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回 棄永平阿敏逃歸 父與子命數輪迴

顯佑宮秘笈載:天聰四年五月,明孫承宗率軍恢複,先克灤州,後攻永平。阿敏因縱慾過度,無力迎戰,乃下令縱掠,盡屠城中百姓及眾降官,棄城逃歸。上與眾貝勒怒甚,眾議定罪,高牆圈禁,永不敘用。三尊佛已去其一。

碩托趕至阿敏處,親兵攔道:「二大貝勒有令,今天什麼人也不見。」

碩託大怒:「混帳,閃開!軍情緊急,若是誤了戰機,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親兵們卻道:「請貝勒爺原諒,我們若是叫你進去,二大貝勒就得剝我們的皮。」說著四個人竟攔成一排。碩托想推開他們,幾個親兵力氣大得很,碩托推不動。氣得他在院中直打磨磨。等了大約一刻功夫,碩托實在忍不住了,沖著室內拚命地喊上了:「阿敏叔,城西方向發現兩萬明軍,孫承宗正率兩萬大軍攻灤州城,他們動用了紅夷大炮,攻勢異常猛烈,納木泰派人請求火速增援。」

大白天的,阿敏正摟著胡葉睡大覺,胡葉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地在叫,似乎是碩托的聲音,便輕輕地推醒了阿敏:「爺,有人在外面喊呢。」

親兵一聽真有軍情,便閃在兩旁,碩托沖了進去。阿敏微微睜開雙眼:「誰呀?本貝勒睡得正香,跑來瞎吵什麼?」

碩托在門外又是一聲大喊:「孫承宗率大軍攻灤州城了。」

這一聲喊不要緊,驚得阿敏當即出了身冷汗,他一骨碌爬起,穿上鞋,往門外就走。突然,他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差點跌倒。原來,連日來他與胡葉晝夜絞在一起,靠著從瀋陽帶來的老山參,戰罷就睡,睡醒再戰,天賜尤物,暢快之極,昨天一宿到現在,又不知梅開幾度,冷丁站起,便覺頭重腳輕,神志恍惚,來到外室,身子還在打晃,說話斷斷續續的,舌頭有些不聽使喚。

碩托差點沒叫出聲來:「幾天沒見,阿敏叔怎麼變成這副模樣?難怪人們說色是刮骨剛刀,要這麼下去的話,不用多,再過個把月,阿敏叔非交待在這個小嬸手上。」

阿敏語無倫次:「碩托……不,賢侄,孫承宗攻城了?那快……快去守城啊。」

碩托氣得火直往上躥:一個堂堂大金國的二大貝勒,荒於政務,耽於女色,太不像話。但他知道阿敏為人陰陽怪氣,喜怒無常,因此不敢冒犯,只好將情況又說了一遍。

阿敏清醒了些:「賢侄,你看應如何迎敵?」

「侄兒率五千兵馬前去解灤州之圍,叔叔可率兵迎戰城西方向的明軍,不能讓他們靠近城池。」

「這是為何?」

「守城是吾軍之短,野戰乃吾之所長,越靠近敵人,越能發揮我們的優勢,他們的大炮就發不了威。」

阿敏點頭贊道:「賢侄說得有理,那就依賢侄所言,你可速速前往灤州增援。」

二人正要分頭行動,遷安、遵化亦來人報告:兩城附近都發現了明軍。阿敏畢竟久經戰陣,他明白了,孫承宗採取了切割牽制的策略,主戰場在灤州。要在以往,他立刻就能披掛上陣,只需帶上三千鐵騎,便可將明軍沖他個七零八落,可現在他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他後悔連日來的荒唐,可現在後悔又有何用?

碩托帶著人馬出城不遠,就見前方煙塵滾滾,似有大隊人馬湧來,他急忙勒住馬:「明軍來得好快。」他立即下令大軍列成縱隊,每隊之間要有距離,緩緩前進。碩托很精明,如果仍向從前那樣列方陣,對方的紅夷大炮一響,便是中間開花,死傷必眾,而列成縱隊,即便有傷亡,也不會成片。

雙方漸漸接近,碩托發現來的不是明軍,而是自己人。原來圖爾格、納木泰二人已丟了灤州,帶著殘兵敗將投奔永城來了。

碩托見灤州已失,還救什麼援?回到城中再說吧。

阿敏卻仍在城中,他派出的哨探回來報告:西邊來的明軍在城二三十里處安下了營寨。他盤算著如何攻取,並未馬上出城。現在看碩托返回,納木泰、圖爾格丟了灤州,大為震驚。

納木泰道:「二大貝勒,此次明軍來勢不小,紅夷大炮便有二十餘門,圍住城後,便是一陣炮轟,城門樓,城跺,都被炸上了天。趁城中慌亂,他們開始攻城,明軍兩三萬人,我們僅有五千,寡不敵眾,加上城內一些漢人作內應,我們拚命死守了一天,被明軍攻破南門,只好棄城而逃,請二大貝勒治罪。」

