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回 悼達海文職始世襲 散陰風君臣起紛爭

顯佑宮秘笈載:天聰六年七月十四日,達海病故,上大慟,親臨祭奠,賜謚號為文成,令其子雅泰襲職為輕騎都尉,開大金國文職世襲之先河,撫恤甚厚。三貝勒莽古爾泰暗中散布皇太極為奪汗位,假傳先汗遺囑,逼大妃殉葬。阿濟格、多爾袞、多鐸兄弟三人上當。

大軍行了十餘天,於舊遼河一帶接到噩耗,三等輕騎都尉,文館巴克什達海已於七月十四日去世。

皇太極大吃一驚,他手抓韁繩,仰天一聲長嘆,淚水涌了出來:「天既授命於朕,為何又奪朕的臂膀?」

皇太極與達海私交極深,達海九歲時,從師於撫順范文程之父范楠家,十六歲時,因精通蒙漢文字,名聞建州,經大學士額爾德尼推薦,被努爾哈赤召入書房,常與皇太極在一起談詩論文,十分投緣。皇太極繼承汗位後,更加受到重用,是皇太極的股肱重臣之一。如今英年早逝,皇太極如失手足。

范文程與達海有同窗之誼,更是十分悲痛,他哭訴道:「才病了一個月,怎麼走得這麼快?可憐師兄一生清貧,為大金編著翻譯典籍,晝夜伏案,今日之死,實是過度勞累所致。」

達海的死訊像一塊陰雲,籠罩在大家的心頭,繼續前行時,誰也不說話,皇太極只是一個勁地加鞭趕路,不到三天,便到了瀋陽城下。

阿巴泰於六月時,奉皇太極之命與皇太極的侍衛帶著蟒緞銀兩,回瀋陽看望重病中的達海,聞聽汗王返京,阿巴泰與杜度、揚古利等一起率眾出城迎接,他們知道達海在汗王心中的份量,歡迎時並未奏樂,眾貝勒幾乎是一聲不響地進入了瀋陽城。

皇太極顧不上鞍馬勞頓,進城後直奔達海府。達海之子雅泰年方十九,他帶著辰德和另外兩個弟弟身披重孝,當街跪迎。皇太極上前攙扶:「朕沒料到你阿瑪走得這麼快,竟未能見上一面,令朕抱憾終生。」

雅泰雙手高擎著一尺多厚的文稿:「汗王,這是我阿瑪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晝夜研究,於十天前才定稿的大金國新文字。阿瑪臨終前囑託我們,務必將此稿親呈汗王御審。」

皇太極輕輕拿起一卷翻開,密密麻麻的新舊兩種文字展現在眼前,達海將新老文字一一作了對比,凡是有可能出現歧義的地方,都用了圈點,改革後的文字表意更加準確,皇太極雙手發顫:「你們看看,這是達海的心血呀。」

眾人傳閱後,一片唏噓。

皇太極進入靈棚,親自祭奠亡靈,見達海身著新賜的蟒緞禮服,腳上卻是一雙破靴子,再看其家中,四壁空空,唯有一些尚未譯完的《通鑒》、《六韜》、《孟子》、《三國志》、《大乘經》等遺稿,不禁痛哭失聲:「達海,吾大金之顏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達海不改其樂,賢哉達海!」

范文程在靈前哭拜:「達海師兄乃吾同窗,今之亡故,弟當以文祭之:

三十年前,初相逢,師兄正是童蒙。

幼年求學辭父母,鶴立已覺不同。

囊螢映雪,學富五車,壯志凌長空。

少年英姿,才氣瀟洒縱橫。

有幸得遇明主,隨王伴駕,重任稱股肱。

一朝新文,幾多譯著,不肯任塵封。

拋妻別子,英年早逝,留遺恨無窮。

嗚呼哀哉,把酒臨祭東風。

范文程吟罷,靈棚中頓時哭聲一片。

皇太極道:「多爾袞,達海一生清正廉潔,堪稱吾大金國官員之典範。如今英年早逝,我們不能虧待了他。再者,達海的遺著應有人完成,其子雅泰聰慧敏達,當繼承乃父之志。你們吏部是否商量出個辦法來,以慰達海在天之靈。」

多爾袞聽出來了,汗王是想讓雅泰襲達海之職,達海雖是三等輕騎都尉,實為文職,大金國尚無文職官員死後世襲的先例。多爾袞應道:「請汗王放心,臣弟明天就擬出個條陳上奏。」

第二天朝議,薩哈廉遵照皇太極的御旨,命汗宮外的東西兩個樂亭奏起哀樂,為達海致哀。多爾袞出班奏道:「汗王,達海為官清正廉潔,編譯註釋中原典籍,參漢酌金,為吾大金臣民所遵循。後授命改革大金文字,從根本上解決了我國文字容易引起歧義的弊端,其功可垂萬世。為表彰達海之功,臣請更改大金國文職不能世襲之舊制,由達海長子雅泰以低其父一級,襲輕騎都尉職。」

