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寧遠城戰神慘敗 金瘡裂汗王駕崩

顯佑宮秘笈載:寧遠城下,汗王為紅夷大炮所傷。後又生癰於背,乃赴清河溫泉浴之。八月十一日,返瀋陽,欲共慶仲秋,大貝勒、大妃率眾迎聖駕於瀋陽西愛雞堡。是夜,大妃宿於艙中。子時許,汗王金瘡迸裂,駕崩於船中,享年六十有八。

努爾哈赤被抬進中軍大帳,渾身血肉模糊,代善、莽古爾泰嚇得真魂出竅,御醫們更是嚇得不知所措,給汗王擦拭傷口時手直發抖。汗王的前額、後背、左腿都在流血。臉色蒼白,氣息微弱,昏迷不醒。用了紅葯後血止住了,呼息漸漸增強,御醫這才鬆了口氣。

代善問道:「怎麼樣,父汗傷得重嗎?」

御醫道:「大貝勒,汗王傷得很重,但現在看還不至於危及性命,只要好好將養,就會慢慢好起來。」

「可父汗他怎麼一直昏迷不醒啊?」

御醫道:「一是叫大炮震的,二是從馬上掉下來摔的,不要緊,過一陣子就能醒過來。大帳中搞得暖和些,汗王年紀大了,這個當口可不能凍著。」

莽古爾泰氣得青筋暴跳:「他媽的這個袁蠻子,要叫我捉住你,非把你千刀萬剮不可。二哥,明天我再組織人馬攻城,我就不信一個小小的寧遠城咱們拿不下來?」

代善哭泣著:「五弟,算了,父汗都這樣了,還攻什麼城?等八弟回來再說吧。」

皇太極與阿敏率兩萬精兵,在寧遠城西北處埋伏下來,準備狠狠收拾一下前來增援的蒙古林丹汗。但寧遠那邊打了一天了,林丹汗的蒙古兵連個影都沒有。到中午時分,探子來報,林丹汗根本就沒動彈。皇太極笑道:「林丹汗正做著成吉思汗的白日夢,在大漠上坐山觀虎鬥,怎麼會輕易發兵援明?走,咱們撤,一同去打寧遠。」

行至半路,遇到了阿濟格。皇太極納悶:你不在父汗身邊,跑這來幹什麼?走至近前,見阿濟格神色不對:「出了什麼事?」皇太極問道。

阿濟格放聲大哭:「父汗……」

「父汗他怎麼了?」

「父汗……他被南蠻子的紅夷大炮炸傷了。」

皇太極聽罷腦袋轟地一下,就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親兵們急忙上前攙扶,皇太極停了一會:「傷哪了?傷得重嗎?」

阿濟格抽泣著:「我來時還昏迷不醒,二哥讓你快快返回。」

皇太極一句話也沒說,他兩腳一磕蹬,馬鞭一揚。「啪」地一聲,大白馬就像箭一樣地向前衝去。

到了大帳前沒等馬站穩,他便蹦了下來,直奔大帳中。這時汗王已經醒來了,皇太極看到父汗頭上纏著白布,白布上血跡斑斑,臉上毫無血色,雙唇緊咬著,看樣子是在強忍著巨痛。他跪在汗王的床邊,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輕輕地叫了聲:「父汗。」

努爾哈赤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御醫道:「請各位阿哥們出去吧,汗王現在最需要的是靜養。」

眾貝勒悄悄退了出來,皇太極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恨不能立刻率兵踏平寧遠,他問道:「二哥,父汗怎麼受的傷?」

「八弟,真應了你那句話了,我們對寧遠城內部情況知之太少,袁蠻子不知從哪搞來一些大炮,厲害得很。一炮下去,咱們的人就倒下一大片,而且他們的大炮打得非常准,我們的將軍炮沒等靠前就被他們打啞巴了。將士們就是靠近了也躲不過去。我問咱們的炮手,他們說這叫平射,一般的炮手沒這兩下子,一定是受了特殊訓練。父汗見傷亡太重,又久攻不下,便親自督戰,剛上去不一會就被炸傷了。」

皇太極將眼淚擦乾,尋思了一會:「二哥,我看不是攻城的方法不對,以往我們都是這麼個攻法嘛。也不是弟兄們怕死沒往上沖,咱八旗兵沒有孬種。關鍵是袁蠻子有了新的守城火器。對這個東西咱們現在還不了解,如果強攻,照樣還得有傷亡。為了一個小小的寧遠城,咱們不值得。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先把父汗的傷治好再說。」

代善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莽爾泰眼珠子一瞪:「這也太便宜了袁蠻子。」

皇太極惡狠狠地發誓道:「五哥,我在這兒對天發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三年之內我定要叫這個南蠻子死無葬身之地,但眼下還不是報仇的時候。」

代善問道:「那咱們什麼時候撤?」

皇太極道;「要撤現在就撤,但就這麼撤也真太便宜了他。」他對身邊親兵道:「傳武納格和英俄爾岱來見。」

二人跪拜後,皇太極吩咐道:「據寧遠城四十餘里的大海中有一孤島,叫覺華島,明軍的糧草都屯在那兒,你二人率五千精兵,偷襲覺華島,燒了他的糧草,一粒糧食也不給他們留。」

