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回 弘祖制奸佞就範 挽狂瀾力圖中興

紫禁城中的三大殿在萬曆二十五年時,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因國力衰微,一直荒棄,成了一片廢墟。魏忠賢管事不久,便想將三大殿重建起來,作為報答聖上知遇之恩的一份厚禮。說起來魏忠賢也的確有過人之處,在中央財力極其緊張的情況下,他緊縮宮中用度,減少各項支出,千方百計斂錢。到了天啟五年,重修三大殿的銀子硬是叫他湊齊了。於是,他開始著手這一令聖上、群臣望眼欲穿的三大殿重建。

破土動工後,他每天都去工地一次,親自督促檢查,經過整整兩年,到了天啟七年七月,工程已近尾聲。

三大殿為明朱棣皇帝時所建,當初叫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嘉靖時改為皇極殿、中極殿、建極殿。竣工前夕,天啟帝在魏忠賢的陪侍下到大殿巡視。天啟帝驚呆了,他被三大殿中精湛的工藝宏偉的氣魄驚呆了。他治國雖不是個明君,但對木工是個行家,他仰視頂棚上的藻井、斗拱、雀替、雕樑畫棟,一招一式無不十分地道,不由得驚嘆道:「好手段,不愧是一代高手。」對魏忠賢更是讚不絕口:「上公啊,你總算了卻了朕的一個心愿,去了朕的一塊心病啊。」

回到宮裡,天啟帝仍然沉浸在對三大殿精湛工藝的陶醉中,他自言自語道:「這樣的宮殿朕也做得。」他脫下了龍袍,顧不上盛夏的炎熱,悶在殿中,動手建起了三大殿的微觀模型。這可是個不小的工程,他卻極有耐心,異常投入,有時連膳都顧不上用。不到半個月,一個皇極殿的模型真叫他給做出來了。他拍著手上的木屑,看著自己的傑作,不禁十分得意,他不無自豪地對魏忠賢道:「你看朕的手藝比那些個大工 如何?」

魏忠賢對天啟帝這方面的才能原本十分佩服,現在看到和皇極殿幾乎一模一樣的模型,不禁大吃一驚:「天才,曠世之才,聖上之聰慧,非凡人所能比,真正的天下第一。」魏忠賢對小皇帝的讚美是發自內心的,天啟帝不免有些得意。突然,他覺得一陣腰部疼痛:「喲,哎喲。」疼得他貓著腰呻呤起來,瞬間,臉色煞白,滿頭大汗。

魏忠賢大驚:「聖上,你這是怎麼了?」

「朕的腰好痛,痛得要命……」

宮女們急忙過來將天啟帝扶到了御榻上,魏忠賢喊道:「快傳御醫。」

御醫到時,天啟帝已疼得昏了過去。御醫凝神斂氣,為聖上把脈,魏忠賢在一旁觀察著御醫的臉色。這位御醫年過天命,十分沉穩,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高人,憑魏忠賢再怎麼察言觀色,卻看不出半點門道,急得他在一旁直搓手。把過了脈,御醫道:「聖上只不過有些勞累,待臣為聖上開幾副葯,聖上好生將養幾天,便會痊癒的。」他走到外面,太監已準備好了筆墨,等他開方,他卻悄聲對魏忠賢道:「請九千歲到太醫院,下官有要情相告。」

魏忠賢知道情況不妙,他二話沒說,跟著御醫便出了乾清宮。進入太醫院,室內兩個太醫見九千歲大駕光臨,很知趣地退了下去。這位太醫當即跪倒:「九千歲,請恕下官無罪,下官有要事相稟。」

魏忠賢已急不可待:「本公恕你無罪,有話快快講來。」

太醫道:「聖上所患乃腎氣衰敗之症,其脈散,其症實,十分兇險。」

魏忠賢已是花甲之年,他當然懂得腎乃男人之命門,腎虧或腎虛吃些補藥,慢慢調理,自無大礙,若是腎臟受損,便是不治之症。他聽罷如五雷轟頂:「聖上正當英年,怎麼會得這樣的病?你該不是看錯了吧。」

「下官有幾個腦袋,敢對聖上的龍體胡說八道。」

魏忠賢點了點頭,心想,他說的是實話:「你是御醫,這樣的病對你們來說,應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腎氣衰敗是絕症,就是扁鵲重生,華佗再世,也奈何不得,下官只有儘力而已,但九千歲心中應當有數。」

「胡說,你要我有什麼數?你一定要治好聖上的病,否則,小心你的腦袋。」魏忠賢氣得拂袖而去。

果然被這位御醫言中了,天啟帝的病一天重於一天,後來小便帶血,用藥後常常昏迷不醒。魏忠賢一連懲處了十幾個御醫,命各地薦能起死回生的高手,但毫無作用。窮極下他求助於神佛,一位道長說:「聖上是被邪魔所侵,當以紅色金光碟機之。」於是魏忠賢給每個宮女、太監都作了一件紅外罩,上面鑲有金黃色的一個大壽字,乾清宮四壁用大紅綢緞裝飾,每天亥時,他命太監們在大內中齊聲高喊:聖上大安了!

