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回 肅軍紀毛文龍被誅 重漢臣佟養性獻策

顯佑宮秘笈載:天聰三年,南朝袁崇煥中計,率數十人赴皮島,誅毛文龍於毛之數萬軍中,上嘆服之,以袁比之為單刀赴會,惜不能為我所用。佟養性獻倡儒教、重漢臣之策,上乃命佟養性為漢軍總兵官。范文程與寧完我赴遼陽城籌備錄取生員。

劉弘遇走後,毛文龍派出三十餘名諜工潛入到大孤山一帶,偵察金兵動靜,看有無大規模軍隊集結。到了第九天晚上,諜工們捎回了信,一切正常,劉弘遇趕著空車已到了菩薩廟。毛文龍這才下令偷偷裝船,天一黑,裝著一萬把戰刀的三艘大船駛出了皮島,毛文龍卻坐著一隻小舢板遙遙跟在後面。三艘大船靠岸,卻見兩條小船離岸向大海中駛去,小船上坐的是毛文龍的暗哨。駛出二里多遠,他們亮起了馬燈,晃了三圈,停在海面上的毛文龍道:「弘遇兄沒有騙我,靠岸。」

小舢板上共有八個壯漢,將船劃得象飛,不大功夫到了岸邊。毛文龍下了船,看到劉弘遇,雙手抱拳:「弘遇兄久等了。」

「將軍處事謹慎,在下佩服。」

「弘遇兄不要介意,我是怕被其他人暗算了。」

「哪裡話,非常時期,理當如此,請將軍驗收銀兩。」

「還是請弘遇兄先查驗貨物。」

「在下信得過將軍,不驗了,卸。」

雙方交割完畢,毛文龍令部下拿出一千兩銀子,贈給劉弘遇,劉弘遇百般推卻。

毛文龍道:「吾正要與弘遇兄同富貴,你務必收下。」

劉弘遇知道毛文龍的脾氣,從來是說一不二,他應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在下領情。」

「這就對了,弘遇兄,我先走一步,咱們後會有期。」說罷一轉身,上了舢板,小舢板箭一般地消失在夜色中。

劉弘遇心頭熱乎乎的:「毛文龍若能真心歸順大金,將來定是個有用之才。」

回到瀋陽,他向汗王奏明了情況,並將毛文龍饋贈的一千兩白銀交公。皇太極道:「毛文龍這是在報答你當年資助之恩,先生理當受之。先生這次為大金國立了一大功,朕還要再賞你三百兩。」

「汗王擢臣於布衣,臣正思報效,豈敢受此重賞?」

「先生正將朕之大計付諸實施,功莫大焉,今日之賞,當之無愧,先生日後便會知之。」

劉弘遇從汗王的話中聽出了弦外音,他擔心汗王是在利用毛文龍,心中頓生一種不安之感,千萬不要因為我害了毛文龍:「汗王,毛文龍膽略過人,是個難得的將才,若真能為我所用,汗王當重用之。」

皇太極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接下來的事就更令劉弘遇擔心了,不知怎麼搞的,全大金國都知道他從毛文龍處買來了一萬把刀,他不禁暗暗叫苦,這要是傳到南朝,真就害了毛文龍。他來到范文程處訴苦,范文程卻勸道:「先生與文龍之間,私也;大金國與毛文龍間,公也。為臣之道,當因公廢私。」

劉弘遇見范文程打官腔,只有唯唯而已。

袁崇煥得到這一消息,勃然大怒:「好個毛文龍,膽大包天,這是通敵,是資敵,這還了得,任其下去,還不將紅夷大炮賣給奴酋?不能再等了,誅殺毛文龍,就在此時。」

崇禎二年六月,袁崇煥又幹了一件令天下人萬分震驚的事情,但不是什麼大捷,而是誅殺了毛文龍。他帶了不到五十人,親赴皮島,在島上儘是毛文龍愛將親信的情況下,將其公開論罪處死,島上竟無一反抗者。

崇禎接到袁崇煥的奏報,氣得手直哆嗦:「朝廷一品大員,你說殺就殺,眼中還有我這個皇上嗎?」他下令立即將袁崇煥捉拿進京問罪,可轉念一想,毛文龍確有許多不當之處。他強壓心頭怒火:「為了五年之約,袁崇煥,朕這次就放過你。五年之內平遼,咱們一切作罷,若不能平遼,朕再與你算賬。」