「治不治罪,回去再說,你們先將人馬清點一下。」

經過清點,灤州的五千人馬亡六百多,傷兩千多,連傷帶亡超過了一半。阿敏琢磨著:「照這麼打下去,三萬兵馬非賠光不可,不成,不能硬拼。」他與碩托、圖爾格、納木泰商議道:「如今,關內四城已丟了一城,明軍這次是傾京畿全部兵力來對付我們,將我們分割包圍,若堅守下去,有可能全軍覆沒,你們說現在應怎麼辦?」

三人聽出來了,阿敏是想撤軍,此事非同小可,將來追究起來,誰承擔得起?因此都不敢表態,而碩托壓根就不想撤。他直言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孫承宗一老朽爾,又何懼哉?他要是來攻永平,我們就繞到他後面去,去打灤州,來他個出其不意。他一定會回兵救灤州,到時,我們也像汗王那樣,圍點打援,消滅老匹夫於灤州城下。」

「你說的何等輕巧,孫承宗熟知兵法,先汗對他都敬畏三分,我們現在兵微將寡,如何與之周旋?搞不好,反讓他圍點打援就壞了。」

碩托道:「永平得之不易,汗王欲在此樹一樣板,如今我們輕易放棄,回去後如何向汗王交待?」

阿敏陰沉個臉:「為將者當審時度勢,隨機應變,京畿一帶明軍近八十餘萬,敵我對比,眾寡懸殊,南朝豈能容忍我們長期在其家門口安這四顆釘子?我們若是出其不意,攻掠偷襲,或許能打幾場勝仗,但要是在這搞什麼樣板,我看時機還不成熟。如今撤兵,尚可全師而歸,真要是叫人家來個鐵壁合圍,三萬大軍都被吃掉的話,就更不好交待了。」

碩托心想:你無非是淘空了身子,不敢臨敵了。當初,你在汗王面前如何誇的海口?但這話他哪敢說,他瞅了瞅圖爾格,圖爾格卻躲開了他的目光,看來圖爾格也怕了。

阿敏道:「你不用瞅,圖爾格之勇不在你之下,圖爾格,你說,到底該怎麼辦?」

「末將以為二大貝勒分析得有理,明軍來勢洶洶,我們應避其鋒芒,不能硬拼。」圖爾格乃五虎上將額亦都第八子,力大無窮,善於用兵。納木泰亦隨之附和,碩託孤立無援,不好再強辨。

阿敏道:「要撤就儘快撤,不要等人家圍上了再往出沖。」

對此,三人誰也沒反對。

阿敏下了決心:「傳我命令,立即準備撤退,日落之前,撤出永平城。」

他不甘心就怎麼撤出:這次入關,奔波二十餘天,將士們不能空兩個爪子回去。皇太極能滿載而歸,我為什麼不能。搶,要搶他個一乾二淨。他惡狠狠地說:「我們不能便宜了孫承宗老兒,要留給他一座空城。」言外之意,是要重演朝鮮一幕,即縱掠。

碩托等人為此事已挨過皇太極的責罵,他立刻反駁道:「不可,不可,萬萬不可。汗王最反對的就是搶劫百姓,我們自己樹的樣板,怎麼能自己毀掉?」

「扯什麼鳥蛋,樹什麼樣板?汗王他們不都是滿載而歸嗎?那些東西都哪來的?說白了,不都是搶來的嗎?」

「是搶來的不假,但那是從南朝官府手中搶來的,性質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搶了官家的,官家再逼百姓,最終搶的還是老百姓。」

「那可大不一樣,誰搶百姓的,百姓就恨誰,這正是汗王的英明之處。」

阿敏最膩味的就是別人在他面前左一個汗王右一個汗王的,一氣之下,將心裡話說了出來:「你只想到如何向汗王交待,就沒想想弟兄們如何向家人們交待。我們不要說大話、空話、漂亮話。將士們是隨吾出來征戰的,不是來喝西北風的。南朝軍士們有軍餉,我們有嗎?你叫我們的士兵如何過活?」

他再次下令,口氣十分堅決:「要留給孫承宗一座空城,反抗者格殺勿論。」親兵們高興地應了一嗓:「您請好吧!」往外就走。

碩托雙臂一橫:「阿敏叔,汗王再三囑咐要愛護歸順官民,要樹一樣板,以此撼搖南朝民心軍心,你這一搶,汗王的心血盡廢矣。」

阿敏大怒:「你就不怕撼搖了我眾將士的心?閃開,給我搶。」他終於迸出了「搶」這個字。

碩托看阿敏臉色鐵青,露著凶光,不敢再硬攔,他撲通跪倒,哭勸道:「阿敏叔,我們這一搶,後患無窮啊,將來再攻城,必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阿敏笑道:「你還真以為我們能滅掉南朝啊,別作夢了,現在你看到了吧,南朝的勢力大得很,我們也就是搶幾次而已。我的傻侄兒,別太痴了。」

親兵趁碩托跪下時已繞了過去,碩托無奈,雙手捶地放聲大哭。

一場浩劫開始了。

城中百姓對金兵已毫無戒備,可一瞬間,這些面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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