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墨的手記 第二節

這樹怎麼死了?眼前飄落的黃葉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一直困頓的思維。

公寓門前的那棵小樹死了!來時我沒有留意,可現在我注意到了。我清楚地記得幫付曉搬進公寓的那天,這個小樹還好好的。現在正是盛夏時節,雨水充足又不過多,怎麼會短短半個多月就突然死掉了呢?我興奮了起來。

「傻笑什麼呢?」付曉拍了我一下,「趕緊吃飯去吧,我都快餓死了。」

我沒有心思理他,蹲在樹下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後,起身去車上翻出來一個塑料袋,接著就用車鑰匙在樹下面的土地上戳了起來。

「哥們兒,你沒事吧?」付曉蹲在一邊緊張地看著我,抬手就摸我的額頭,被我用胳膊擋了下來。我很興奮地抖了抖手中的塑料袋,說:「這可是袋寶貝。」裡面已經裝滿了我從地上挖出來的土塊。付曉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哭笑不得的樣子。「走吧,上車和你細說,我得先去趟局裡。」

「不是吧,我真的很餓。」付曉抱怨著和我上了車。

「你還記得陳遠章的腦袋變成骷髏了吧?」邊開車我邊和付曉說話。

「廢話,你剛罵完我的畫。」

我沒理付曉的不滿,繼續說:「那是因為被酸溶液處理過才變成骷髏的,而且酸溶液的用量一定不會很少,這事我特意問過法醫。案子偵查了這麼久,有一個謎一直困擾著我們,就是兇手所用的酸溶液最後是怎麼處理的,倒到哪裡去了?304的屋子我們已經仔細搜尋過多次,就算是倒進馬桶也會留下蛛絲馬跡的,可是,我們沒發現絲毫線索。雖然隊里的其他人對這個事並不特別重視,但我一直認為兇手對酸溶液的處理應該是案子的突破口。因為這可以弄清楚兇手的行動路線,從而能推理出很多東西。所以剛才我注意到那棵樹死了,就想到或許答案就在這兒。」我又抓起那袋子土朝付曉晃了晃,「也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那棵樹在你搬進公寓的那天還特別茂盛,而現在離你住進來也不過大半個月而已,它卻死掉了,你不感覺有點奇怪嗎?」

付曉還是弔兒郎當的樣,瞥了我一眼:「我沒事注意一棵樹榦嗎啊?」

我沒理他那死態度,繼續說:「我剛才發現樹死了之後,就立刻蹲下觀察,看見樹下面有很多螞蟻,並且長得都很大。你知道螞蟻是食腐動物吧?所以事情都聯繫起來,是不是可以推出一些事情了呢?」我得意地看了付曉一眼,但是他沒有接話茬的意思。我繼續說:「我要把那些土塊拿到局裡做下檢測,看看我的推測是不是對的。如果陳遠章的頭顱組織被酸溶液處理後倒在了那棵樹的下面,那在這袋土裡一定可以檢測出他的dna。」

付曉說:「你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被排除在那個案子之外了嗎?還操這個心幹嗎?」

我認真地說:「我是警察好不好?破案是我的責任,人家不讓我去查,我就把自己置身事外,那怎麼行!」

付曉問:「那就算證明你是對的,又能怎麼樣?這能讓你抓到兇手嗎?」

「這還真說不好,但多弄清楚一件事,對破案總是有幫助的,要知道沒有案子會被做得天衣無縫。」我真的很興奮,眼看要被定為懸案的案子終於出現了一絲希望。

之後付曉突然就沉默了,搞得我很奇怪,問:「你咋了?咋不說話了?」

「餓了。」他如是說。

到了分局門口,我讓付曉在車裡等著,拿著那袋土就去找宋隊。

「你小子怎麼來了?」宋隊對我的到來很意外。

「隊長,我有陳遠章案子的線索了。」

宋隊皺眉猶豫了一下,然後說:「什麼線索?」

我把手裡的塑料袋遞過去,說了一下我的想法。我知道宋隊那認死理的脾氣是很不想我接觸骷髏案的。雖然小李告訴我,他已經觀看了兩遍ktv那晚的錄像,並沒有發現什麼關於付曉的問題。我一路這麼興奮就是想著他會因為我的積極性,能讓我重新回到專案組。可沒想到他卻潑了冷水。

