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回 三貝勒暴病身亡 孔有德率眾投金

顯佑宮秘笈載:天聰六年十二月,三貝勒莽古爾泰恐陰謀敗露,一氣之下,暴病身亡,年僅四十六歲,上親臨哭祭。寧完我得意忘形,因賭博被劉士英奴僕告發,汗王為全其性命,貶回薩哈廉府為奴。明參將孔有德來降。

莽古爾泰被抬回府,已是氣息奄奄,郎中看罷,搖了搖頭,走到一邊,德格類和莽古濟跟了過來:「怎麼樣,先生?」

郎中悄聲道:「三貝勒已連續吐了兩次血,這次雖然沒吐,但比吐更厲害,血淤在了內臟,以在下的醫道,怕是無回天之力了。」

德格類嚇了一大跳:「你是說五哥他……,」郎中點了點頭。

德格類一把薅住郎中的前襟:「你胡說,五哥他壯得像頭牛,怎麼會有事?」

郎中道:「十貝勒,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快些將宮中御醫請來,也許他們比小的醫術高明。」

莽古爾泰這邊生命垂危,寧完我卻進了賭場。他今天太高興了,得意中未免有些忘形。從蒙古返回瀋陽後,他便覺得手癢,但因達海病故,汗王將一些達海未竟的翻譯工作交給了他,他不敢怠慢,只好晝夜伏案。到了八月,大金國新的律條規定:「凡官員等嚴禁賭博嫖妓,有犯者,革職查辦,並罰沒財產及阿哈等。」皇太極對德格類在修改刑律上的態度有所警覺,特意囑咐道:「朕覺得莽古爾泰和德格類在盯著你,你身上放浪不羈的文人惡習要收斂些,千萬不要叫他們抓住把柄,到時就怕朕也救不了你。」

如此一來,寧完我更不敢動彈了,實在手癢,便在家中與冰清切磋。還別說,與冰清切磋後,寧完我的賭技一下子提高了好多倍,有好幾次,他想冒著風險出去與賭友們會會,亮亮剛學會的幾招絕活,都被冰清再三勸阻作罷。

閉聊中,冰清問道:「夫君,奴家就搞不明白,你這麼一個大個學問者,為什麼偏偏好賭呢?」

寧完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歷朝歷代大都禁嫖禁賭,但從來就沒能徹底根除過。為什麼,聖人云:食色,性也。這就是說,男女間的互相需要,就如同人要吃飯一樣,是人的本性。賭也是如此,其實,人生在世,處處都在賭,有的賭錢,有的賭命運,有的賭女人,有的賭國家。賭者,無非是分出個高低上下,輸贏多少而已。我寧某就是好鬥,就是喜歡與人分出個高低上下。普天之下,一個『賭』字而已」

冰清抿嘴一笑:「夫君連賭博也能找出個堂皇的理由來,但賭博終歸不是正道,還望夫君改掉為好。」

新條律頒布後,劉士英一夥照賭不誤,他曾打發人請過寧完我,寧完我沒有赴約。但是,當寧完我將《三國志》譯一半時,覺得該喘口氣了,賭癮便像惡魔一樣在他身上發起淫威來。現在,莽古爾泰就要完蛋了,我寧某還怕什麼?下了朝,便派人與劉士英一夥取得了聯繫。

就像莽古爾泰對他一直懷恨在心一樣,他對劉士英也一直耿耿於懷:「平日里我對你不薄,你卻和莽古爾泰相勾結害我,那天若是誤了朝政,寧某就慘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你。」

劉士英一夥已經得知寧完我今晚要來,都十分高興,財神爺又送上門來了。他和大家一直在恭候,可一直等到亥時一刻,寧完我還沒來,眾人有些著急了,張定遼道:「寧大人八成是不來了。」

劉士英卻道:「你們什麼時候見寧大人失信過,放心,他准來。」果然,又過了不大功夫,窗外響起了腳步聲,接著響起了敲門暗號。眾人輕聲驚呼:「來了,寧大人來了。」

屋內的門一開,眾人一齊站起,但大家都愣住了,來者哪裡是寧大人,前面是個更夫模樣的漢子,後面是一位羅鍋巴蝦的老頭。劉士英覺得奇怪:這兩個人怎麼會知道咱們的敲門暗號?他問道:「寧大人為什麼沒來?」

那位羅鍋說話了:「你們群混蛋王八蛋,本大人換了身行頭就認不出來了?」

眾人仔細看那老者時,不禁哄然大笑,這位羅鍋正是儀錶堂堂的寧大人。

「寧大人,是不是叫冰清姑娘迷住了,怎麼這麼些天不朝面啊?」

寧完我脫下了破衣服:「懼內,乃憐香惜玉大丈夫之本色也。你們懂什麼?都等急了吧?來,咱們開始。」寧完我走到賭桌旁坐下,眾人依次而坐。寧完我瞅了瞅各位,手伸向身後的僕人寧肯,寧肯從懷中掏出一塊大銀錠,寧完我往桌子上一放,只見這塊銀錠在燈光下熠熠發光,足有二十兩,看成色,定是大明朝國庫中的庫銀。寧完我將銀錠翻了過來,眾人將頭一齊伸向桌內,果然見銀錠後面鑄有「太倉銀庫」四個字。

