子。

心裡想著我就已經到了傳達室,在門口我就看見了裡面有個不認識的老人,看樣子60歲左右。他正在和傳達室的老王抽煙,見我進來就是一愣,立刻起身過來和我握手。我發現老人的腿腳好像不大利索,老人說:「你好,我叫李衛國,是美心的父親。」

我笑著握手,說:「您好您好。」不出我所料,也是姓李,該是美心爸爸老家的人。

李衛國笑笑:「你應該不知道有我這麼個人吧?」

我點點頭:「呵呵,是啊。美心還真沒和我說過您呢。這樣吧,我們出去說吧,您吃飯了嗎?」我不大想說私事時有旁人在。

李衛國說:「我吃過了。」不過他立刻也反應過來我的意思,說:「不過還真有點沒吃飽,再吃一頓也行。」

我不禁笑了,說:「那我們去喝茶吧。我請您,咱們邊喝邊聊。」

李衛國說:「好。」

我和這個自稱是我岳父的李衛國去了我單位附近的一家茶樓,要了一壺鐵觀音,開始攀談。

李衛國笑著朝我點點頭,有點尷尬地說:「美心是不是一直都和你說的是我已經死了?」

他這話問得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下意識地問:「您的意思是您沒死?」問完了我就感覺這話問得太傻了,趕緊解釋了下,「我的意思是……」可是說了一半,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尷尬地停在那兒說不出來了。

李衛國又是一笑,說:「我是美心的親生父親。因為一些原因,她一直對別人說我死了。」

我問:「那您原來是叫李易吧?」

「李易?」李衛國眉頭一皺,「那是誰?」

我疑惑道:「美心說您叫李易,我還去過您的墓……」說到這兒我也發現不對了,要是李衛國就是李易,那怎麼可能還有個墓呢?

「我的墓?」李衛國笑了起來,搖搖頭說,「唉,美心是怨我太深啊,居然還弄出個我的墓。你在哪兒見到那個墓的?」

我說:「革安市。」

「那是什麼地方?」李衛國疑惑地說,「我都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我問:「那您是哪裡人呢?」

李衛國敲了敲桌面:「我就是本地人啊,土生土長的,遠郊的。」

我有點蒙,不知所措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不禁咧咧嘴,真燙。

李衛國說:「我想她應該是為了瞞住你才編出來那個李易的,我就是她的親生父親。不信你可以去查查,你正好是警察,也方便。」

我不停地點頭,腦子非常混亂:「嗯,我肯定得查查。那個……美心不知道您來找我吧?」我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李衛國點點頭:「是啊,我們該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了,她根本不想見我。我知道她懷孕了,之前還往你們家寄了一些補品什麼的,想緩和下關係,結果她打電話罵了我一頓。」李衛國一臉的落寞。

我疑惑道:「不會吧,如果您真的是美心的爸爸,她怎麼會這麼對您?我很了解美心,她人很好。」

李衛國長嘆了一聲:「這事,還得說是怨我啊!」

我問:「這是什麼情況呢?」

李衛國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茶杯在手裡慢慢地轉動,緩慢地說:「我剛從監獄裡出來不久,是個刑滿釋放人員。」

我眼皮一跳,心裡有了點釋然,還多了點不解。如果這個李衛國說的都是真的,那美心一直對我隱瞞難道只是因為他爸爸是個勞改人員?自己還活著的父親死了,未免有些過了吧。

李衛國應該是看出了我的疑慮,說:「我想她可能因為你是個警察的緣故,所以才沒有和你說實話。畢竟有我這麼一個爹,她一直感覺蠻丟人的,要不然也不會十多年都沒去看我。」

我心裡滿是疑問與震驚,但是現在還不好確定李衛國是不是說的實話,需要去查證才行。這個事情我也不好讓別人去查,只能一會兒回去之後親力親為。這時我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問題,脫口問了出來:「你說你往我們家寄東西了?」