「你這個發現……我首先肯定得表揚你。但是呢,我感覺意義不大,就算證明了你的推測,也只是能得到兇手的行動路線而已啊。」

「有了行動路線,至少對我們尋找目擊證人提供了很多幫助吧。」我有點不高興。

「好吧,不管怎麼樣,化驗是肯定要進行的。等有了結果我會通知你。」宋隊臉上的疲憊難以掩飾,看來這半個多月他真的是累壞了,案件一直沒有任何突破可能讓他有種挫敗感吧。我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付曉這傢伙真是夠厚臉皮,說我讓他餓了這麼久,必須得補償一下,非要吃海鮮,搞得我破了次大財。吃飯時我實在是好奇,想問他家裡的事,所以考慮再三之後,我決定迂迴著問問:「伯父伯母現在都還好吧?」

付曉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邊剝著蝦邊問:「柏祈和你說了什麼吧?」

我趕緊就坡下驢:「既然說到這兒了,那我可得說說你。怎麼有事不跟我和美心講呢?弄得我們還得在別人那兒聽消息。」

付曉倒是挺平靜,波瀾不驚地說:「這事挺丟人的,我不想你們知道。」

我對他這個說法有些不高興:「我們之間還有丟不丟人這一說嗎?還是說這兩年不見,我們之中的誰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了?」

付曉把手裡剝好的蝦扔到嘴裡,抬頭一笑:「反正你是肯定變不了,你是木頭嘛!最多爛了變朽木。」

我用酒杯砸了砸桌子:「和你說正經的呢!」我就受不了他這個啥時候都沒個正經的樣子。

付曉嘆了口氣:「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爸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迷上了賭博。你知道我家是有點錢,不過老頭玩得太大,跑去澳門賭,我家那點錢哪夠他輸的,所以……這些柏祈應該也和你講了吧?我家裡房子、車什麼的都賣了,就是為了給他還債。那些黑社會天天上門來鬧、催債,我媽後來被氣得也住院了。事兒就是這麼回事兒,我確實是懶得說。」

「過年時我和美心去看伯父伯母了啊,二老看起來不像有事兒啊。」

付曉說:「那時候我不在國內,家裡都瞞著我,我媽怕我知道,當然也會瞞著你們了。況且過年時房子還沒賣出去呢,你們當然更發現不了什麼。」

「怎麼會突然迷上賭博呢?你爸原來好像沒這個嗜好吧?」我對這件事很奇怪。

付曉搖搖頭:「我哪兒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反正我在國內時,是從來沒發現他有這個癖好。唉,不說這個了吧,提起來就煩。」

我不禁感慨:「唉,賭博是不能沾的,那個陳遠章不也是好這個嘛,我想他的死一定和賭博有關係。」

付曉突然很不高興地說:「你這人啊,就是啥時候也忘不了你那點事兒,就不能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分得清楚點嗎?」

我搞不清楚他不高興的原因,不過也沒多說什麼,笑著換了個話題:「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不找份穩定的工作嗎?就一直畫漫畫?」

付曉說:「暫時先這樣,我也不會幹什麼別的工作,也就這個做得還比別人強一些。而且我現在手裡有個合同,做完了就能賺些錢。」

我立刻就想到那個畫本上的東西,禁不住問:「就是我看到的那個吧?我不大讚成你畫跟案子有關的東西。」

付曉皺著眉,吧唧了一下嘴:「你說你要是不認識我的話,你還管得著嗎?行啦,我那玩意兒出版時你案子早就破了。」我感覺現在的付曉有點像火藥桶,隨時都會炸,趕緊笑著又岔開話題。想一下,這事也還真是自己有點鑽牛角尖了,要真是不認識的人畫的,我還管啥啊。不聊家裡也不聊工作之後,飯吃得還是挺開心的。

吃完了看看時間還早,我們就找了個撞球廳打球。別看我們是兩個男的,可這撞球還是在大學時美心教我們的。想到美心我有點不舒服,這都快一個禮拜沒見到人了,昨天給她打了個電話,她說還得幾天才能回來。唉,也不知道他們報社哪兒有那麼多採訪要做,記得上個月剛出了次差,這個月又讓美心去。結婚一年多,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大學時多呢。

第二天,我接到了宋隊的電話,他告訴我化驗結果出來了。鑒定報告證明了我的推測完全正確,陳遠章被處理過的大腦皮肉組織就是被倒在了那棵樹的下面,那些土裡面除了陳遠章的dna,而且土壤的ph值非常低。

臨末,宋隊和我說了一件事,我才知道他那天的疲憊和消極源自哪裡。

從案發到現在已經半個多月了,沒有絲毫進展,而且這個案子很惡劣,已經傳到市領導耳朵里去了,分局的領導們壓力非常大,想要儘快結案。目前唯一的嫌疑人就是開設賭場的黑老大慕仁就,而且在動機上也勉強說得通。領導們找宋隊談了一次話,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但宋隊也清楚,就是想讓他把骷髏案算在慕仁就的身上。

聽完之後,我心裡很不好受。雖然慕仁就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他也不該承擔自己沒犯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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