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回 阿巴泰心生怨恨 薩哈廉託夢索牛

顯佑宮秘笈載:崇德元年四月,阿巴泰對所封不滿,託病不朝十餘日,上痛責之,然阿巴泰終懷怨恨,日後常有違忤。薩哈廉重病中力主設都察院。五月十九日,薩哈廉薨,年僅三十三歲。上悲痛欲絕,親為守陵,封其為和碩穎親王。是月,命阿濟格率兵十萬,第三次征明。

一連幾天,阿巴泰都以病為由,不來上朝。皇太極與眾人道:「阿巴泰管著工部,事務繁雜,這樣下去不行,封了個饒余貝勒就像是受天大的委屈,難道非要封他個親王不可嗎?」

代善道:「這要是在中原朱元璋時,七弟恐怕早就被腰斬了。我大清也不能如此遷就官員,臣請皇上立即傳阿巴泰上殿,眾親王應當面斥責之。」

皇太極命鰲拜道:「你立即傳阿巴泰來見,不管他有什麼借口,抬也要把他抬來。」

一大清早,阿巴泰就提溜個酒壺,在院子里瞎轉悠,他走幾步,喝一口,半個時辰,喝了兩壺,此時,已有些醉意。

大典之後,他就覺得灰溜溜的,沒臉見人。未封親王之前,他與眾貝勒一起,雖說不主旗,但汗王十分器重他,同眾貝勒一樣受重用,常常獨擋一面。首次叩關,他與阿濟格一道,為左翼軍統帥,攻克了龍井關,立下大功。為此,汗王曾多次當眾褒獎他。可現在封王了,卻沒他什麼事。原來不分你我的眾兄弟們一下子高出了他大半截,叫他心裡如何能平衡:「多鐸,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娃,才打了幾次仗?一個浪蕩公子,在家私養娼妓,既無功又無德,憑什麼封王?這不公平!」他一仰脖,又要喝一口,酒壺空了,一回手,侍衛急忙跑過來又遞上了一壺。

「我也是先汗之子,現在可倒好,排起坐位來,還得坐在杜度下面,豈有此理?皇上這是在羞辱我。上朝?上個屁,乾脆辭官不做,在家享清福算了,犯不上跟他們生氣,受累。」

他正在發牢騷,見鰲拜帶著一群侍衛徑直走了進來。

鰲拜來到近前打千跪拜:「奴才給饒余貝勒請安。」

阿巴泰最不願意聽的就是這個破封號,他看著眼前這位皇太極的心腹,氣不打一處來:「怎麼,帶這麼些人過來,要抓人嗎?」

「爺,你想哪去了,奴才是奉皇上之命,請爺上朝。」

「我病了,官不睬病人,皇上連病人也不放過嗎?」

「爺,這是怎麼說,皇上是放心不下爺,才叫我們過來請。皇上說了,爺得的是心病,心病當以心法療之,並吩咐奴才,就是抬也得把爺抬去。」

阿巴泰一聽,心想:皇上一定是發怒了,不然不會如此講話。他有些心虛,卻故作鎮靜道:「去就去,爺又沒犯什麼王法。」

來到大清門前,他頓生一番感慨,身為工部貝勒,為這座新宮殿花費了多少心血啊。崇政殿的大梁還是他親自到赫圖阿拉選定的,他拍了拍大清門的門柱,抬頭望了望門楣,長長嘆了一口氣,向崇政殿走去。

這是大典後阿巴泰第二次走進崇政殿,一進殿,他就被自己親自督造的傑作陶醉了:崇政殿是他最關注的一座建築,他知道,這裡是皇上朝議之處。為此,幾乎每天都要到這裡看看,每一處雕刻,每一塊磚瓦,他都親自驗看,生怕出丁點差錯。崇政殿不大,共五間,從外面看,顯得有些簡陋,但殿內卻是精心打造,裝飾得金碧輝煌。他仰頭看著殿的頂部,這是他最欣賞的一部份:上面沒鋪天花板,五間的房梁全部貫通,也沒設隔斷,上上下下樑架相交,一覽無餘。所有外露的梁架都飾有彩繪和雕刻,構成了一幅龍飛鳳舞的壯美畫卷。坐北朝南的正中央是一個暖閣,暖閣前的兩根漆金柱子上,各雕有和大政殿相仿的金龍,御座高出地面近三尺,高高在上,盡顯出帝王君臨天下的威嚴。

也是多喝了點酒,他欣賞著殿內的設計,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眾人納悶呀:阿巴泰這是怎麼了,見了皇上竟然不跪拜,該不是氣瘋了吧。

皇太極道:「怎麼,饒余貝勒還在陶醉自己的作品?你身子骨好些了?」

他這才意識到還沒拜見皇上呢,急忙跪倒:「多謝皇上挂念,臣這幾天一直不大舒服。」

「朕立刻派御醫為饒余貝勒看病,大金國的重臣、工部貝勒病了,這還了得。」

「臣只是感到很累,就想歇幾天,還望皇上開恩。」

皇太極聽出他話裡有話:「你也把朕看得太不近人情了,你是皇兄,又是大金國的重臣,有了病,想歇歇,還得格外開恩?朕應當去親自探望才對。不過朕看你紅光滿面的,不像是有病,你得的是心病吧?」