皇太極聞報,同樣驚嘆不已,他問方吉納道:「這個袁崇煥長得什麼模樣,一個人怎麼能鎮得住毛文龍的幾萬大軍?」

「奴才看他與常人沒什麼兩樣。」

皇太極贊道:「將才,帥才,千古奇才。這要比關雲長單刀赴會英雄得多,可惜已不能為我所用矣。」

劉弘遇聞訊,悲痛欲絕,他知道是自己害了毛文龍,上朝奏道:「臣請為毛文龍哭喪。」

皇太極安慰道:「先生不必內疚,毛文龍身為一品大員,不服袁崇煥久矣,他們之間火拚是早晚的事。先生與毛文龍有私誼,自當哭喪,還請先生節哀。」

范文程和寧完我這時奉汗王之命,帶著八個隨從,微服到了遼陽。寧完我的家眷都已遷到了瀋陽,二人只好尋客棧住下。客棧的名字叫會友,范文程非常高興:「會友,好,咱們在這裡來個以文會友。」

他喚來了店老闆,吩咐道:「從今天開始,你家的客棧我們包下了,不要再接待其他客人。」

店老闆看他們的陣勢,就知不是一般客人,一聽將店包了,樂得嘴咧到了後腦勺:「是,老爺,啊,不,大人,不,客官……」

隨從道:「去,去,下去吧,好生侍候。」

第二天,二人按原計畫行事,寧完我出去拜訪故舊,看看遼陽城中到底還有多少生員,並定於明天下午在會友客棧聚會,范文程則在客棧中守候。

寧完我先到了幼時一起長大的夥伴,又是同窗好友李棲鳳家。李棲鳳正在家中讀書,聽說寧完我來訪,驚愕不已:大金國的大學士光臨寒舍,這可叫真正的蓬蓽增輝了。他急忙出迎,到了院中,只見寧完我一身布衣,微笑著站在門前。李棲鳳心裡琢磨著:不是當了大官了嗎,怎麼還這身打扮?

「棲鳳賢弟一向可好?」寧完我在門口一抱拳,主動打上了招呼。

「完我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他滿臉狐疑地將寧完我延至屋中,吩咐內人泡茶,預備酒菜。寧完我道:「我還要看時躍,綉錦等,酒菜免了,就喝點茶,如何?晚上到會友客棧,我住在那,我做東,咱們好好敘敘。」

「不,我做東,回到遼陽你是客人,怎麼讓客人破費?」

寧完我看了看李棲鳳的斗室,環堵皆空,真正的家徒四壁。李棲鳳苦笑道:「空空如也,就剩下幾本破書了,倒也乾淨。」

「所以,你就不要跟我爭了,你請我吃這頓飯不要緊,幾個月的度日錢沒了,我前腳走出遼陽,弟妹後腳還不得罵死我?」

李鳳棲無可奈何地一笑:「大丈夫身不能修,家不能齊,混到了這個份上,慚愧,慚愧。」

「昔呂蒙正窖中怨氣,朱賣臣擔上書生,於困頓中思崛起,在挫磨中立大志,賢弟家貧如此,尚苦讀不輟,足見男兒本色。」

李棲鳳帶著幾分神秘問道:「完我兄,聽說你當了大金國的大學士了,真有此事?」

「真的怎樣,假的又怎樣?」

「你若真是大金國的大學士,便是大金國的重臣,草民見了你,就得大禮跪拜。若不是的話,你我還是同窗,你還是我的兄長。」

寧完我以為他對自己會有偏見,看來是多心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嗬,一種說不出的怪味直衝腦門兒,差點沒吐出來,但還是強咽了下去。他看了看李棲鳳,人家喝得卻是有滋有味,他心裡尋思:是我變了,還是這茶發霉了?

他撂下茶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既是大金國的大學士,又是你的兄長。」

李棲鳳喜出望外:「果然當了大學士了,太好了。」他右手一撩下襟,便真的要跪拜。

寧完我雙手將他摁在椅子上:「兄弟之間,私下會晤,何必拘禮,我還有話問你。」

李棲鳳雙手十分規矩地放到了兩膝前。

「賢弟,遼南一帶還能有多少生員?」

「回大人,約二百多。」

寧完我不高興了:「什麼大人,不許如此稱呼,叫兄長。」

「草民怎敢和大人稱兄道弟。」

「你我都是讀書人,不要太俗氣了好不好?」

「是,大人,小的遵命。」

寧完我氣得大吼一聲:「叫兄長。」

「是,叫兄長。」

寧完我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遼陽城中還有多少生員?」

「三十一人。」

「現都在城中嗎?」

「都在,一般不外出。」

「他們情緒如何?都準備應考嗎?」

「汗王前年公布了科舉令後,大部分人都非常興奮,只有羅綉錦等幾個人持反對態度。」

「他們怎麼說?」

「綉錦說,女真人搞科舉,胡鬧,他們懂什麼?還有的人說,我們是大明的生員,怎麼能參加金國科考?但是今年春開倉賑濟後,那幾個反對的人轉變了態度,還記得丁文盛嗎?」

「記得,又黑又矮的那個。」

「正是他,今年為鰥夫娶妻,他得了個漂亮媳婦,一下子像變了個人,逢人便說,為鰥夫妻,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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