李衛國一愣,說:「是啊,那個快遞不還是你收的嗎?」

「你說的是那個這麼大的箱子?」我抬手比畫了一下——就是美心說是喜歡她的副總編送的禮物的那個箱子。

「就是那個箱子,不用比畫了。」李衛國笑著擺擺手,「我親眼看著你收的。」

我嘴巴微張,皺眉問:「那天在超市是你一直跟著我吧!」這個不知真假的岳父的行為讓我不大舒服。

李衛國說:「是啊。」可能他看見我有點不快,趕緊解釋,「當然,我不是有意的,我偶爾會在你家附近轉悠,想可以看見美心,那天在超市看見你是個意外,其實那時我一直都想過去和你說話,只是一直猶豫不決。」

我問:「猶豫不決什麼?」我並不相信他說的話,在超市意外地看見我?哪有那麼巧的事。

李衛國說:「我出獄之前,聯繫過美心的媽媽,想讓她幫我勸說美心原諒我,但是沒有成功。所以我想試著先和你說說,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所以才寄了那箱補品,而且我在裡面留了一封信,信裡面寫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不過看樣子你是沒有見到那封信吧,所以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能鋌而走險來找你。」

我問:「你就沒想過美心會看到那個箱子嗎?」現在得知了那箱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副總編送的,我並沒有多高興。而且我感覺李衛國這麼做完全是多此一舉,他完全可以像今天這樣直接來找我嘛。

李衛國嘆息一聲,說:「我沒想到的是只有美心看到了,而你卻沒看到。如果你們一起看到了也好啊。」

我點點頭,說:「我當時以為是美心在網上買的東西呢,她開箱子時,我正在忙別的。」

「唉!」李衛國嘆了口氣,說,「我真是個多餘的人啊,只會給孩子添麻煩。」他一臉的痛苦——不過……我怎麼感覺有點做作。我安慰道:「您別這麼說,只要是誤會,就總會解開的。」頓了頓,我繼續說,「這樣吧,我回去查一下您的檔案,畢竟我也需要核實下嘛。然後,我查了之後再聯繫您,您看這樣好不好?」

李衛國點頭說:「行,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我問:「您現在住在哪裡?和美心媽媽住一起嗎?」

「沒有!」李衛國搖搖頭,「我在外面租了個房子。我給你留個電話吧。」說著李衛國叫來服務員要了筆和紙,給我留下了他的手機號。

和李衛國告別之後,我回到辦公室,登錄戶籍資料檔案的內部網,先搜索出了美心的資料。我從來沒有搜過身邊的人,因為從沒想過大家還有什麼需要我在這裡查。頁面出來了,美心父親欄里果然寫著李衛國,我接著點開李衛國的頁面,他的資料彈了出來。看照片,我有一點點失落,因為真的是剛剛我見的人,這說明,我娶的女人的最基本情況我都不清楚。李衛國今年57歲,按時間推算,他應該是在美心5歲時進去的,這倒是和美心一直聲稱她父親去世的時間相符。那一年他37歲,因為非法行醫,使用廢棄醫療用品引起重大傳染病傳播而入獄,當時被判的是死緩。由於表現良好而減刑不少,這個月剛剛刑滿釋放。

之後,一下午我都昏昏沉沉的,腦子裡非常混亂。小李看出了我的不對勁,過來問了我幾次是怎麼回事,還八卦了一下李衛國到底是不是我的岳父,不過我沒搭理他。就這樣我混完了下午的工作,頭昏腦漲地從局裡出來就接到了李衛國的電話。聽得出來,他蠻急切的,就是問我有沒有查清楚他的事。我告訴他已經查清,會儘快想辦法和美心溝通,讓他不要著急。李衛國千恩萬謝搞得我很不好意思,畢竟他是我的岳父啊,按道理我也該叫他一聲「爸」。

掛了電話之後我犯難了,雖然心裡有些氣美心一直都在這件事上騙我,可是由此可以看出來,她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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