皇太極轉身對代善道:「二哥,你率隊伍先走,我和五哥殿後。我們撤退時,盡量顯得慌亂些,給袁蠻子造成錯覺,以掩護武納格的偷襲行動。」

他又吩咐阿濟格:「你速將邢道長請到瀋陽城,越快越好。」

八旗兵從未受過這樣的重創,以往也有傷亡,但最終都是打了勝仗。勝利之後,或多或少都有所獲。如戰俘、婦女、財物等,可這次是兩手空空。清點一下,死了一千餘人,受傷的卻高達四千多,更為嚴重的是最高統帥負了重傷。紅夷大炮實在是太厲害了,傷胳膊斷腿的,未傷的抬著傷的,傷的在擔架上呻吟著,未傷的痛哭流涕。莽古爾泰心裡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叫這些人一哭更是煩躁,氣得他大罵:「爹個鳥,哭什麼,再哭看老子宰了你。」

因為怕汗王顛著,隊伍走得很慢,直到第十天下午,才到達瀋陽。邢道聽說汗王負傷,迅速趕到了瀋陽。汗王被抬進寢宮,立即開始救治。薩滿們在院中驅邪,邢道長在床前發外氣,為汗王散淤血,御醫們煎藥,代善則領著眾兄弟,阿巴亥領著眾妃子,到堂子中為汗王祈禱,祈求祖宗及各位神靈保佑。

汗王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被大炮炸傷,又從馬上摔出兩丈多遠,一般人怕早就嗚呼哀哉了,可他竟奇蹟般地好了起來。尤其是聽說武納格和英俄爾岱燒了覺華島上的糧草,心裡算是得到了些安慰,這也是此戰的一大收穫。

一個月後的一個早上,他對大妃道:「扶朕起來,整天這麼躺著,非把人躺死不可。」大妃服侍他穿上了衣服,他站在地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大妃:「你說這次怎麼就打敗了呢?朕還像從前一樣的攻城啊。從前南朝也有火器嘛。」

大妃對軍事上的事,絲毫不懂,不敢瞎說,但汗王在問,她又不得不回答:「汗王,臣妾聽眾貝勒說,這次南朝的火器和以前的不一樣,威力大多了。」

「不對,若是像打遼陽那樣,也把他的火藥庫點了,他還用什麼紅夷大炮?要是諜工裡應外合,賺開城門,要是……悔不聽八阿哥之言,以致有今日之敗。」他忽然想起,當初,八阿哥不是說張秉一之父在佟養性手下研製火器嗎?進行到什麼程度了?他一個人走出了宮,來到了東廂房皇太極的辦公處。

皇太極這些天就住在寢宮外的東廂房中處理公務,不敢離開半步。他正埋頭看一份漢官的奏章,聽見親兵們道:拜見汗王,他頭一抬,大吃一驚:「父汗,你怎麼出來了?邢道長臨行前,再三囑咐一定要靜養。」

汗王道:「朕覺得好多了,總這麼躺著,好人也躺出病來了。八阿哥,朕問你,張秉一父子研製火器一事搞得怎麼樣了,一晃好幾年了吧?」

「回父汗,近幾年來,進行過好多次試驗,要想增加威力就必須多裝火藥,可火藥一裝多,炮膛就爆裂,張秉一的父親炸死在了試驗現場。」

汗王嘆了口氣:「張秉一幹什麼呢?」

「現在在李永芳手下任游擊。」

汗王露出了一絲微笑:「好嘛,也當了大將了。張秉一功勞很大,不能虧待了他,這次打寧遠,要是有他作內應就好了。」

汗王低著頭陷入沉思,耳邊彷彿又響起了紅夷大炮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他背著手走到窗前:「研究火器之事不能中斷,傳朕旨意,佟養性不要帶兵了,讓他專門負責研究火器,他朋友多,點子也多,把張秉一抽調出來,做他的助手,一定要造出咱們自己的大炮。」汗王看著自己這個愛子,發現皇太極眼眶發黑,臉龐削瘦了許多。這麼重的擔子壓在他身上,難為兒子了。突然,他覺得有好多話要跟皇太極說,他揮揮手,親兵們都退了出去。

「八阿哥,朕這回摸著閻王爺的鼻子了,算是撿了一條命。但朕六十八了,恐怕以後再也不能上陣殺敵了。」說著汗王頓覺無限傷感。

「父汗,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為寧遠小挫如此傷感。」

汗王一拍案子:「朕一生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沒曾想敗在了一個小南蠻子手下!」

皇太極寬慰道:「不,父汗,不是敗在他的手下,是因為南蠻子用了紅夷大炮。」

「八阿哥,你不用安慰朕,朕心裡明白,朕這次是犯了輕敵的錯誤。倘若也能像打瀋陽,打遼陽那樣精心籌劃,拿下寧遠城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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