寧完我道:「我寧某人帶來了十個銀錠,十張銀票,共五百兩。一晃快大半年沒和弟兄們在一起熱鬧了,憋得我兩眼直冒金星,今天咱們一定要痛痛快快地玩一場。」

一個叫馬老四的道:「二十兩一注,太大了,我們可賭不起。」

「二十兩還大?想當年,寧某在遼陽時,一注一百兩,最大時賭過一千兩。二十兩不過是小菜一碟。」

馬老四道:「我們哪裡比得過您寧大人,您老拔一根汗毛也比我們腰粗,二十兩一注,我們瞅著都眼暈。」

「那你們說多大?」

馬老四道:「老規矩,二兩。」

眾人一齊附合:「對,二兩。」

劉士英瞅著二十兩一錠的官銀直眼饞:寧完我不大計較輸贏,這次分明又是送銀子來了,到了嘴邊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他折中道:「寧大人,我看這樣,二兩太小,二十兩太大,今天咱們破回例,一注五兩如何。」

寧完我裝作有些失望:「五兩?太沒意思,太沒意思。」

馬老四道:「大人,不瞞您說,我渾身上下只帶了五十兩,一下子要是輸進去的話,就干碗了。」

「你還有房子,還有地,還有女人嘛,過去又不是沒有先例。」

眾人紛紛道:「寧大人,就五兩吧,我們真的和您比不起。」

「好吧,五兩就五兩,找庄。」

劉士英一揚手:「寧大人請。」

寧完我抓起骰子掂量掂量,環視了一周:這一局共九個人,從左往西數劉士英在第六位,按八卦卦象看,六是個最高位,滿位,也是個變位,當然也是險位。今天你坐了個輸錢的窩子,看我不贏你個傾家蕩產。他輕輕一擲,是六,劉士英樂壞了:「頭把就坐莊,好運氣。」

劉士英開始搖骰子了,搖了一通後放下,寧完我知道是十,卻故意猜了個小,其餘七人有押大的,有押小的。骰子一揭,劉士英十兩銀子便進了腰包。接下去兩把劉士英連著贏,第四把還是個通吃,一下子摟進了四十兩。四把庄坐下來,劉士英已贏了九十兩。他心花怒放,頭把坐莊,果然十分吉利。於是,頭腦便有些發熱:「寧大人,五兩一注的確沒勁,咱們改為十兩如何?」

眾人也都看出來了,寧完我就是個冤大頭,今天是給大家發餉來了:「劉將軍說得有理,改成十兩。

寧完我面帶難色:「寧某人已輸了五十兩了,還是五兩的好。」

劉士英激道:「寧大人害怕了?」

「我寧某人怕過什麼?豈有此理?」他將袖子往上一擼:「十兩就十兩。」

快到半夜了,寧完我已輸進去了四百三十兩,座中的都是贏家,眾人無不心花怒放。丑時報更聲起,該寧完我作莊,人家坐莊都贏,他卻又輸了四十兩,這下子就剩三十兩了。輪到劉士英坐莊時,寧完我想:「行了,你上套了。」他聽得真切,最後一個下的注「我押二十兩,成嗎?」

「成,你就是下五百兩也成。」

寧完我道:「好,我押小。」

一亮骰子,是小,劉士英眉頭皺都不皺一下,笑嗬嗬地將二十兩銀子推了過去。接下來寧完我把把贏,十幾把庄坐下來,四百兩七十銀子統統贏了回來。眾人驚呆了:寧大人今天來神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厲害。

劉士英是個久經殺場的老賭棍,從軍前,因為賭,將家中的產業都輸光了,不得已投了綠林,後來被官軍招了安。在戰場上,他同樣是個賭徒,敢打敢拼,不到兩年,便從一個小校升為偏將。此刻他被寧完我贏紅了眼,見又是寧完我坐莊,便將上衣脫下,露出胸毛,擺出了一副孤注一擲的架勢。

寧完我亮出冰清教的絕活,刷地一下將骰子盒拋向了空中。劉士英右手示意大家不要吱聲,他左手按著桌子,側著頭,豎起耳朵,仔細聽骰子在盒中的撞擊聲。

霎那間骰子盒已落下,寧完我順勢接到手中,往下一按「諸位,請。」

劉士英聽出是小,將眼前的一百兩全推了上去。

眾人驚呼道:「劉將軍說好了的,一注十兩。」

劉士英哈哈大笑:「劉某一輩子就這麼滾出來的,寧大人剛才不也押了個二十兩嗎?一百兩,用寧大人的話說小菜一碟,你們該怎麼押還怎麼押。」

寧完我盯盯地瞅著劉士英:「你若是贏了,我給你二百兩。」寧完我將二百兩推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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