延至八月二十一日,天啟帝自知大限已到,命魏忠賢傳來了自己唯一的一奶同胞之弟——信王朱由檢。朱由檢今年十七歲,已經大婚。他雖是皇上的親弟弟,但一年中能見到哥哥的次數十分有限。今年,在元旦和哥哥壽誕時見過兩次,到現在已近四個月,聽到哥哥病重,他十分著急,進到宮中,見哥哥已瘦得脫了相,不禁放聲大哭:「聖上……」

「不要哭,好兄弟,」天啟帝有氣無力,聲音微弱如絲,「哥哥厭惡政事,當政以來多有荒廢,本想再好好玩上幾年,而立之後效楚莊王,一飛衝天,但……無常催命矣,朕膝下無子,就你這麼個親弟弟,朕死之後由你繼承大統,你不要學哥哥,要作個堯舜之君。」

「聖上,不要說了,過幾天龍體自會康復的。」

天啟帝搖了搖頭,望著天花板:「弟弟,你要答應我。」他緊緊地抓住弟弟的手,信王含淚點了點頭,天啟帝露出了一絲微笑:「你要善待張皇后,那是你的親嫂子,不可委屈了她。」

張皇后在一旁已哭成了淚人。信王咬著嘴唇「嗯」了一聲。

「魏忠賢是個能人,三大殿荒棄有年,頗傷天家威嚴,在他手上給咱們修好了。朕本想在竣工之日,好好慶賀一番,看來現在是辦不到了。也好,算是哥哥送給你登基大典的一份厚禮,你登基大典就在奉天殿舉行。」信王在御榻下唯有叩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天啟帝說完了閉上了眼睛,信王起身坐在一旁,大家都看出來了,大限之日也許就在今夜,朱由檢含淚在旁守候。

是夜,當了僅僅七年皇帝的朱由校,帶著無限的遺憾離開了人間。

在天啟帝宴駕的同時,魏忠賢昏死過去,妃子們的哭喪聲,太監們呼喚九千歲聲,頓時亂作一團。朱由檢此時倒非常冷靜,他吩咐身旁御醫,立刻救治魏忠賢;並命太監、錦衣衛、宮女,立即動手,將宮中張掛的紅綢緞全部揭去,換成縞素;同時命司禮監通知內閣及六部。按規定他是繼位的新君,此時必須回到自己的府上,等著群臣來勸進,吩咐停當,魏忠賢也醒了過來,他便回到了信王府。

此刻,信王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中,他是個非常重親情的人,唯一的一奶同胞哥哥這麼年輕就死了,他悲痛欲絕。他恨魏忠賢:就是你們這些個小人,成天的用聲色犬馬,哄著我哥哥,不然能死這麼早?同時他又異常興奮,因為,他就要成為至高無上的一國之君了。朱由檢平日小心謹慎,從不結交大臣,他,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周妃,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兩個從未經世的娃娃,一下子就要面對祖宗神器,天下百姓了,竟不知如何應付。周妃慌得要命,嚇得也要命,悄聲對丈夫說:「宮中上下都是魏忠賢的人,他連皇后都敢欺負,你這個時候進宮得格外小心才是。」

信王道:「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如今,我是大明朝唯一合法的繼承人,他不敢把我怎麼樣。我想,他眼下最想作的事情,是如何討好我,把我也變成哥哥那樣聽他擺布的皇上。只要我不和他發生衝突,定會相安無事。」

周妃道:「但願如此。咳,哪裡想到會有今天,眼下連個商議的人都沒有。」

一句話提醒了信王:「是呀,這個時候應找個老臣幫助參謀參謀。」他想起了孫承宗,對孫師傅他敬佩得五體投地,聽孫師傅講經,真是一種享受。正是這位師傅激起了他對經邦濟國之術的興趣,在孫承宗的啟發下,他閱讀了大量的經史典籍,沒想到今天真要用上了。他對周妃道:「孫承宗有安邦定國之才,此時正可為謀。」

周妃道:「可孫承宗不在京城啊。」

「他家在高陽,距京城一百多里路,快馬當天就可打個來回。」

「那就速速派人去求教。」

信王親信徐應元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快馬駛出了北京城。黃昏時分,趕了回來。信王也顧不上安慰的話了:「孫承宗怎麼說?」

「孫大人給殿下寫了封信。」徐應元一邊喝水一邊將信掏出。信王看時,是三個大字:遵祖制。信王手捧著信陷入了沉思,好大一會他又問道:「孫承宗還說了些什麼?」

他說:「祖制是一把殺手鐧,祖制可以正朝綱。」

朱由檢恍然大悟:「這可真叫一言興邦,好,好一個弘揚祖制。魏忠賢一夥踐踏祖制的地方太多了。」

正當他拿著孫承宗的信興奮得有些忘乎所以時,侍衛進來報:九千歲領著二十四衙門的人到了門前。朱由檢立刻冷靜了下來,他們來幹什麼?他帶著疑問了,迎了出去。

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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