皇太極贊道:「多爾袞雖然年輕,但眼光遠大,能看到文化之大用。掌管吏部以來,對官員獎黜陟升,有理有據,公平公正,朕當褒獎之。達海一生貢獻卓著,其子襲職,理所應當,就按十四弟所奏的辦。朕另要賜達海號為文成,以彰其德。大金國中,文職大都清貧,此弊制也。從達海起,文職可世襲,凡有所分,與武職同。」

眾文官一齊向多爾袞投去感激的目光,多爾袞注意到了文官們的表情,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繼續奏道:「此番征討林丹汗有功有過者不一,臣弟已擬出獎黜名單,請汗王審定。」

皇太極接了過來大略看了看:「一下子賞罰這麼多官員,還須召開議政貝勒會議共議之。」

多爾袞接著說:「豪格侄兒少年從軍,征蒙古,征寧遠,入關征明,屢立戰功,先汗在時,便已封之為貝勒。如今汗王國事日益繁忙,兩黃旗事務紛雜,豪格雖是多羅貝勒,但所作都是和碩貝勒之事,名不正,則言不順,臣弟請擢豪格為和碩貝勒,正式參與中樞議事。」

皇太極早有此意,但因豪格是自己的兒子,他不好提名,現在由多爾袞提了出來,心中十分高興:看來朕對這個吏部貝勒的人選並未看走眼。但他推卻道:「豪格軍功尚微,還應再歷練些日子才是。」

代善道:「岳託二十三歲為和碩貝勒,如今豪格侄兒雖二十二歲,但戰功卓著,立之為和碩貝勒,當之無愧。」

眾人齊聲附和:「豪格立為和碩貝勒,當之無愧。」

皇太極見大家都已表態,便順水推舟道:「豪格,還不快謝謝大家。」

豪格卻道:「官員升黜,不得徇私,若以為兒臣之功可以擢升則擢之,兒臣何謝之有?」

豪格的話說在了理上,頂得皇太極啞口無言。

多爾袞道:「豪格從來不以自己是汗王之子而自詡,戰場上與眾將一樣奮勇爭先,今立之為和碩貝勒,確實是當之無愧,臣弟之薦,亦絕無逢迎之意。」

皇太極道:「朕擔心爾等有意抬舉他,若無功而居高位,大金國豈不亂了朝綱,有了臣弟及眾貝勒今天的態度,朕放心了。」

莽古爾泰後來聽說,寧完我的酒量大得很,大金國君臣還沒有能喝過他的,那天的樣子全是裝的。他氣得大罵:打了一輩子的鷹,卻叫鷹叨瞎了眼,我一個堂堂的貝勒爺,生生叫個奴才給耍了,這口惡氣我非出不可。

一天,他與德格類和妹妹莽古濟商議除掉寧完我的辦法。德格類道:「寧完我之所以如此猖狂,全仗著皇太極在背後撐腰,要想除掉寧完我,必須有個充足的理由。」

莽古爾泰道:「父汗當年制定的刑律實在是太簡單了些,對嫖妓賭博行為,根本沒有約束。濟爾哈朗現正在修訂刑律,我們應藉此機會,將有關條款補充上去。到那時,我們下功夫抓住寧完我賭博的證據,一下子就可以整倒他。」

「五哥高見,這一條雖說是我們特意為寧完我所設,表面上卻是堂堂正正,不怕他皇太極不同意。聽人說賭癮甚於酒癮,我看寧完我是絕對改不了這一惡習的,整倒他是遲早的事。」

莽古爾泰問莽古濟道:「妹妹,你那邊的事進行得如何?」

「冷僧機說,皇太極現在命相正旺,不好下手,搞不好反會將作法的人致傷或致死。」

「還有如此一說?該不會是個冒牌貨吧?」莽古爾泰有些懷疑。

「不是,絕對不是。冷僧機的本事不在赫圖阿拉城那些薩滿之下。」

「但願是真的,皇太極的諜工遍及各角落,此事必須格外小心。」莽古爾泰叮囑道。

莽古濟道:「五哥,我看咱們乾脆就來他個一不作二不休,皇太極一死你就當汗王,二哥是個牆頭草,隨風倒,只要咱們得手,二哥就會倒向我們這邊。那樣的話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德格類道:「不行不行,岳託和薩哈廉怎麼辦?阿濟格、多爾袞他們會跟我們走嗎?皇太極的兩黃旗就更不會善罷甘休,還有濟爾哈朗呢?」

莽古濟駁斥道:「你挺大個男人,膽子小的像只耗子,左一個不行右一個不行,難道咱們就這麼等著讓人家來收拾嗎?」

莽古爾泰道:「小心一些是對的,但不能坐以待斃。莽古濟說得有理,只要穩住了二哥,其他人就好辦了。有道是樹倒猢猻散,皇太極一死,岳託和薩哈廉的態度很快就會變過來。至於多爾袞,我略施小計便能將他拉過來。」

德格類眼睛瞪得老大:「五哥,那麼容易?」

「哼,十弟,你忘了父汗是摸著多爾袞的頭咽氣的嗎?」

「那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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