阿巴泰跪在地上不吭聲。

皇太極道:「你是看眾兄弟封王,你才封了個饒余貝勒,覺得委屈了?你不好好看看,都誰被封王了,大貝勒二哥能不封嗎?」

阿巴泰道:「二哥封王理所應當。」

「那你說誰不應當?」

阿巴泰又不吭聲了。

「岳託不應當?」

阿巴泰道:「打龍井關,我和岳託都是大將軍,功勞都一樣,為什麼他能封王我就不能?」

皇太極道:「岳託早在天命年間就已獨領一旗,共二十五牛錄,被先汗封為和碩貝勒。那時你是什麼?天命六年,你才領十五個牛錄。天命十一年你才是個貝勒。」

阿巴泰心想,反正也說了,索性說到底:「那多鐸呢,他立過什麼軍功,他憑什麼封王?」

多鐸氣得從座中站起:「我額娘乃先汗之大妃,地位尊貴,先汗在世時,便已將正黃旗交給了我。先汗怎麼不交給你呀?跟我比,你也配。」

代善喝道:「豫親王不可如此講話,他畢竟是你的哥哥。」多鐸氣哼哼地坐下。

皇太極道:「阿巴泰,你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多鐸是大妃之子中最小的一個,是看家子。看家子繼承先汗遺產,乃天經地義,現在多鐸獨領一旗,他不封王誰封王?」

代善道:「再說濟爾哈朗吧,他是三叔之子,三叔一支人一直是鑲藍旗,現在濟爾哈朗獨領鑲藍旗,他封為鄭親王不應該嗎?」

皇太極道:「剩下的這幾位你還和誰比,和多爾袞,和豪格?要說委屈,朕看杜度倒是委屈了些。為什麼這次沒封他為王,先汗在世時,杜度就不領旗了,怎麼封?」

濟爾哈朗道:「阿濟格也委屈了些,但他們哥仨只有兩旗,總得有一個不能領旗的,多鐸原本是獨自一旗,阿濟格和多爾袞是一旗,阿濟格和多爾袞只有一人能封親王,阿濟格封了個郡王,人家也沒像你,一天天要死要活的,叫漢人們恥笑。」

阿巴泰氣得瞪著濟爾哈朗:「你……」

皇太極喝道:「你什麼你,濟爾哈朗說得不對嗎?你有功勞誰也沒否認,也正是困為你有功,才封了個饒余貝勒。先汗有子十六個,封王的不過四個,封為饒余貝勒的就你自己,三哥阿拜現在才是個三等副將,四哥湯古岱,六哥塔拜,十三弟賴幕布,哪個爵位有你高,你有什麼不滿足的?怎麼,一些話還非要逼朕說出來不可嗎?」

「不用皇上說,我自己說就是了,就因為我額娘身份低賤,對吧?難道因為我額娘地位低賤,兒子就低人一等,這公平嗎?」

皇太極見阿巴泰竟敢當眾頂撞,不禁龍顏大怒:「你放肆,自古尊卑有序,你還想居先汗大妃之子之上嗎?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豈能容你胡來。你想要個什麼就要什麼?那好,朕的這個位置高,是皇上,你也想要?朕的後宮十幾人,僅封了一後四宮,朕不是喜歡誰就可封誰的。

「朕之所封必須以朝廷利益為重。額亦都之女,僅封為元妃,豪格是朕的長子,其母封為繼妃。而囊囊太后,竇土門大福晉後來居上,壓過了庄妃。難道沒封為宮妃的就都跟朕胡攪蠻纏?朕念你戰功卓著,就饒過你這回,若再不悔悟,必將嚴懲!」

阿巴泰見皇太極真的動了怒,不敢再頂下去,匍匐在地上,唯有痛哭而已。

皇太極叫阿巴泰這一氣,一些往事便被勾了出來,他借題發揮:「一個國家大臣,居廟堂之上,事事當以國家利益為重,佟養性為了我滿洲崛起,以萬貫家私資助先汗,毫無半點私心。而你阿巴泰,還有一些人,處處打自己的小算盤,心胸狹隘,斤斤計較,哪裡有一點國士之風。任這種風氣蔓延下去的話,那就不是我們滅明了,而是等著明,或者是高、李義軍,或是朝鮮,來滅我們吧。你們看看三官廟中的張春,再想想佟養性額駙,然後對照對照自己。」

他口氣越發嚴厲起來:「多爾袞,今後吏部對各級官吏包括親王,一定要嚴加考績,對那些為一己之利苟苟鑽營者,或削或革,絕不姑息。一定要在我大清國中樹立起一心為公、一心為國的良好政風。」

代善聽著,臉上有些發燒。

皇太極站在翔鳳樓上,向北俯瞰,五月的盛京到處是一片蔥綠,還差兩天就過五月節了,四平街上,商賈雲集,人頭攢動,一片節日的喜慶。可皇太極心中卻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大典過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